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见到萧启程的时候，有一秒钟的怔住。

因为她没想到秦遇时竟然将萧启程安排在这个医院，和贺归来在一家医院。

但是想想，这是宁城最好的医院，要是秦遇时没有将萧启程安排到国外去，这里肯定是第一选择。

她有些头疼。

就在头疼的时候，萧启程已经让护士将他的轮椅推到季微面前。

他手臂和小腿骨折，不方便行动，要想出来晒太阳，肯定得坐在轮椅上让护士帮忙。

季微想到萧启程以前，其实是一个特别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在办公室里面，有时候连冲咖啡这样的事情，都不需要秘书代劳。

以前有个刚来公司的小秘书，也就是跑跑腿签收一下快递，结果大部分的事情萧启程顺手就做了。

那个小秘书一度以为萧启程是对她不满意，所以才不让她做这些事情。

季微发现，以前在萧启程手下做事的那些回忆，只要一想，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事情涌上来。

“季微，你怎么没来看我？”轮椅到季微面前，萧启程便说了这么一句，一句不太高兴的话，“你今天是来看我的，对吗？”

萧启程看到季微手中拿着洋桔梗，虽然不是他特别喜欢的话，但如果是季微送的话，他也是能够接受的。

“谢谢。”萧启程伸手，非常自然地要接过季微都还没有递出来的花。

“……”季微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花并不是给萧启程的，而是她从店里出来，顺手给贺归来挑的。

两三天一次，放在贺归来的病房外，他需要住在无菌的环境当中，所以花不能放在病房里面。

但是……萧启程这么直接地从她手中要花，真的OK？

人家都已经这样了，季微要是不把花递出去的话，真的是挺不给面子的。

季微迟疑了一秒钟，将手中的洋桔梗给了萧启程。

“谢谢。”

“不用谢。”季微还能说什么，说这一束花根本就不是给他的，别臭美了？

算了，一束花而已。

季微想着下次来医院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被萧启程看到就是。

“医生说我恢复得挺好，手臂和小腿上的骨折，得三个月之后才能拆掉，估计未来一段时间行动会很不方便。”萧启程主动跟季微提起自己的病情。

季微就……被动听他的情况。

虽然在心里面，似乎也有一个声音在催促自己询问他的情况。

比如，他有没有想起来？

“不过，脑部里面的血块，还是不能做手术轻易地取出来，很容易出现意外。”

言下之意，他是没有恢复记忆？

所以，其实他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喊她的名字？

“所以秦律师是让你采取保守治疗？”季微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想知道她具体什么情况。

萧启程点头，“起码得等到手脚都好了，这样就算下不来手术台，也是完尸。”

他开玩笑地说道，好像对于这件事，非常地淡然。

这和以前的萧启程，是有着一点点的区别的。

在这种事情上，以前的萧启程显然是不会开玩笑的。

他只会寻找出最优的办法来解决整件事情。

“你会没事的。”季微道，她抬手看看时间，本来跟医生说会尽快到医院的，但是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萧启程。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萧启程的眼中，他问：“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季微也没瞒着，点了点头。

“你是来看别人的？”

季微看到萧启程眼里有些许的失望，很明显的情绪外露。

要是季微说是的，她是来看别人的，他会不会很难受？

“花也是送给别人的？”

是啊，花也是送给贺归来的。

萧启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他似乎也没有将腿上的洋桔梗还给季微的意思。

他说：“这花就先送给我，当时你半个月没来看我的补偿。你要是也不来看我，我觉得也太无聊了。”

“嗯？”季微诧异地问了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我跟秦遇时说，我出事情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别人。至少得等到手脚上的伤好了，才敢告诉家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所以，萧启程还是萧启程，就算失忆了，也依旧不愿意让家里人担心。

他这个人，为什么老是在为别人考虑，为什么从来都不想想他自己？

他要是……

“所以这么多天，就只有秦遇时来看你？”

“他还隔三差五地来。”

季微听到萧启程话中对秦遇时的埋怨，那其实也没办法，秦遇时很忙。

“不过她媳妇儿会来。”萧启程道，“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媳妇儿不是很喜欢我。”

宋攸宁不太喜欢萧启程，这事儿季微知道原因。

不过就算不喜欢，还能来看萧启程，说明宋攸宁对秦遇时是真爱了。

“你想多了吧。”季微也是有些心虚地说道。

萧启程没回答，其实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季微。”萧启程忽然喊了季微的名字，“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坐在轮椅上的萧启程微微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季微。

“什么问题？”

“我那天刚醒来的时候，你跟我说婚礼没有举行，让我不要有愧疚感。所以，你那天是在举行婚礼？那么重要的日子，你为什么接到电话就赶到之江去了？我听说，你我早就不是上级下属的关系。”

所以，是什么让季微放下在宁城的事情，毫不犹豫地赶到之江呢？

为什么他通讯录里面置顶的号码，会是季微的？

为什么最近通话里面，最近的一个通话也是季微的？

但是那通电话只有几秒的时间，也就是刚刚拨打出去没几秒，他就挂了电话。

为什么？

萧启程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关系，问秦遇时，他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不太清楚他和季微之间的事情。

那么，他和季微之间，有什么事情？

季微明显是被问到了，她并没想到萧启程会从仅知道的事情中分析出这些来。

但她是不可能跟萧启程说什么的，毕竟他们两之间的确什么都没有。

有的，不过是生不逢时，不过是错的时间错的人。

所以，不值一提。

没有得到季微答案的萧启程，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以前，是我女朋友，所以才会在知道我出事了之后，立刻赶过去。而且还毫不犹豫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名字，如果手术出了什么问题，你不是我的亲人，我家里人可能会找你麻烦。但是你还是签字了。”

季微听着萧启程的分析，眼睛不由得睁大。

逻辑鬼才？

这么一说，好像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好像哪儿哪儿都是问题。

季微被萧启程说的，好像都相信自己以前是他的女朋友了一样。

她澄清：“不是萧总，您误会了，我以前真不是您女朋友。我们就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您别乱猜。”

萧启程拧眉，显然是不太满意季微的回答。

这是他想了很多天之后才得出的答案，但是季微说不对。

但逻辑上是通的呀，一个女人在最重要的日子里面，因为知道他出了车祸，所以义无反顾地从婚礼上离开。

虽然那个婚礼，听秦遇时说，是因为新郎的原因才没有举行，只是没有举行，而不是取消。

但是新郎新娘双双缺席婚礼，季微去之江等他的手术。

逻辑上，只有对一个人很重要，她才愿意放弃这件重要的事情去做另外一件事。

“就算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但我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对吗？”萧启程问得也是非常直接了。

那么，这要让季微怎么回答。

对，他是重要的人，因为他曾是季微喜欢了很久，崇拜了很久的男人。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并没有走到一起，还分道扬镳。

本以为事情在他们分道扬镳之后就能结束，但是并没有。

萧启程在失忆了之后，竟然那么直接地问出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这就是……因为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所以能够肆无忌惮，不顾一切？

“萧总，您还是好好养伤，别想那么多。”季微微微一笑，显然是拒绝回答萧启程的问题。

但是，萧启程并没有就此罢休，相反的，他自己操控轮椅，往前一些，就杵季微前面。

“还是说，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你无法原谅我，所以你才会和别人结婚？”萧启程的音量提高了几分，问着季微。

季微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和动作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他是真的无所顾忌了！

“没有。”

季微回答得果断。

“那就是了，女人说没有的时候，就是有，口是心非。”

“？？？”季微在口是心非吗？

好像……有一点点。

就像她在极力澄清自己与萧启程的关系只是上司和下属一样，他们之间除了这层关系之外，就没有别的关系。

她越是否认，萧启程就越是觉得自己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季微的事情。

“季微，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不能奢求你的原谅。但是，请你不要冲动地嫁给别人。”

“？？？”季微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萧启程是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当中？

那些他知道的片面的事情，加上他觉得逻辑上行得通，或者感情上就应该那样发展的事情，就应该那样来。

就想象出了一个他以为的事件。

季微深呼一口气，“萧总……”

“别叫我萧总，我已经不是你的上司。”萧启程似乎连一个称呼，都在纠结，“你为什么总是叫我萧总？你在刻意拉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吗？”

这……都被看出来了吗？

“萧……萧启程，我非常郑重地告诉你，我和你以前真的不是男女朋友，不相信你可以去问秦律师，我相信这件事，他肯定是知道的。另外，你别用你仅知道的事情，就想象一个你以为的世界。”季微到底还是澄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想让萧启程误会。

“我也不想靠想象。”萧启程却是非常落寞地说了一句，眼神里都是受伤的神色。

是啊，他也不想靠想象，他也想全部都想起来。

但……现实情况不允许啊！

季微本以为他们两会就这件事情产生争论，因为她知道萧启程的性格，不喜欢别人否定他。

但是刚才，他没有。

只是在陈述一个他想不起来以前事情的事实。

这就让季微觉得很难受了，觉得是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去欺负一个失去了过去记忆的男人。

她那么坏的吗？

季微抬手扶额，似乎是对现在的萧启程，一点办法都没有。

“季微，”萧启程再度喊了季微的名字，眼神非常深邃地落在季微的身上，“我想不起来以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我总觉得，你好像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他不再询问季微，他们两是什么关系。或者说，逼问。

让季微来承认她以前的确是喜欢过他。

他不。

他改口说在他心中，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他妈抵得住自己喜欢过的男人说这样的话？

反正季微是抵不住。

她看了萧启程一眼，不敢再多看。

随后，她转身就跑。

萧启程愣住了，完全猜不到季微竟然会转身就跑了！

他试图追上季微，试图跟她说清楚。

不管她对他是什么想法，什么意思，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季微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所以才会在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想着季微。

有些事情，是就算失忆了，也磨灭不去的。

萧启程追不上季微，他始终是在轮椅上，行动不方便。

就算是高科技的轮椅，到底也只是轮椅，赶不上人腿的。

但是他知道，他以后一定还可以见到季微的。

一定可以。

萧启程看着腿上放着的洋桔梗，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出来。

仿佛是欢喜，仿佛是激动。

他又在花园里面坐了一会儿，随后让护士将他送回病房。

到病房的时候，看到了隔三差五才出现的秦遇时。

对自己这个表弟，秦遇时自己这么说的，他们是表弟，也算是堂弟，因为他们父辈的关系比较复杂。

如果算父亲那边的关系，应该是堂弟。如果算母亲的关系，那就是表弟。

不管堂弟还是表弟，萧启程对秦遇时，有一点点保留。

主要是觉得秦遇时大概藏着点什么事儿。

“你来了？”萧启程的态度不咸不淡。

秦遇时已经习惯萧启程的态度，他理解，毕竟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在不清楚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之前，是对任何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的。

“谁送你的花？”秦遇时看到萧启程腿上的花，问道。

其实从捆着花束的丝带就看出来了，上面打着季微花店的logo。

是季微送的花，还是有人在季微的花店买了花送过来的。

这里面，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没谁。”萧启程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非常宝贝这一束花的，操控着轮椅到桌子那边，将花从腿上拿起来，要放在花瓶里面。

“老萧，我都快把心掏出来给你了，你还对我戒备十足？你这样，真的伤人心了。”秦遇时和萧启程开玩笑，“你看，是你自己说等伤好了，再带你回去。我给你详细解释你家里的关系，当然有些内幕我是不知道的。还让我媳妇儿来给你送有营养的早中晚餐，你说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听起来很委屈？”萧启程将花放在花瓶里面。

“……”可不就是委屈吗？

“也是，我不该怀疑你，毕竟你是季微打电话叫来的人。说明先前，我和你的关系还不错。”

“……”秦遇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相信季微都不相信我？我们两可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

“你知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吗？”

“什么话？”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秦遇时点头，自然是知道这句话的。

“它还有后面半句，手足尤可断，衣服需得穿。”

“呵，你这个言下之意，是不是在说，女人比兄弟重要？”秦遇时今天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认识了萧启程。

萧启程不置可否，“我要是和你媳妇儿一同掉到水里，你救谁？”

连宋攸宁都没问他这种她和沈望舒一块儿掉水里，他会救谁的问题，萧启程问了？

神他妈一块儿掉水里！

“媳妇儿。”秦遇时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道，“因为你会游泳。”

“假如我不会呢？”

“你再这么问下去，我得怀疑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秦遇时给了萧启程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那还不至于。”

秦遇时觉得自己好像被萧启程给蔑视了？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追季微不成？人家现在全身心扑在贺归来身上。”

“贺归来是谁？”萧启程问，但是已经猜到那个男人，和季微关系匪浅。

秦遇时没有直接告诉萧启程，只是说道：“你求我，也许我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