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漫大雪天，恐怕存活的北凉人的境遇也是十分困难吧。”

苏圆圆眺望着远处，语气凝重的开口。

楚忘点点头，先不说大批的活死者，光是这大雪漫天的时令，存活的北凉牧民也不会好过。

苏圆圆有点儿冷，站在大风中缩了缩脖子。

楚忘解下大氅，为苏圆圆披上。

苏圆圆依偎在楚忘的怀里，指着北方道：“往些年的寒冬，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想起你。”

“想我？”

楚忘微微的一楞。

“对呀，在昆吾小镇同你们分道扬镳之时，我倒是没想过自己会时常想你。”

苏圆圆轻轻的抿嘴，露出平淡的笑意：“对你的喜欢是后知后觉。”

楚忘低头凝视着苏圆圆的眉宇，伸出手将苏圆圆额角的鬓发挽于耳后。

“能让苏女侠思念，我楚某人倍感荣幸。”

苏圆圆抬头瞟了眼楚忘，轻轻的用手肘撞了楚忘的胸腔，一本正经道：“别贫嘴呀。”

她说完此话，便是有些没忍住，淡淡的笑了几下。

楚忘佯装作痛，瞟见不远处的赵老头儿正低着头干咳，他赶紧松开搂住苏圆圆肩膀的手，慢慢的向着赵老头儿走去。

“随我去城中走一趟吧。”赵老头儿说道。

“城内又怎么了？”楚忘疑惑的问道。

“暴乱，这青阳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发生混乱，城内的难民反而率先揭竿而起了。”

赵老头儿嗤笑一声，玩味道：“这北凉的大君恐怕会让老夫辅助他们北凉的骑士向外开路，这些难民不能一直驻扎在青阳城中。

他们来年需要粮食。”

“来年？那些贵族要是愿意出粮，这些难民也许有机会撑到明年开春。可城内城外有十几年的难民，城中的贵族们只有将全部的粮食都拿出来才有希望。”

楚忘摇摇头，在他看来，哪怕城中的贵族们就算拿出大部分的存粮，城内城外的难民也要死一大批人。

更何况城内的贵族们都有私心，岂能乖乖的将粮食拿出来赈济难民。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本就是一群从牧民手中薅毛的人，怎么可能反过来被牧民们薅羊毛。

城中原本居民应该都有储粮，住在青阳城中的人多少都有些家底。”赵老头儿锁紧眉头，语气凝重道：“倘如城中的大部分贵族愿意赈济城内城外的难民，城中的那些居民也会跟着效仿。”

“那也是他们北凉的事情，这北凉的大君为何每次都要把我们俩个叫上。”

楚忘戏谑的说道。

“城中的贵族们多半不听使唤，拓跋宏知江湖人多是仗义辈，借此震慑那些贵族们。”赵老头儿怪笑了着回答。

楚忘瞥了眼赵老头儿，却不是这样认为。

他们二人走入城中，顺着街道发现不少躺在血泊中的难民，不少的士卒正忙着处理冰冷的尸体。

“唉，每个人想拼命的活着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错误的事儿，可粮食就那么多，总有人会饿死。那些饿的没力气的难民去抢又有什么用？

他们连力气都没有，十个中有九个要被别人打死。”

“还有一个呢？”楚忘瞅着士兵们利索的抬起尸体，向着城外走去。

“还有一个成为了作恶多端的坏人，鲜少有人能够走回头路。”赵老头儿叹了口气，想着天幽血辰的杀手们，个个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的可怜人。

他以前也是一个杀手，不算什么好人。

“佛说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楚忘收回自己的目光，缓声道：“而好人呢，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恶人还是有回头路可走的，至少成佛要比好人容易。

你说是不是，师父？”

赵老头儿听到楚忘的话以后，楞了下而后笑了起来：“有理有理。”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大殿之内。

大殿中一片死寂。

众人都是想过难民们在无粮的情况下会抢掠城中居民的东西，可未曾想过这一天会来临的如此之快。

这只是凛冬刚来而已。

城内死了很多人，目前城中的原有居民因为担忧，越来越敌对城内的难民，希冀着北凉城中的士卒们能够将难民们驱赶出去。

可面对着大批的难民，明显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况且将城内的难民赶出去以后，必然会引起城外的暴动。

假使城外的难民防抗，驱逐活死者的士兵将无法出城。

久而久之，那些难民也将化作一个个活死者，游离在青阳城附近。

他们青阳城也必将成为一座死城。

此般的局面，绝不是拓跋宏愿意看见的，他将城中的所有贵族都聚集在大殿之内。

所有的贵族都大概能猜测到拓跋宏的意图。

他们保持沉默，深思着各自面临的处境。

难民们已经暴乱，不赈济难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们有自己的打算，借助‘神谕’挑选出一部分幸运的人，给予他们足够多的粮食，让难民之间产生矛盾，自相残杀。

如此一来，他们贵族们就只出一点儿粮食就可转移难民们的注意力，坐山观虎斗。

那些难民信奉神明，并且足够愚蠢。

凡是被神明选中的人都自诩高人一等，看不起那些没被神明选中的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齐齐冷笑。

贵族之间的默契。

楚忘两人走入以后，找了一处地坐下。

殿内的贵族们瞅见赵老头儿走入大殿之内，皆是有点儿讶然。

拓跋宏在这个时候召见两个大晋人有何用处，又不是活死者临城。

拓跋宏扫视一眼神情各异的贵族们，按着腰间的重刀，嘶哑的说道：“近些时日，城中发生了数十起抢掠之事，你们也是听过此事了吧？

要是不清楚，可以去城外看看，死了不少的人，他们的尸体正堆积在城脚。”

贵族们立即装模做样的窃窃私语起来，个个神情凝重。

他们自然知道，事关他们粮库的事情，他们岂会不上心。

“国库中的粮食已经不多，这些年同大晋征战，我们北凉的国库内一直没有囤积太多的粮食。”拓跋宏逡巡着众人，慢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