季糖只是瞥了一眼直播观看人数，便愣住了。

整整二十万。

――在短短几小时内，直播有二十万人涌入观看，这可是一个很厉害的概念。

甚至……远远超过他之前拍的灵异视频。

季糖眉头微皱。

他没买什么宣传，而且是在深夜直播。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观看？

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视频内容的原因。

他也纳闷摄像头究竟拍到了什么。

季糖跳转到直播录像，点开播放。

此时已是早上六点，但季糖所处的地方，仍是只有星星风铃的亮光。雪白色的光，将少年映得特别单薄清瘦。

他嘴角沾着点面包酱，一边咬着牛奶吸管，好奇地看起自己的直播录像。

熟悉的开场白映入眼帘。

季糖将进度条调到缸游戏开始那里。

奇怪的声音以及物体，是在灵异游戏开始后才发生的。

直播录像映出宅子内的浴室，诺大的空间漆黑一片，四处弥漫阴冷的气息。

直播中的少年走进浴室，然后将灵异游戏要用到的材料，都摆放在地板。

随即，少年走到摄像头面前，说了几句话后，灵异游戏便开始了。

少年按照游戏规则，双眼紧闭，跪在地面，对着血呼呼的长寿面，准备磕头。

屏幕外的季糖拿着手机，瞳孔微缩，屏起呼吸。

他记得……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诡异的声音，随后便感到有黏糊糊的东西摸上自己身子。

快了。

快了。

季糖紧紧盯着屏幕内，想看看下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下一秒――

直播录像突然黑屏。

漆黑的屏幕映出季糖茫然的面庞。

……季糖：“？？”

直播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表明直播网站没有卡。

而是摄像头那时拍到的东西，本来就是黑的，或者是没拍到任何东西。

这只是两种可能。

摄像头坏了。

或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干扰了摄像头的拍摄。

联系季糖在做游戏时，接触到的诡异之事，答案已不言而喻。

季糖：“……”

既然摄像头拍到的只是一片漆黑，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涌入？

唯一发生的灵异事件，都没有被拍到啊……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过半会。摄像头重新能拍到东西了。

方才还在磕头的少年，现在已经躺入冷冰冰的浴缸。

出乎意料的。

浴缸旁边没有季糖所想象的东西。

而是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像黑夜中的幽灵――

即便只有模糊的身形轮廓，季糖仍是能认出这是谢立的身影。

既然摄像头能拍到，也表明这一幕，出现在了观众眼前，被观众们看到。

季糖：“？？”

不是说……谢立抱起自己时，已经暂停拍摄了吗？

他紧紧攥着手机，很纳闷。

不过下一秒发生的事，印证了谢立的承诺。

谢立的确在抱起他时，用意念控制了摄像头，隔空暂停拍摄。

但在这之前，谢立偷偷亲一口季糖脸颊的时候。

并没有及时暂停拍摄。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一幕。

包括现在的季糖。

他睁大眼睛，看见直播录像中的自己，被黑影迷迷糊糊地抱在怀中。

然后他清晰地看见……那黑影，俯下身子，贴近自己的脸蛋。

偷偷地啾一口。

？？？啊？？

被亲了？？

季糖完完全全地愣在原地，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直播内的场景。

他那时昏昏沉沉的，并不知道自己被亲。

但他现在一清二楚地知道了――

这让季糖好半会没能反应过来，内心乱糟糟的，像有无数只兔子在蹦q，蹦得他面红耳赤。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摸摸自己被谢立亲过的脸颊。

谢立亲得很轻，像给宝宝晚安吻那样。

即便如此，他仍是很慌。

……为什么要亲自己？！

app有提示过谢立有亲人的爱好吗？！

而且……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足足二十万人。

季糖一时觉得手机在发烫，不敢去看不断增加的评论。

他无法想象观众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灵异视频出现灵异事件，可能是件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事。

但……这灵异事件，是主播被不明黑影亲了一口。

季糖：“…………”

他放下手机，拿起小本本，想问问谢立是怎么回事。

出乎意料的。

谢立已经在小本本上给出答案。

【我不是故意逗你害羞的。我只是在保护你。】

【那里有只女鬼，想伤害你，想把你占为己有。我必须向它证明……你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

【放心，它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季糖：“……”

……？？

季糖揉揉脑袋，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

的确……

如果不是谢立来救他，……他会在浴缸里遭遇什么事，不堪设想。

而且，他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被亲的理由。

季糖摸摸被亲过的脸颊，很烫。

他缩起脖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一次普通啾脸蛋而已，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叭。

他鼓起勇气，打开评论区，看看观众们的反应。

季糖知道谢立是想保护他，才去亲他的。

但观众们并不知道――

他们看到自家主播被不明黑影亲后，纷纷炸锅了。

也不管这是不是真的鬼。

反正！就是被亲了！

【嗷嗷奶糖被亲了？？我看见了！那黑影轮廓！的确贴到了奶糖的脸！】

【为什么看个灵异直播，都要吃狗粮……】

【那黑影是什么东西？？不会真的是色鬼？！】

【那到底是什么啊……！啊啊啊！】

【呜呜呜奶糖被吃了……qwq】

【啊啊啊我好像看见奶糖脸红了！好刺激！】

他们沸腾了好半会，才有人反应过来，琢磨起那黑影究竟是什么。

他们以为那是人，但那黑影……却呈诡异的半透明状，静静地站在漆黑的浴室角落中，任由摄像头的微光从自己身体穿过。

它浑身上下散发着黑色气息，凡是注意到它的人，都会莫名地被吓一跳。它像有股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强大而诡异。

有人请了网站的检测员，鉴定季糖是否使用了后期。

但结果出乎人意料。

没有后期。

连错位拍摄这种能蒙蔽人视线的都没有。

完完全全是……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真实事件。

他们接着往下看。

季糖被黑影抱起来后，直播黑屏了片刻，等到直播恢复正常时，季糖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笑眯眯地要带大家去看怨气最重、最恐怖的地方。

他们本以为最恐怖的地方，莫过于浴室。

但直到季糖来到灵异音乐厅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们单是隔着屏幕，看着空荡荡的废弃音乐厅，就能感受到股寒意，顺着脊椎往脑袋上爬。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有些灵异主播，特地来观看季糖的直播，想要模仿对方的恐怖气氛营造技巧。

但最后，他们发现自己什么都学不到。

这恐怖气氛……像是生来就跟随着季糖，随着季糖的出现，一点点地绽开。

他们模仿不来。

那场只有几秒钟的亲亲，更是引爆了更多人的刺激感。

季糖的直播，在开播后不到两小时，便登上了热搜。

***

季糖红着脸看完直播录像和评论区，他慢吞吞地吃完早餐后，便打车离开谢立的家，来到附近的小镇，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

他把背包放到行李架，洗了一个澡。

即便如此，他的脸蛋上泛红的红晕，仍是没有消散，反而更红了，一直从耳根蔓延到脖间，连眼角都沾上了点。

明明……他已经极力克制住不好意思的情绪。

他扒拉完旅馆送上来的早点后，便打开背包，拿出在宅子里找到的邀请函。

季糖在上飞机之前，睡了一整天，现在并不困。

他坐在床上，白皙的指尖，细细地扫过邀请函上烫金的字。

――威纳音乐奖。

邀请函早已泛黄，只有这几个字还泛着微弱的金色。

他把这名字记在心中。

这是谢立渴望过无数次的东西。

季糖依旧记得他第一次给谢立戴上毛绒耳罩时……对方的神情。

无措、惊讶、带有点……惊喜。

像一只对全世界都绝望的饿虎，突然收到来自这个世界的一块奶糖 。

如果，如果谢立还有机会，能像活着那般，去追逐自己的梦想，重获能拥抱温暖的权利，该多好。

这对谢立来说，相当于收到了来自这个冰冷世界的一大瓶糖罐。

季糖沉默片刻，把邀请函放到桌面，然后打开电脑，在搜索框上搜索起威纳音乐比赛。

时隔二十年，威纳音乐比赛并没有消失，即便比赛规则变动了很多，粉丝来来去去，它仍在三年一次地坚持举办。

而且威纳音乐比赛，也随着时代的变迁，多了官方网站，甚至微博。

季糖抿起唇，找到了官方网站。

――网站上有华国境内的赛事咨询电话。

今年刚好是音乐比赛举办的时间。

神使鬼差的。

季糖想着青年晦暗阴沉的眼眸，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了咨询电话。

电话嘟嘟几声后，便接通了。

季糖鼓起勇气，少年充满着温柔感染力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内响起，像一颗暖洋洋的小太阳。

“是比赛官方办吗？您好。我想问一件事……嗯，好的。”

“我有一个很棒的朋友。不知他还能否参加比赛……”

清晨的阳光即使再明媚，也无法穿过厚厚的云层，抵达谢立冷寂多年的心。

因为谢立的世界，早已天光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