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没了手脚, 却还是怕死, 听到这句杀意蓬勃的话, 连惨叫都顾不得, 就开始不住地哀求。
沈流冷冷地看他,用剑尖将人挑起至半空, 剑花缭乱, 刘凯的脸上立刻多了十七八道剑伤,整张脸霎时血肉模糊,狰狞如鬼怪。
谈衣咳嗽了一声,从沈流怀里探出头, 看到刘凯的惨状,他却觉得索然无味,叫住了他。
沈流听到谈衣叫唤,马上住了手,眼神斜睨了一眼此时正鬼哭狼嚎的刘凯,忍不住还是遮住了谈衣的眼,不愿他看到这种污秽血腥的场面,轻声说, “不要看。”
他想谈衣此时中了不知道什么毒,耽搁不得,也不想再在刘凯这等人身上花时间, 于是柔声说,“我先杀了他,然后带你去找神医。”
谈衣摇了摇头, “不用杀他,他如今没手没脚,圣火教是再待不下去了。他仇家众多,让他活着更比死了凄惨。”
沈流虽然恨不得一剑结果这个渣滓,可是既然谈衣这么说,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冷哼了一声,甩开剑上的血,收剑归鞘,抱着谈衣就展开轻功离开,只留刘凯一人在山道上哀嚎震天。
沈流走后不久,叶轻寒就赶了过来。看到山道中央这么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他很是嫌恶地跳了开来,“什么东西。”
刘凯看到叶轻寒,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滚了两圈到他脚下,颤声道,“护法救命!”
他现在虽然手脚都断了,可是只要有武功高强之人为他运功接续,日后再找神医治疗,也并不是无药可救。
叶轻寒看清了他的脸,皱着眉头道,“是你啊。”
他看了看地上那几截断肢,心想圣火教消息最灵通的就是刘凯,以后也许还需要靠他找到谈衣,于是挥袖将四散的断手断脚重新接到了他身上,又让跟来的手下给他包扎了伤口。
刘凯连声道谢,感激涕零。叶轻寒懒得看他,转眼遥望四周,看到草丛里几个黑衣人躺着,于是走了上去。
他看出草丛几人似乎都被点了睡穴,于是踢出几颗石子,给他们一一解了穴道。
悠悠转醒后,叶轻寒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谈衣。
他原本不报什么希望,可是这几个人刚好见过谈衣,而且刘凯对谈衣说的话,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所有一切的恩恩怨怨一下子全都抖了出来。
叶轻寒越听,面色就越冷,听到那句“要把你的肉一块块地割下来”,他的面上已经是有如严霜寒雪一般,连眼睛里都像结着冰渣。
他缓缓回头,刘凯正哎哎呦呦地指使包扎的人手脚轻点,叶轻寒猛地抽出剑,剑光一闪,刘凯刚刚包扎好的手就飞了出去。
刘凯尖叫一声,怒不可遏地正要骂人,就对上了叶轻寒看死人般的眼神。
叶轻寒剑尖斜指地面,盯着刘凯,极慢极慢地问,“你要一块块地把谁的肉切下来?”
刘凯的脸刷地白了。
叶轻寒举起长剑,属下的人识相地纷纷退开。
山风中,只听得一人凄厉惨烈的声音响了数个时辰,每一声惨叫都伴随一块碎肉被切割下来。
从午后到黑夜,叫声从高昂变得虚弱,最终消失殆尽。血腥气被山风送去,仿佛满山的草叶都染上了血珠。
沈流带着谈衣去找神医,得知谈衣中的只是软骨散。
软骨散虽然会让人无力,但并不致命,即使不吃药,一月后也可痊愈。
沈流这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懈怠,每天煎药喂药,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谈衣一不小心又出了什么事。
这一日,谈衣的身体好了一些,走出院子想散散步,却听到一名女子娇滴滴的说话声,紧跟着一名老者的声音响起,然后又是沈流。
谈衣绕过花丛,看到沈流站在树下,旁边是神医与他的孙女。
女子年方二八,面颊粉红,似是十分娇羞。神医则是一脸欣慰,沈流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不过能听到什么“登对”、“许配”之类的话。
【系统:啊,这家伙又在外面拈花惹草!】
【谈衣:准确地说,应该是花花草草招惹上他。】
【系统:哼,不懂洁身自好。】
【谈衣:……咳。】
【系统(秒懂):主人!人家木有隐射你的意思!嘤嘤嘤。】
【谈衣(微笑):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不洁身自好,嘻嘻。】
【系统:……】
【谈衣:不过,这是个好机会,我得“借题发挥”一下。】
谈衣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一截树枝。沈流立刻发现了,循音四顾,就看到谈衣,他的脸上顿时露出有点惊慌的表情。
谈衣身体还没全好,脸色有些苍白。他看看正好奇地瞅着他的女子,只见她正当青春年华,面颊粉嫩,色如春花,两只眼睛水灵纯净,与沈流站在一起,恰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谈衣沉默片刻,表情不变,朝三人淡淡笑了笑,又冲神医表达了谢意,一眼都没看沈流,就缓步离开。
他起初走得很慢,感觉到有人追了上来才开始加快速度,快步回房。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沈流吃了个闭门羹,想推门进去,又怕谈衣生气,只能忍着焦急轻轻扣门,“谈衣,你开开门。”
谈衣背靠着门,手紧紧按在门栓上,按到掌心都有些发痛。他淡淡道,“我想歇息了,你走吧。”
沈流怎么可能走,上次在破庙里,只是听那几个家丁说起碧玉山庄的小姐,谈衣就瞎生那么多的闷气,这次被谈衣亲耳听到神医要给他做媒,这还了得,他绝对不能走!
沈流敲了好一会儿门,谈衣就是不开,最后竟然连话都不说了,好像打定了注意不再理他。他咬了咬牙,赌咒般地说,“我对婷婷绝对没有半分意思,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娶她!”
“婷婷?”谈衣却忽然反问。
沈流没听出谈衣话里的不对劲,只是听到谈衣终于开口,立刻喜不自胜,还忙不迭地点应和,“对,就是刚刚那个女孩。”
谈衣沉默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叫得可真亲热。”
沈流万万想不到谈衣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想要再解释,可是人家的名字就叫婷婷,又怎么叫别的?他心里焦急,一下子想不出怎么个解释法,只能又说,“我对她真的没意思,我可以发誓!”
谈衣的语气不冷不热,显得生疏异常,“沈大侠不必发誓,你们登对得很,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沈流又说了好些好话,谈衣的回答却一句比一句刻薄,到最后,沈流似乎也有些着了恼,愤愤离去。
谈衣听到沈流离去的脚步声,半晌没有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虚空。许久之后,他慢慢地低下头,忽然伸出手来。
他望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上,早已经沾了不知道多少鲜血,而那个少女却那么纯净美好,她才是与沈流一个世界的人。
而他,即使他穿的衣服再白、再干净,也遮挡不去身上层层叠叠的肮脏与血腥,掩盖不了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凶手的事实。
其实他和慕容绯,和刘凯之流,又有什么区别?他早就没有办法再坦荡荡地站在阳光下。
沈流走了,也好吧……
谈衣靠在门边坐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梦里一下是亲人死去的场景,一下又是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冤魂索命的面孔。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醒了过来,感觉有些口渴,于是打算去厨房倒些水。
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坐在门口。他低垂着头,一身的黑衣被露水打得有些湿了,显然是在这里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