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他心跳恢复正常，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前方被崔璨灯光环绕的海面，幽寂得像一个诱人坠落的深渊，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海面上的灯火在他的眼底模糊之后又渐渐清晰，他打开了车门，缓缓走下去。

许一默早已经从车子下来，他斜靠在车门上，腰椎处抵着车窗，直长的双腿在地面上落下长长的影子，显得他矜贵清雅。

他的气韵不对，不是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和上次与他赛车的人也不太像，心里有了一个想法，楼遇城走近，停在他三步远的距离：“你，好了。”

曾经许一默骗过他，说他的人格分裂好了，那时候他信了，但是后来证明他被欺骗了，现在许一默什么都没有说，楼遇城莫名深信他是真的好了。

许一默没有回答他，而是侧首斜方向望过来：“好要比吗？”

没有规则，没有要求，谁认输，才结束。

楼遇城的味蕾蔓延出涩然的味道，他的喉咙发紧，声音嘶哑：“不用了，我输了。”

比什么呢？再比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许一默看了他一眼，站直身体，转身面向海面：“我为你安排了一条路。”

“黄泉路吗？”楼遇城轻笑着问，虽然是问，但他的语气很平静，也透着一种逆来顺受的认命。

能不认命吗？万钧的命脉，现在掌握在人家手里，他对父亲有过怨，却没有过恨，或者他们曾经有过争执，他也有过要从父亲手里夺权的心思，却到底血浓于水。

他做得已经够多，也任性够了，在亲眼看到郦唯音在他的眼前爆车而亡的那一刻? 他才知道，他一直错得离谱，这段时间他一直活得醉生梦死? 他想着一切都是一场梦，该多好? 这样他醒来，她还活得好好的。

哪怕她和自己从此是再无相交的平行线，也可以。

只要她活着? 活着就好。

她的死亡? 大概率是于荛所为，他无比悔恨，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知道于荛的险恶用心? 提醒她，只因为他私心里，希望于荛真的能把许一默……

是不是那样，他们还会再有机会？

他更恨自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郦唯音? 是不是他没有让郦唯音知道? 于荛就不会对她下手，毕竟于荛的终极目标是许一默? 这样对郦唯音下手? 就再无可能动得了许一默。

这些日子? 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她对他说：“离开了许一默，我会死的。”

他当时不信，他为什么不信呢？

是了，他从来不信她，如果从一开始，他多信任她一点该多，大抵他就不会失去她。

“我明白了。”许一默一直没有说话，楼遇城轻轻点头，“容我安排一些事情。”

其实他早就知道，许一默不会放过他，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他害死了郦唯音，他一直在等许一默，现在许一默来了，他的心反而安定了。

他的一条命，换来万钧存活，是他为人子最后一点责任。

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