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高峰期, 校门口好多人在围观。
云卿被他碰了手, 心里塞了一整晚的委屈彻底泛滥, 眼窝偷偷红了,脸颊也泛上嫣红的血色。
她鼓足力气挣脱开,颤声说:“别乱来, 你让我消失,我就消失干净, 我说了不会再打扰你,一定做到, 你也不用来找我。”
“你救我的, 我已经报答完了, ”她把唇咬得要破,硬着心肠继续,“以后, 你就当做没有认识过我。”
说完这些, 云卿忍住心疼,冷淡走进校门, 把霍云深丢在后面。
昨天被他刺伤得那么狠, 云卿就想好了,她不能一味地追着他跑下去,他只会回避自己真正的愿望, 不停地躲,不承认在乎她。
就算有一天他不躲了,也会从骨子里不相信。
不相信除了救命之恩, 他还有什么能吸引她喜欢的地方,陷入反复的自我怀疑中。
他抗拒她的原因,归根结底,是他在日积月累的痛苦里太过自卑。
执拗地认定……她对他不会长久。
云卿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角色调换,反过来让他追她。
她可以假装斩断关系,让他意识到她的重要性,慢慢地教他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怎么正确地表达情感,学会爱和被爱。
让他来追,等得到以后,他才能有踏实的真实感,他倾慕的女孩子,不是虚无缥缈,是靠自己挣来的,不会轻易离开他。
云卿走远以后,耐不住冲动,试探地回眸看了一眼。
霍云深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位,少年的身体瘦削笔直,罩在单薄衣服里,在风中孤寂又脆弱。
云卿小别扭地鼓了鼓脸颊。
再说了……他那么欺负她,她也伤心死了,就算是云深哥哥,也得挨罚。
霍云深回到四中,理所当然成为了全校议论的焦点。
因为忌惮,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都在暗地里窃窃私语。
“我就说吧,云卿那种小女神,站着不动就有的是人前仆后继,来找那个疯子肯定是一时头脑发热,现在好了,人家终于清醒了。”
“听说他今早去宁华中学等,云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彻底不理他了。”
“这样才对吧,帅又不能当饭吃,霍云深长得再好,也改变不了有病的事实。”
“就是,云卿肯定喜欢那种干净清爽,学习很好的,哪像他天天一身血腥——”
几个人说得正嗨时,沉缓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霍云深冷白锋利的侧脸把他们吓得半死,急忙道歉跑路。
闵敬慌慌地劝说:“深哥你别生气,过后收拾他们!”
霍云深身上的伤还泛着剧痛,他斜靠在走廊上,黑漆漆的眼睛透过窗口望着宁华的方向,低声问:“她喜欢的,是那种么。”
别人口中的……干净清爽,学习很好。
总之肯定不会是他。
云卿来找他,也许是出于好奇和心善,会缠着他不放,多半也是因为救过她一次,怎么可能……真对他有什么感情。
他还把那点得来不易的好感全部毁掉了,小姑娘再也不会娇娇地来找他,给他擦血,帮他上药。
她决绝走了,把他又推回到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比过去跌得更狠更重。
闵敬挠挠头:“应该是吧,女孩子都喜欢那样的,深哥,你是不是对云卿动心了?那之前怎么老是欺负她,我还以为……”
霍云深眼帘低垂。
动心?
他从第一眼起,就把她刻进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所有的渴望都死死压抑着,不敢放纵,生怕万劫不复,只能偏激地拿恶劣态度去驱赶她。
以前害怕她骗他,现在……知道自己一无所有,跟她云泥之别,连碰一碰她的衣角,都怕弄脏了她。
可是心已经疯了。
在意识到失去她后,癫狂得生出魔障,满心满脑全是她。
霍云深转身下楼。
闵敬追着问:“哥你去哪!伤还没好呢,云卿知道的话——”
霍云深自嘲地勾勾嘴角。
她知道也不会在乎了。
他把她弄丢了。
霍云深拿有限的钱买了一身整洁体面的衣服,去理发店把略长的头发剪短。
理发师有些怵他,小心翼翼问:“剪到什么程度?”
他低低说:“……干净清爽的程度。”
理发师手一抖,给他剪得很短,完整露出了优越凌厉的轮廓,他额角旁有一道浅浅的疤,更衬得凶神恶煞。
霍云深熬了三天,等明面的伤看起来没那么吓人,才换上衣服,把自己打理得整齐,像个正常的学生,去宁华中学找云卿。
他怕打扰她上课,更惹她讨厌,专门守到放学的时间,却在去的路上,又被找麻烦的堵住,好在这次人不多,只是都带着武器,刀光晃眼。
霍云深担心去见卿卿的衣服被弄脏,刀冷不丁朝他划过来时,他不肯用手臂挡,而是本能地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刀刃。
掌心顿时温热,鲜红顺着指缝涌出来。
堵他的人被这幅不要命的样子吓到,唯恐真的弄出人命不好交代,骂骂咧咧撤走。
霍云深没空理会,随便把手上血迹洗掉,争分夺秒往宁华中学里面跑,生怕错过她。
他来晚了,校门口没了人,幸好宁华中学校风开放,不怎么设门禁,他冲进去,重喘着跑上卿卿在的楼层。
云卿跟班长是当天的值日生,整理好之后,班长笑着说:“你头上落了灰尘,我帮你弄掉。”
他靠近,手摸了她的鬓发,同一时间,狂奔过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云卿猛地转头,看到霍云深穿着白衣黑裤,头发理得很短,英俊野烈的雕塑一样站在不远处,沁了血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要把她拆吞入腹。
他哑声笑:“他们说得对,你喜欢这样的。”
他再怎么改变,也变不成干净清爽的优等生。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才是符合她标准的,他什么都不是,还妄图染指她。
霍云深回身就走,控制不住捏紧的拳头里,血被挤压出来,一路上滴滴答答地流。
云卿心都抽起来,赶紧进教室,翻出随身带的小药包要去追。
班长拦住她,皱眉问:“你还管他?他有疯病你不知道吗?”
云卿浅浅笑了:“我知道,我比他还疯呢。”
霍云深没有目的,机械地往前走,心里不切实际地盼望着,卿卿能出来找他一次,再在意他一次,给他一点希望。
他一路离开学校,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楼下。
天色暗了,路灯昏黄,映着他孤零零的影子。
霍云深低头看着路面,有一道纤细娇小的灰影在向他走近。
他心跳疯长,不敢去确认。
直到女孩子绵软的手扯住他衣袖,拧着眉头闷声闷气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
霍云深被她拉到灯下最亮的地方,她也不嫌脏,蹲在路边给他擦伤口绑绷带。
他手腕在战栗,极力克制着情绪问:“你跟那个人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
他凝视她幼嫩的脸颊,嗓子里磨砺着砂石:“……我呢,我跟你,什么关系。”
云卿气得抬头:“不是追和被追的关系么?”
霍云深黑瞳里折出灼热的光,突然上前一步,不管不顾把她抱住。
云卿愣了一下,红着脸猛力挣扎。
她……她才不要他这么快得逞!
霍云深搂死了不放:“我的衣服是新的,不会把你弄脏。”
云卿鼻子一酸:“谁说这个了……你,你到底想干嘛!”
霍云深轻轻磨蹭着她的头发,语气又凶又哀戚:“卿卿,我没那么坏,让我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