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好，只要能成功杀掉人。”万狗蛋回答。

楚忘审视着万狗蛋，寻常人恐怕只会回答其一，自然是觉得借刀杀人，这样的人是死脑筋，眼界狭窄。

“那你说说对于我们刺客杀手而言，这提刀杀人和借刀杀人的共通处在哪里？”楚忘站起，走到万狗蛋身边，压着对方的肩膀，低声问道。

万狗蛋陷入沉思之中，许久之后，踟蹰中回答，“一刀封喉，行事快绝利索，不给猎物喘息反扑的机会。”

“对，无论是提刀杀人还是借刀杀人，这挥下的刀一定要快准狠。”

楚忘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要提刀杀人，不可能给自己的猎物拜帖，摆下生死擂台，在刀剑之上比真功夫。你若真要那样做了，又何必当一名影刺呢？最好的方式是获得对方的信任，一刀封喉。”

“狗蛋明白了。”

“这借刀杀人也是同样的道理，选一把同猎物不相伯仲的刀刃去杀人，这是愚蠢的行径。”

楚忘松开手，往火盆靠近，伸出手取暖，“你要借刀杀人就要摸清猎物的仇家，若是没有就去为自己的猎物创造仇家。”

“这世间多得是利益纠纷，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的说是万家灯火，往小的讲皆是一个‘利’字，小人大人都围着利字而转，你要学会借势。”

--嗯嗯

狗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道上有句话说你想同一个人成为朋友，你就要试着去了解对方；你要是想杀一个人，就更要试着去了解对方。”

楚忘平淡的说道，“我们剑邪宗的影刺是戴着面具的刺客，你脸部的神情就是绝好的面具。”

“狗蛋，一旦握住匕首，你就要学着靠面具得到他人的信任，你的猎物若是将你当作挚友，纵使你在武道之上比不得对方，但照样可以轻易的杀他。”

“楚大哥，狗蛋明白了。”万狗蛋使劲的点点头。

“狗蛋，记着老子的一句话，大部分朋友皆是建立在相同的地位上而言，世人不会正眼去瞧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也不会有胆量与位高权重把酒言欢。”

“你要学的不仅仅是制作面具如此简单，你还要留意市井中各个阶级之人的衣着和举止言行，这样才能更好的取走猎物大好的头颅。”

楚忘转身，目光炯炯的盯着万狗蛋。他来到洛城，要看的就是士大夫家族子弟的言行举止和衣食住行，只有足够了解了这些人，往后才有借势的资本。

对于一般卑鄙而富有野心欲望的人而言，若己出生贫寒，那就向天借一个绝好的出处，以此来瞒天过海，谋财害命。

“狗蛋懂了。”万狗蛋开口回答道。

楚忘淡淡的笑起，将麟牙的话重述给眼前的小子听，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凝视着万狗蛋，仿佛在注视着年幼不懂事的自己。

那狗屁的麟牙想来一早就谋划好了，他学会这些就意味着早晚有一天会走出桃花源，举起属于楚歌的残剑，站在夜色之下，等待着昔年的影刺共同扣动清幽扳指。

“楚大哥，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万狗蛋小声的说道。

“是嘛？”楚忘无力的晃晃头，走到万狗蛋身前，伸出手抬起对方的下巴，“狗蛋，哭一个。”

--哭一个....

万狗蛋瞪大眼睛，让风灌进去，眼睛难受的不行。

“臭小子，你这样的泪水骗得了谁。”楚忘低声笑笑，接着道，“想想你的难过事。”

万狗蛋听到楚忘的提示之后，想起自己的妹妹长生，以及村子中死去的人，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笑一个，笑得灿烂一些。”楚忘瞅见万狗蛋的泪水，立刻吩咐道。

万狗蛋止不住哭声，还沉浸在痛苦之中。

楚忘拍拍万狗蛋的肩膀，“狗蛋，在刺客之道上，你要比我有悟性，也更机灵，可论活得没心没肺，你不如我。我捏造面具的本事比你好，可我在杀人之上却没多少悟性。”

万狗蛋闻言之后，哭声戛然而止，他脸庞僵硬之中，继而一缓，渐渐的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楚忘一愣，旋即大笑起。

“狗蛋，你这捏造面具的本事也是不错。你回去之后拿着铜镜好生练习，不可懈怠。”

“是.”狗蛋点点头。

楚忘盯着眼前的孩童，补充一句，“捏造面具还另有玄机，必须拿捏力道。若你的猎物是一个喜欢同沉稳之人交友的存在，你的哭笑要变得含蓄，男儿有泪不轻弹大概就是他要的稳重，泪水要一滴滴的流。”

“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当楚忘的话落下，万狗蛋慢慢的握拳。

“说，小子最烦你这个表情。”楚忘沉声说道。

“楚大哥，以友人为刀或于友人背后捅刀，这是刺客之道嘛？”万狗蛋不解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将来我....”

“你什么？”

“我以楚大哥为刀...”

“你很有胆量，敢说出如此不讨喜的话，可在我面前如此问，这很愚蠢。”

“楚大哥是我的恩人，我不想骗你，只是不懂....”

“不懂？”楚忘低喃，他也不是很懂，捏造面具久了，他对寻常人就不会轻易的动感情，特别是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

片刻后，他低声向狗蛋问道，“狗蛋，你会对猎物动感情嘛？”

“不会，他们只是猎物。”万狗蛋回答。

“没有感情那算什么朋友知己。”楚忘淡淡的回答。

“我明白了，楚大哥是我的大哥，我这一辈子绝不会以你为刀...”万狗蛋快速的说道。

“狗蛋，你不要轻易的对一个人动感情。”楚忘苦涩的笑着道。

“为什么？”万狗蛋疑惑的问道，“楚大哥是想提醒我不要对猎物动感情嘛？”

“不是，是所有的人。”楚忘揉揉自己的眉心，“天底下很难说有一世的好友，也许下一刻你所在意的人就会变成你的猎物。”

“这动了感情的刺客，他心会软，剑会折，你可明白？”

“楚大哥的意思是我也不该对你怀有感激之情？”万狗蛋眯眼道。

--哈哈，你很有胆量，不过还是那句话这很愚蠢，你不该这样问我。

楚忘大笑起来。

“楚大哥同我说这些也很愚蠢，你的话会让我不信任你。”万狗蛋盯着楚忘的眼睛，直言不讳的回答。

“唉...”

楚忘叹了口气，万狗蛋敢如此质问自己，只怕是将自己当成了可信任之人。他叹了一口气，道上的一句大哥太重，也太复杂。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淡淡道，“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应该把自己所知道的传授于你。这江湖里，流水的小弟，铁打的大哥！走我们这一条道的，不会轻易的去接纳别人，一旦接纳就要有被出卖的打算。”

“你喊我大哥，我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若将来你要在老子背后捅刀，我自然有狠下心杀你的手段。要是我死了就当是这天给的报应，也怨不得谁。自个儿的行事作风不行，又哪有脸去怪罪别人呢，只是会心寒罢了。”

“狗蛋，我不希望喊我大哥的人似流水一般，你可懂？”

万狗蛋似懂非懂，在楚忘的注视下，他很庄重的学着读书人的礼仪向楚忘一拜，“狗蛋懂了。”

“出去吧，把彭叔叫来。”楚忘挥挥手，淡淡的说道。

“是.”万狗蛋利索的跑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