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桐一早就被带到了监狱。
这个决定, 无论蓝星人觉得有多荒谬, 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毕竟这个建议是由凯撒的外交大臣所提出,而沈桐能来这里, 显然也是经过了那位陛下的首肯,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反应了那位陛下的意思
——他也认为这只幼崽可以让亚瑟老实交代。
这天早上, 蓝星上空飘起了小雪花。
在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 天气早已实现人为控制。除却蓝星之外的星球,再也没有春夏秋冬之分,因为酷暑、极寒的天气会令人不适, 也会引起一系列不便, 但蓝星却始终没有动用科技来控制天气, 他们认为没必要。
沈桐小声地说:“下雪了。”
走在他身边的雪狮掀起眼帘,但它看得并不是雪花,而是沈桐的脸。
天气冷, 沈桐的半张脸本来都埋在他的小围巾里, 但因为下了雪,他仰起头,手也伸出来接雪花,可小雪花再漂亮,一旦落到手上, 就立刻就化为了一滩水,沈桐却锲而不舍地想要接到一片完整的小雪花。
他呼出的气都成了白烟。
小家伙显然也是有点冷的。
雪狮眸光颇是不善地转向沈句。
知道他们会来,不提前控制天气?
沈句接收到了这道目光。
此前从未有人见过凯撒的本体, 但今日,没看见凯撒,反倒是这只莫名冒出来的雪狮紧跟在沈桐身边,有点脑子的人大致都猜得到这是他们那位陛下的本体。
白化种的狮子,一只雪狮。
这也难怪他们这些猫科动物在面对这位陛下时,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
放在古地球,他们这样的猫科动物,狮子大概一口可以吃十只。
至于天气,说实话,沈句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他们蓝星保留了春夏秋冬,对他们来说,夏天的炎热和冬天的寒冷,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以至于即使前一月就预测到了近日的天气状况,他们也没一个人想起来将它调整为星际居民更为适应的温暖气候,况且在他们眼中,这真的很没必要。
沈句状若满是歉意地回望一眼。
但一转过头,他便恢复了先前的面无表情。
他要是没想错,这位陛下的不满大概是来源于怕冷,但是又对雪充满了好奇的幼崽。
如果这幼崽、不,青年,真的是他们沈家人。
沈句皱了皱眉。
这个猜想其实很离谱,但沈句昨夜看了一宿他曾祖父留下的音频资料,他们身上有着太多的相同点,而且沈句心里也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告诉他——
就是他。
“大猫猫!”这时,沈桐努力了好久,终于接到一片完整的雪花,他连忙捧来给雪狮,“送给你。”
雪狮是白色的,雪花也是白色的,白色的雪狮肯定也会喜欢白色的雪花,思考方式极为简单的沈桐开心地说:“你看呀。”
雪狮脚步一顿,低头来看。
沈桐个子小,他踮起脚,配合地把手往高处抬了抬,结果一不小心碰到雪狮的鼻子。
雪狮打了个喷嚏。
沈桐手心里的雪花也融化了。
凯撒:“……
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桐低头看几眼自己的手,小雪花没了,他再看几眼大猫猫,伤心的眼泪说掉就掉。
“……”
雪狮边低头安慰似的拱了拱哭唧唧的沈桐,眼神则再次瞪向沈句。
早点开了天气系统,不给他看见雪的机会,这小东西也就没理由哭了。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也许是他们关注的焦点都集中在沈桐身上,是以沈句读懂了凯撒所表达的意思。
沈句再无语,这个锅,也只能由他来背。
喜欢雪么?
沈句望向泪汪汪的沈桐,心就这么给他哭软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雪太小,很容易化,晚点我让人调控一下天气,让雪下大点,给你堆雪人怎么样?”
调控天气没必要,但这个疑似他们沈家人的幼崽的要玩雪,那就很有必要。
沈句一张口就违背了他们蓝星人的规矩。
沈桐并不知道这些,他只听见了堆雪人。
沈桐生活的地方,冬天会下雪,但是雪可以下到可以堆雪人的地步,机会实在是不多。这反应在沈桐身上,堆雪人三个字一出来,他就抬起了头,眼神亮晶晶的,声音也软软的,还有点小鼻音,“要堆雪人。”
沈句:“那就别哭了。”
沈桐连忙把眼泪擦干净,点点头,“不哭了。”
沈句三言两语就哄好了沈桐,凯撒望向他的目光不由得带上几分审视。
当然,其中也蕴含了一些不满。
天这么冷,堆什么雪人?
除非能把气温弄高一点。
这位陛下压根儿不肯想这个要求有多无理取闹。
他现在很不高兴。
小朋友两次哭不停,都是沈句哄好的。
青年不是喜欢猫么?
这里只有他一只猫。
他决定发挥自己的优势。
雪狮甩了甩头,把身上的雪花甩掉,它一张嘴,就把沈桐叼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背上。沈桐先是吓了一跳,不由得把雪狮抱得紧紧的,待坐稳以后,他才敢再望向四周。
雪花簌簌飘落,落在脸上凉凉的,风呼呼作响地吹。
很冷,但是有大猫猫背着他,沈桐很开心。
他把自己的脸埋进雪狮柔软又温暖的鬃毛之中,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声音闷闷地问:“大猫猫,你冷不冷呀?”
大猫猫不会讲话,沈桐便伸出手,自己摸了摸雪狮的两只耳朵,很凉。
沈桐轻轻捂住,“大猫猫背我,我给大猫猫暖耳朵。”
似乎觉得这样很公平,沈桐又笑了起来。
不经意间,他对上沈句的目光,沈桐歪了歪头,仍旧在笑。
未长开的眉眼轻弯,从中可以窥见几分他青年时期的模样。
沈句一怔,也回了一个笑容。
一个他不太擅长,努力传达善意的笑容。
雪还在下。
十分钟后,一行人来到监狱。
监狱阴冷又潮湿的环境,对于现在的沈桐来说,他无疑是害怕的。
他最信任的只有他的大猫猫,所以沈桐紧紧抱住雪狮,不太敢抬头乱看,也不肯松开手。
蓝星政客其实根本没对这第三次审问抱以希望,但流程还是要走的,所以有人上前来询问:“沈小先生?您可以和这个人聊几句吗?”
沈桐捂住眼睛,“可以不聊吗?”
“这……”
雪狮回过头,安抚似的蹭了蹭他。
他会同意这个提议,不过是想顺便带这个小家伙出来逛一逛。
但瞥见缩成一团的小家伙,凯撒才意识到,带一个幼崽来监狱闲逛,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
实际上,不论是不是幼崽,都不该来监狱逛的。
但凯撒显然还没察觉到这一点。
雪狮这样轻蹭几下,的确让沈桐安心了不少,他向来很听话,尽管对这个环境很是不适,但还是慢慢抬起头,望了过去。
有个人躺在地上,浑身血淋淋的。
沈桐睁大了眼睛。
是摔跤了吗?
他也摔过,很疼的。
沈桐不由自主代入了自己。
他摔跤得要抱抱才行,不然又疼又委屈,只想哭不停。
这样想着,他拍拍雪狮,“大猫猫,我要下来。”
雪狮便矮身,好让他可以从自己身上下来。
沈桐一落地,便摇摇晃晃地走到亚瑟身边,他蹲下来,跟个好奇宝宝似的观察了亚瑟好久,眉心始终保持着拧起的状态。
最后,沈桐软软地问亚瑟:“是不是很疼?”
亚瑟被折磨出了一身伤,奄奄一息地闭着眼,没理人。
沈桐也不在意,他伸出嫩白的小手,想要摸一摸亚瑟背后的鞭伤,跟在他身边的雪狮嫌脏,立刻咬住他的衣摆,不许他取摸。
沈桐歪头看了眼雪狮,倒是没再用手碰了,他奶声奶气地问亚瑟:“我给你吹一吹好不好?”
他也不等亚瑟回答就低下头,沈桐鼓起了腮帮子,一下一下地给亚瑟吹了吹后背皮开肉绽的地方。
沈桐说:“吹吹就不疼啦。”
亚瑟仍旧无动于衷。
沈桐开始担心他了。
他连忙跑到亚瑟面朝的地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沈桐自己其实也摸不出来什么,但他手凉,以至于摸什么都觉得滚烫,沈桐睁大眼睛,“你生病了。”
生病了该怎么办呢?
要安慰病人!
沈桐学着记忆中妈妈哄他的样子,想揉一揉亚瑟的头,但他才要把手放下来,衣袖又被咬住了。
是雪狮。
沈桐扭过头,认真地对它说:“大猫猫,他生病了,我们要安慰他。”
雪狮的脸很臭。
沈桐哄它:“你别咬呀,我们一起安慰他好不好?”
雪狮的脸更臭了。
旁边的蓝星政客们想笑又不敢笑。
这位陛下分明是不想他的王后碰这家伙。
不过——
就这过家家式的聊法,真的能聊出真相吗!?
本就对此充满不信任的众人,此刻更是怀疑了。
他们陛下该不会纯粹是来遛崽的吧?
这边几乎已经为此行下了个定论,而在沈桐的坚持下,凯撒的洁癖不得不暂时痊愈一秒。
他被迫碰了下这浑身血污的人。
不同于他的嫌弃,沈桐是真的在尝试安慰这个人。
他跟呼噜毛似的,一下一下呼噜亚瑟,嘴巴里还念念有词:“不怕不怕哦,生病不怕。”
“睡一觉就好了,不要哭鼻子。”
就算是因为意外回到了幼年期,心智不太成熟,沈桐会因为害怕而躲在床底哭不停,也会因为要送大猫猫的雪花化了而哭鼻子,但他和青年期的沈桐,始终是一个人,也拥有相同的特质。
心肠柔软,性格又温柔。
沈桐耐心地哄他。
小手一下一下拍,很轻,很慢,也很温柔。
有种无声的力量。
也莫名令人心底微酸。
亚瑟的眼皮动了几下,几乎是无法抑制地流出了眼泪。
这不过是只幼崽而已。
只是个幼崽。
他努力说服自己。
此刻,不论是亚瑟还是沈桐本人,都不知道极淡的猫薄荷气息萦绕在四周。
亚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情绪被牵动,也被放大了许多,而他的心,有部分被这只幼崽幼稚却暖心的行为占据,另一部分,则受猫薄荷的气息而牵动。
他想做点什么。
他的心在蠢蠢欲动。
——不论是什么,他都想捧给这只幼崽,只要他有,哪怕是这条命。
呼噜完毛,就得给颗糖吃。
沈桐经常被这样对待,而他的兜里,也有几颗出门前大猫猫给他塞进来的水果硬糖。沈桐把它们掏出来,柠檬味的太酸,哈密瓜味的又太甜,还是给病人吃草莓味的吧。
沈桐剥开糖纸,要喂给亚瑟吃,“糖,给你吃。”
“吃了糖病就能好了哦。”
沈桐的手伸在亚瑟嘴边。
亚瑟再无法维持无动于衷的模样,睁开了眼睛,与沈桐对视。
沈桐下意识冲他弯眼笑一笑。
这只幼崽,一定要形容的话,亚瑟更愿意把他形容为——
光。
他好似光,无意进入深渊里的光。温暖、耀眼,令人动人,更令人忍不住靠近,但在靠近时,亚瑟又唯恐自己这样深渊里的怪物把人吓到,以至于踌躇不前。
“吃呀。”沈桐说。
亚瑟定定地看他许久,张开了嘴。
也就在这一刻,雪狮终于忍无可忍,它叼起沈桐就往外跑。
而那颗草莓味的水果糖,也掉在了地上。
亚瑟的心也跟着一缩。
他吃力地抬起头,凝视着雪狮与幼崽离去的方向,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瑟又低下头,盯住掉在地上的草莓糖。
他忍着浑身痛意,捡起它,喂进嘴里。
真的很甜。
亚瑟缓缓地、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
但很快,这笑容牵动了他的伤口,他闷哼一声。
蓝星政客们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们也不感到意外,该收拾东西的收拾起了东西,该上前捆亚瑟的上前重新捆住了亚瑟。
大家陆续走了。
唯独凯撒的外交大臣,气定神闲地站定在原地。
有人说:“布莱克先生,陛下和沈小先生已经走了,您还不走吗?”
布莱克笑笑,“等一等再,他还什么也没说。”
这位蓝星政客摇摇头,“别等啦,他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些投靠虫族的家伙,也不知道被喂了什么迷魂记,就算被抓住,嘴也紧得很。”
而亚瑟,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得口:“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们。”
糖果在口中化开,是草莓的香甜,一路延伸至心扉,他记起那只幼崽认真地揉他头的模样,亚瑟边笑边咳,“我,全部都告诉你们。”
他语气卑微,“那只幼崽,我还可以再见他一次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滚!
今天是草莓甜心桐桐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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