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想说什么？”赵老头儿喝了口酒，瞅了眼楚忘问道。

楚忘张开的嘴又闭合，他和赵老头儿在为人处事之上，还是差别极大。

“你想的，老子都清楚，你就想守着一家客栈，过着两手温情的日子。”赵老头儿叹了口气，要是大晋国内所有平民百姓都像楚忘这样，北凉铁骑南下，何人去抵抗？

说来说去，楚忘秉持的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观念。

“嗯，老头儿，我自幼生活在桃源村，不曾离开桃源村时，我甚至不知这世上还有大晋和北凉。”楚忘取下龙渊，摩挲着剑锋，“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手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你讲的一剑之事，我恐怕做不到。”

说完此话，楚忘把龙渊推给赵老头儿，两人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沉默。

许久后，赵老头儿一把推开龙渊，沉着声说道，“无囯何来的家？你小子以后会明白。”

楚忘抿嘴，不和老头儿争辩，即使没有北凉，大晋国内的百姓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晋国内苛捐杂税繁重，朝廷从百姓身上敲骨吸髓，养富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

大丈夫手持三尺剑，出边塞为的就是庇护那些贪得无厌的权贵，又有什么意思。

楚忘不傻，庙堂江湖和沙场，哪个不是一步错，步步错。他可不想去躺浑水，天下是谁的，他不在乎，百姓安居乐业就可。

“老头儿，你对我很失望吧。”楚忘轻笑了句，开口说道。

赵老头儿点了点头，又晃了一下。

“不失望？”楚忘瞅见赵老头儿的行为，颇感意外。

“失望，徒弟鼠目寸光，不成器。老子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眼瞎而已。”赵老头儿歪头瞅了眼楚忘，右手的大拇指一弹龙渊剑锋，“极好的剑，浪费了。”

赵老头儿说完此话，两人忽然同时大笑了起来。

“老头儿，你也没教会我什么，我白拜你为师了。”楚忘敛住笑，把龙渊插入剑鞘之中。

“这是口诀以及《幽冥剑谱》，来自于碧水湖信徒的传承。”赵老头儿从怀里摸出用蜀锦裹着的武学秘笈，“你要不？”

楚忘盯着《幽冥剑谱》看了许久后，他揺了摇头，没有去接，拍了拍胸口，“等我学会了万剑十六式再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说到此处，他话语一顿，抿了嘴随口问道，“老头儿，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我嘛？”

赵老头儿闻言后他掀开车帘子，看向外围处的苏圆圆，压着嗓子眼问道楚忘，“苏丫头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常叫她媳妇儿，可曾想过真把她当做媳妇儿？”

“真当做媳妇儿？”

楚忘愕然，此番念头自然是有的，他喜欢苏圆圆笑起来的梨涡，要是苏圆圆脾气好些，便是极好的了。

“想呀，怎么不想，她长那么好看。”楚忘思索了下，念在苏圆圆好看的份子上，他觉得自己可以包容苏圆圆的脾气。

“那是喜欢上了？”赵老头儿抿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缺了黄牙，像一个蹲在门口瞅见自家儿子成婚的老头儿。

“喜欢喜欢，长得好看的，我都喜欢。”楚忘点了下头，双手比了一个圆，说了下去，“老头儿，我老家那儿，在后山后面有个非常大的水潭。我要是回归故里，那水潭里面要装满我的女人。”

——啪

赵老头儿狠狠拍了下楚忘的头，眼前的小子分明是在垂涎他家姑娘的清白身子，“小子，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喜欢上苏丫头。”

“我不是回答了嘛。”楚忘‘啧’了一声，摸了下自己的头，“你打我干什么？”

“你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喜欢的也只是苏丫头的清白身子。”赵老头儿再次敲了下楚忘的头，“孺子不可教也。”

“老头儿，一见钟情算不算喜欢。”

“也算。”

“这不就得了，你说要是粗鄙的男人看见了丑陋的女人，他们会一见钟情嘛？还不是因为各自长得不错才喜欢。”楚忘吧唧了一下嘴巴，头头是道的说起来，“苏圆圆长得好看，我喜欢又没错。”

说到此处，楚忘停顿了下，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她的性子，我不喜欢。”

红尘最是销魂物，赵老头儿听楚忘说完之后，他叹了口气，“小子，你哪天连苏丫头的性子也喜欢上了，那便是真喜欢上她了。上次，你为她提刀而出，为的又是什么？”

楚忘思忖了下，他第一次挡在苏圆圆的前面，乃是自己猜测李子可在附近，他英雄救美，能获得苏圆圆好感，又何乐而不为？

第二次提刀同苏圆圆下九池深渊，又是因为他和李子可有约定，他带苏圆圆安全回到天易居，李子可告诉他关于麟牙之事，牵涉到他的身世。

“是因为担心她嘛？”赵老头儿盯着楚忘问道。

“有点。”楚忘揺了下头，“又不全是。”

“还有什么？”

“大侠英雄救美，美人投怀送抱。”楚忘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还有我和李叔有约定。”

“投怀送抱？”赵老头儿很认真打量了眼楚忘，重重嘘了口气，“没想到呀，你小子的心坏透了。”

“老头儿，我其实也担心过她，你说这算不算喜欢？”楚忘没去理会赵老头儿的话，回想起入淮阳的第一日，他对苏圆圆出手相救，而后便和杜金牙一群人打了架。

“你方才不是说了嘛？”赵老头儿喝了口酒，他年少时可没楚忘的花花肠子。

“唉，我和你一个老光棍说这些干什么，你也懂个屁。”楚忘拍拍屁股，躬着腰站了起来，跳下油壁车，“老头儿，山水有相逢，一路好走。”

“小子，你可以三妻四妾，苏丫头如果也三夫四小相公，你会怎么想呢？”

赵老头儿盯着楚忘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苏丫头是个好姑娘，你要是真喜欢上了，她快乐，你就快乐；她悲伤，你也跟着悲伤。你说你三妻四妾，她会不悲伤吗？你见她悲伤，心里难过，为她摒弃了三妻四妾的念头，那就是喜欢上了。”

楚忘脚步一顿，赵老头儿孑然一身，想不到还能说出此般他听不太明白的话。

他回头，车帘已经落下，帘子内传出赵老头儿的嗓音，“去吧，出城去吧。”

楚忘凝视着帘子，隔了半晌，他揽衣跪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