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括走到练功房的时候, 就看见肖遥绑着头发, 扎了个短短的小辫子, 正在杠上压腿。他推门进去,看了一会, 然后笑着说:“师弟,还在练呢。”
肖遥闻言扭过头来,脸上汗涔涔的, 说:“演出结束了?”
苏括点点头,说:“别练了,咱们一起出去吃宵夜吧。”
“那你得等等,我回去冲个澡去。”
他们的练功房是临时的,洗澡要回住的酒店去。不过酒店就在隔壁,倒也不远。天气渐渐热了, 肖遥出门的时候便没有再穿外套, 苏括在他后头走着,看到他的衬衫都湿透了,贴着背,大概吹了风还是冷的, 肖遥紧了一下肩背, 腰线便露出来了, 隐约竟然看到了两个浅浅的腰窝。
他这个师弟身条其实是很美的, 只是不够软,但软这件事是靠后天训练的,可以想象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 肖遥的身段提上来以后,
肖遥忽然停下来,仰头看了一眼,说:“是不是下雨了?”
他刚说完,便感觉淅淅沥沥,有小雨渐急下了起来。
等他洗完澡以后和苏括一起出来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二月的雨,还是很凉的,俩人撑着雨伞从酒店出来,苏括说:“有人给我推荐一家串串店,在一个小区里头,咱们去看看。”
有车开了过来,肖遥怕溅湿了苏括的衣服,便拉了他一下。雨打在伞上啪嗒作响,连长街上都是水汽,那小区距离他们不算太远,他们是步行去的。苏括一边走一边说:“今天师父还给我打电话,问你在这边怎么样,师父他是真关心你。”
肖遥就笑了,说:“他让我背牡丹亭的词呢,说要我全都背下来,还说下次见了面就要考我。”
“是这样的,当初我也是,凡是演出的剧目,不管是不是我的词,都要全背下来。”苏括走了一会,忽然问:“我听他们说,你谈恋爱了??”
肖遥愣了一下,便有些不好意思,问:“师兄听谁说的?”
“说你常跟你对象视频,大家都看到了,是谁呀,你藏这么严实,周海荣么,你们复合啦?”
肖遥就笑了,说:“不是……”
他便有些尴尬,想着接下来自己就要说是周海荣的哥哥,简直迷之羞耻:“才刚开始谈,以后介绍给师兄认识。”
苏括就说:“还是你桃花好。”
“师兄有喜欢的人么?”
苏括就笑了,说:“没有,眼下我只想唱好戏。”
偶尔固然会寂寞,但眼下对他来说,唱戏最要紧,他对于名利和艺术的渴望,要远超过爱情。大概也因为此,天资不如肖遥,也会偶尔刺痛他的心。
那串串开在小区里头,地理位置也很偏僻,他们问了人,兜兜转转走了好一会才找到。外头黑漆漆的,路灯也很暗,谁知道到了店里头,却见满满的人,老板告诉他们说,如今已经坐满了,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在外头等一会。
苏括便领了个号码牌,和肖遥在外头等着,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两三个人在外头等,没有座位,店里头人多又拥挤,他们就站到小区的路边,打着伞站在雨夜里。串串的香气不断地飘出来,肖遥还真觉得饿了,他最近运动量特别大,身体结实了很多,胃口也大了很多,晚上不吃东西,半夜都会饿醒。周海权说他这是在长身体。
二十三还能猛一蹿,他这个年纪,确实还有再长长的可能。
或许是心有灵犀,他刚想到周海权,周海权就打电话过来了,肖遥一只手撑着伞,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说:“我在外头呢。”
周海权问:“下雨了?”
肖遥“嗯”了一声,说:“我跟我师兄一起出来吃夜宵,你才回来?”
“嗯,刚到家,”周海权说,“那你先吃吧,回去再说。”
周海权挂了电话,便下楼来了,王姨已经准备好晚饭,周彤已经在吃了,他拉了椅子坐下,问:“老二还是没回来?”
“回来了,不过说他在外头吃过了,不饿。”王姨说。
周海权也不大饿,就喝了碗汤便又上去了,周彤说:“肯定又上去急着和肖遥视频去了。”她说着放下筷子,扭头看向王姨,嘴角要笑不笑地说:“哎你说他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以前不这样呀。”
王姨笑着说:“这不挺好的么,也该活的有些烟火气。”
“我是觉得他年纪也不小了,结果现在跟毛头小伙子似的,”周彤摇摇头,拿起筷子继续吃,“他现在跟老二完全换过来了,老二整天死气沉沉的一点活人气儿没有。”
周海荣最近很心烦,因为刘泽标老找他,电话一开机,就是他的很多漏电提示。刘泽标越是追的紧,他反倒越是心烦,觉得不寻常。
周海权人长的俊美,性格也平易近人,不管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很容易招惹桃花,他从初中开始就桃花不断了,喜欢他的男男女女的都有,只是最近他觉得自己的桃花很烂。
虽然他不愿意,可还是止不住会想,刘泽标是不是喜欢他这件事。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刘泽标支起的大帐篷。
不过他想了几天,觉得老这样躲着也不是个事,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还是给刘泽标回了个信息:“有事?”
“干!”刘泽标回了一个字。
吓得周海荣就是一哆嗦。
刘泽标这人说话爱说“干”,类似“我靠”,就是个表示激动气愤兴奋的语气词,但如今周海荣听到他对自己说这个词,就觉得怪怪的。
干个屁……
于是他就没回刘泽标,但刘泽标很快就打过来了,响了好一会,他才接了,说:“你没玩了还。”
刘泽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这么多年的感情,至于防猛虎一样防着我么?”
周海荣就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刘泽标又说:“你不用怕,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也知道你喜欢的类型又是什么样的。”
周海荣喜欢美受,娇媚的,柔弱的,艳丽的,可爱的,性格上虽然千差万别,但外表都算是秀气那一卦的,而他呢,个头和周海荣差不多,或许还高那么一公分,身材虽然瘦,但精瘦有肌肉,人虽然有些浪荡,但不是风流妖媚而是痞里痞气。
“我清楚的很,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不必这样,我本来也没想要怎么样。”刘泽标说。
刘泽标越是这么说,周海权越是觉得别扭,口不对心地说:“我最近烦肖遥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我带你出去喝酒解解闷?”
还喝酒呢,可不就是喝酒的出的事!周海荣就说:“算了,你就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过两天咱们再约,不是你生日快到了么?”
刘泽标就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说:“那我挂了,你别瞎几把想。”
周海荣“嗯”了一声,多少松了一口气。
他跟刘泽标真的认识太久了,大概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家里动荡那几年,他嫌家里气氛不好,周末常到刘家去住,刘泽标的爸妈把他当半个儿子看。他第一次看黄片,第一次打飞机,都是跟刘泽标一起的,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第一次和男孩子约会,也全都告诉过刘泽标,甚至他破处第二天,首先告诉的人也是刘泽标。刘泽标对他来说,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了,他什么都不瞒他,可以说□□。虽然刘泽标这人却有些神秘,常常藏着事,不肯告诉他。
有时候兄弟情对于男人来说,比爱情还重要,周海荣觉得如果要是哪天要在刘泽标和男友之间选一个,他毫不犹豫就会选刘泽标,正是因为珍惜,所以不想因为这一次意外,就失去了这个兄弟。
他这样的人,好像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对他而言,很难靠着纯粹的爱情和谁维持一生,肖遥也罢,苏林也罢,过去的那些前任也罢,都如朝露,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长久,到头来陪他一辈子的,或许还是刘泽标这些朋友。
他心里本来还时不时因为肖遥心烦意乱的,因为和刘泽标出了这档子事,导致他一下子就全抛到脑后去了,毕竟矛盾有主次,烦恼有大小,他现在的主要矛盾和烦恼,是发小刘泽标。
窗户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周海荣爬起来,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结果看到玻璃上全是水珠子,竟然下雨了。
这是今春的第一场春雨。春来了,万物即将复苏,世界又是新景象。周海权洗漱完以后躺在床上,给肖遥发信息说:“吃完了么?我这边也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