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圣火教, 几个堂主就已经在外面接迎, 每个人脸上都忧心忡忡。
朱雀堂堂主走上前, 恭恭敬敬作了个礼, 飞快地与叶轻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 “教主, 教主他……又发作了。”
好像是应对朱雀堂堂主的话,千丈山顶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即使魔教众人个个心狠手辣,也有些不忍心听下去, 那是被慕容绯折磨的教内弟子发出来的声音。
叶轻寒的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的表情,谈衣却是直接怔在了原地,铺天盖地的黑暗记忆迎面而来。
当年,南疆全族被灭之时,一个个横死的族人也是发出这样的惨叫。
烈火滚滚,浓烟翻涌,昔日族人的面孔被火舌吞噬,母亲拼了命才捂住他的嘴, 在那个修罗地狱中留下了他的性命。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慕容绯!
谈衣面色忧虑,似乎十分担心, 心底却翻滚着彻骨的仇恨,恨不得立刻就将慕容绯扒皮拆骨,以告慰族人的在天之灵。
朱雀长老道, “右护法,左护法,教主他请你们两位过去。”
谈衣听到这话,脑袋霎时激灵了一下。
若是在从前,慕容绯的火毒只会在月圆之夜爆发。那时,他总会将自己锁在密室之中,鲜少会将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因为火毒发作之时,慕容绯武功的破绽最大。
那是他报仇最好的机会!
叶轻寒点点头,抬脚要走,发现谈衣还是停在原地,呆呆的一动不动,于是索性就拉过他的手,把人牵走。
叶轻寒拉着谈衣的手走了几步,忽然开始忐忑,担心他这么做谈衣会不会误会,毕竟他一直对他有着那种感情。
叶轻寒在心底自言自语,他可绝没有半点多余的意思,他只是看他傻里傻气的,连动都不会动,万一去得迟了,又要被教主骂。
心里这么想,叶轻寒却不由自主地把手握得紧了一点。与一般习武之人相比,谈衣的手要软得多,也没什么茧子,冰凉莹润的触感让人既想握得更紧,又担心太过用力了,会把他弄伤。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轻寒皱着眉头,把手松开一些,但没有放开。反而是谈衣先抽回了手,让叶轻寒顿觉一阵不快。
离山顶主殿越近,谈衣的心跳就越快。
这么多年了,他真的能报仇吗?
这些年,他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
尽管他从没停止过向武林正道传递魔教消息,然而这许多年过去,正道仍然在圣火教的欺压下毫无还手之力,想要依靠他们的希望也非常渺茫。
如果今日他动手,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能有几分把握呢?
失败了,他就得死。他死不要紧,可若是连仇也报不了……
又一声惨叫响起,谈衣的脑中骤然浮现出那个血红色的凄惨画面:烈火下的南疆,所有的一切都寸寸成灰。他的家被毁了,变成一片焦黑的废墟。亲人的尸骨残缺不全,连棺木都不足够,只能草草下葬……
如今,他带着双亲无字的排位,即使是祭日,都不敢回到南疆,更不敢让人发现,还要日日为仇人做事。
二人踏入殿内,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好被丢出来,谈衣看着那个弟子死不瞑目的眼睛,全身的血液中仿佛都结了一层冰。
慕容绯披头散发地坐在教主金座上,阴森森的鬼面具直对着他们,宛如来自地狱的死神。
谈衣一步步地迈进,空旷的大殿寂静无声,千丈山顶的风穿过大殿,带着冷冷的肃杀之气。
因为发泄了一通,慕容绯似乎稍微镇定了一些,“冰心草找到了吗?”
叶轻寒道,“还没有。”
慕容绯早知道是这个答案,虽然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又开始询问起教中的事务。两人一一应答,并无纰漏。
一番询问之后,慕容绯点点头,挥手让两人下去。
叶轻寒求之不得,马上就行礼告退,想要离开。
可是谈衣却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狂风卷过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望着金座上的魔鬼,心底恨意滔天。
慕容绯的头似乎又开始疼了,他微侧着身体靠在扶手上,右手不时捏捏太阳穴,手背青筋慢慢浮现。
叶轻寒危机感顿生,抓住谈衣的手就要带他离开,可是谈衣却甩开了他,走上前去,跪下诚恳道,“教主,请让属下留下照顾您!”
这傻子在说什么蠢话!叶轻寒听得心惊肉跳,怒瞪了谈衣一眼,简直恨铁不成钢。
来不及思考,他也“噗通”跪了下去,“教主,谈衣近日出任务被人伤了,时长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还请教主不要与他计较,属下这就带他下去。”
说着,叶轻寒把手搭在谈衣肩上,想让他起来。可是谈衣却跪得坚定,完全将他无视,整个人纹丝不动。
简直不要命!叶轻寒几乎觉得咬牙切齿了。他正打算用上内力将这个不要命的强行拽起来,慕容绯阴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难得左护法有心,你退下罢,左护法留下。”
叶轻寒最怕的就是这句,咋然听到,顿时全身都凉了。
谈衣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危机似的,居然还喜不自胜地拜谢教主,谢教主隆恩。这极尽无脑谄媚的样子显然取悦了慕容绯,大殿内时不时就响起几声让人寒毛直竖的笑声。
只有叶轻寒根本笑不出来,他久久地僵在原地,既不放手,也不动脚。慕容绯许是心情大好,竟然没催促他。
但谁都不能保证他的耐心什么时候会用尽。
谈衣回过头,对叶轻寒道,“右护法?”
叶轻寒的一张脸冷得宛如冰雕一般,浓黑的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水,直直对着他,里面是根本看不清的复杂。
谈衣笑道,“右护法莫不是也想留下来?那可不行,教主说了让我一人伺候,那就只能是我一人。”他压低了声音,“我可不会把亲近教主的机会让给你。”
谈衣刚说完,就感觉到肩上的手倏然收紧,他的肩膀都几乎要被捏碎了。短促尖锐的痛楚钻入骨髓,但谈衣还是在笑,说些轻飘飘的风凉话,而慕容绯的心情则越来越好。
叶轻寒的脸已经不止是冷,还生出了几股隐约的怒意。
慕容绯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地催促了一次,叶轻寒冷着脸放开手,终于还是转身大步离开。
大殿内只剩下两个人。
光线渐渐暗下来,似乎有乌云聚拢过来。
叶轻寒离去后,慕容绯就不再咳嗽,而是幽幽地看着底下的人,谁也看不出他黑黝黝的鬼面下是什么神色。
谈衣就这么让他看,背后渗出一滴滴的冷汗,但他没有退缩,依然跪得笔直,双目中满是明亮的憧憬与崇拜。
略显清瘦的身形跪立在大殿前,精致绝伦的容颜配上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样的人本该活在高高的云端之上,但现在,他却跪了下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崇敬,仿佛随时都准备着要奉献出全部的自己。
慕容绯的手指在金座上敲击了两下,说道,“你过来。”
“是。”
谈衣看似激动欣喜地站起来,没人知道他手心里悄悄藏着的一枚毒针。
他走到慕容绯跟前,关切道,“教主,您头还疼吗?属下给您按按头。”
慕容绯侧着头看他,并不急着说话。谈衣被他盯了一会儿,心底不由狂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正兀自忐忑,没想到慕容绯很快就点了点头。
谈衣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轻易,顿时欣喜若狂。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手发抖,缓缓抬起手,正要接着按摩将银针刺入慕容绯的太阳穴,却发现了一道逼人的真气。
这道真气笼罩在慕容绯周身,将他的破绽全部笼罩在内,他的银针也根本无法刺入!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发现,也许慕容绯的毒根本没有发作!
伴随无上邪功而生的火毒发作时,中毒之人全身的皮肤都会呈现出一片红色。
慕容绯戴着面具,手上也有天蚕手套,所以他方才没有看出来。但现在,他站在他身侧,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他苍白色的脖颈。
试探?还是另有目的?谈衣控制着自己呼吸的节奏,不动声色地将毒针收了起来,真的开始给慕容绯按摩。
为了体现他对教主的诚挚关怀,谈衣一边按,还一边小心地询问,字字句句都带着拳拳真心,活脱脱一个忠心不二的下属。
谈衣的按摩技术不错,慕容绯也挺享受的,慢慢放松下来,还将自己的半个身体靠在谈衣身上。
谈衣的身体一僵,总觉得慕容绯今天有点太过“放松”,但手上依然在继续。
按了一阵,慕容绯道,“停下吧。”
谈衣于是忐忑地停了下来,紧张道,“可是属下做得不好?”
慕容绯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鬼气森森地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谈衣心慌意乱,勉强也跟着笑了两句。忽然,慕容绯抓住了他的手。
谈衣备受惊吓,脸上的孺慕差点要装不住,却听慕容绯慢悠悠道,“左护法的手生得真是好看。”
“多,多谢教主夸奖。”谈衣僵硬地扯扯嘴角,暗暗庆幸自己已经把毒针收了起来。
慕容绯道,“人好看,手好看,性格本座也甚是喜欢。”
谈衣本来很害怕,可是越听却越觉得慕容绯的话不太对劲,慌张慢慢盖过恐惧,他完全不知道慕容绯想做什么。
忽然,他的腰上多出了一只手。这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他整个人一下子被按到了金座上,后背砸到纯金打造的椅背,撞得生疼。
教主金座非常宽大,容纳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可是谈衣却觉得空气极其逼仄,简直要不能呼吸,因为慕容绯慢慢靠了过来。
连多看一眼都要心惊胆寒的鬼脸欺压上来,谈衣面色苍白,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护法不是说,想要伺候本座吗?”
“属下……”谈衣瞪大眼睛,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慕容绯轻轻抚摸他的脸,“不愿意?”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是谈衣知道,一旦他拒绝,那么……
谈衣闭了闭眼,想起惨死的族人,他还要报仇。
慕容绯耐心地给他时间,不一会儿,谈衣睁开眼睛,眼里的恐惧已经完全消失,他主动抱住慕容绯,嘴脸微扬,“属下怎么会不愿意,方才只是太高兴了,才没有反应过来。”
慕容绯轻笑起来,没再说话,一手就撕开谈衣的外衫,衣衫破碎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巅大殿上显得尤为心惊。
慕容绯将一块白衫轻轻绑住谈衣的双目,然后取下面具。
狰狞凶恶的鬼面之下,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大殿内渐渐响起暧昧的喘息。
山风凌冽,谈衣踉踉跄跄地走,好几次都差点被绊倒。走到半山腰的住所,谈衣望着自己的房门,却不敢迈进去。
他的门前种着一棵玉兰花树,是从前他母亲最喜欢的。
谈衣扶着树干,深深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只觉得自己已经污浊不堪,再也无颜面对房中爹娘的排位。
半晌,他的拳头狠狠砸向玉兰树,玉兰花瓣顿时簌簌飘落。
这时,屋后转出了一个人,那人的衣服被露水沾湿,显然是等了一夜。
叶轻寒看了一眼谈衣,发现他手上满满都是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啦!车是不是多了点。古代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