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有气无力靠在小隔间里,被霍云深一句话无情打击。
手机还在嗡嗡响,她举手,落下,啪的盖住脸。
跟霍总比套路,她可太天真了。
外面有人砰砰敲门:“言言换好了没?我们一起过去拍照,等结束好去练舞。”
言卿清醒,拍拍额头,明天上午就是首轮评级的录制现场了,剩余的准备时间只有半天,她唱歌没问题,但舞蹈以前从没接触过,在网上紧急挑了一段动作比较简单的,要在录制之前学会才行。
幸好她在卫生间认识了帮她化妆的四个女孩子,现在敲门的就是其中短发帅气的欧阳,是队内舞担,愿意带她入门。
她没空浪费了。
“稍等,这就来!”
但阎罗王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信息她不回,干脆就把电话打进来。
言卿担心要是再不搭理,霍总脾气上来会直接出现砸场子,她不情愿地按下接通:“我很忙,你有话快说。”
听筒里静了一瞬。
呼吸都像不存在似的。
言卿被霍云深的沉默弄得一怔,随即想到,如果是云卿接电话,一定会温柔甜蜜地对他吧,他大概是习惯不了这种冷淡。
何苦呢。
停了片刻,霍云深开口,问的还是那句:“你在做什么。”
言卿怕人听见,压低音量说:“现在要去拍照,等下跟朋友练舞,真没时间回你信息,你就算给我准备五十个手机,也得等我忙完吧,先挂了。”
她手指刚去按红色的挂断,他又问:“你要跳舞?舞蹈有名字吗?”
言卿随口回答:“我是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找的,《恋爱循环》。”
欧阳又在催了,言卿匆匆把电话挂掉,推门出去。
女孩子们立刻围住她,语调拖得长长的:“哎呀――在跟谁打电话,聊得好多哦,我们可都听见啦――”
言卿咬了咬唇:“就是……家里人,总问我在做什么,好烦。”
欧阳打响指,在言卿头上揉了一把:“你不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吗?”
“潜台词?”
“‘我在想你’啊。”
言卿站在人潮混乱的更衣室里,脚步不禁顿住,霍云深刚才的语气狂风一样扑到耳畔。
“你在做什么。”
原来他想说的是……“我在想你”。
霍云深回到霍氏总部大楼的顶层办公室,一路上所有小跑跟随等待霍总签字的高管们无不屏息,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被怒火波及,只能向闵特助求助。
闵特助脸上淡定的一匹,心里呵呵冷笑。
求助?我他妈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要搁在过去,深哥巴不得天天罩个结界把云卿藏里头,最好天底下除了他谁也看不见的那种,如今可好,小娇妻不但不认他,还要上保准能红的节目里去跳宅舞。
想想那个情况就刺激了,云卿穿条超短百褶裙,萌萌的小上衣,再配个双马尾或者丸子头,对着前排男导师和满屋摄像机,扭上一扭……
闵特助脖子发凉,又听见死亡临近的声音:“闵敬,你再敢想一下,给我从窗口跳下去。”
霍云深脸色阴冷,胃里仍然一阵阵剧烈的皱缩,太阳穴也在凑热闹般抽痛,自从三年前熬坏了身体,胃疼和头疼就如影随形,一旦吃不好睡不好,保准找上来,吃药几乎不起作用。
越是难忍,越是想她。
想时时刻刻攥在手里,一寸也不放。
霍云深懒得说话,抽张纸写下两行字递给闵敬去办,接着面无表情敲了下桌子。
门口排队的一群高管闻声,心惊胆战进来,把需要定夺签字的众多文件夹依次放下,这些人不管在外有多高高在上,到了霍总面前,个个低头弯腰,但也心甘情愿。
大家都是亲自见证过霍总手腕的,从一个被家族摒弃在外、学都不准许上完的弃子,到疯狂掠夺的入侵者和胜利者,他的城府、能力、以及冷心绝情的狠,足够人惧怕和仰视。
等闲杂人散尽,霍云深眼帘撩起,问闵敬:“办完了?”
闵敬扶了扶总要碎的眼镜:“是,都办完了,乘风那边自然没有异议,全盘接受,高兴得要去放鞭炮庆祝,资金到位,新的节目现场会在今晚赶工出来,在明天正式录制前布置完成。”
他算是懂了,深哥那句“收购暂缓,换个方式”是什么意思。
节目的独家冠名权。
从今天起,《巅峰少女》得改名了,叫《霍氏?巅峰少女》。
所以《巅峰少女》的选手言卿,也得叫霍氏的言卿。
史无前例的“冠夫姓”方式不算完,深哥的思路永远超脱于他们这种凡人,还定了比冠名更惊悚的策略。
闵敬说:“不过星尚的苏总和万经的林总,都要求和您通话,才肯答应去录节目,两边视频电话已经打进来了。”
“接。”
霍云深按了免提,三方会谈在办公室里炸锅。
苏总二十五六岁,长着白嫩娃娃脸,上来就脆声喊:“深哥你搞啥?凭你,凭我,凭小林,咱放着三百平米办公室,五百平米大床不用,跑去一选秀节目当,导,师?!”
霍云深眼都不抬,冷斥:“导师?你会么?”
另一边林总笑得温文尔雅:“姓苏的,你他妈叫谁小林,别在深哥面前丢人现眼。深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是什么导师,是去当金主爸爸的,我们以赞助商的身份,随手拿出点品牌代言、影视剧的角色,就足够乘风视频和那群小姑娘叫唤,但是,图什么?”
霍云深只说了一句话:“图我老婆。”
挂了。
铃声继而此起彼伏,他皱眉,交代闵敬:“跟他们解释清楚,明天准时到位。”
闵敬也没想好要怎么解释――霍总的小娇妻在参加女团选秀节目,霍总怕她受欺负受委屈受到不公平待遇,不愿意假手他人照拂,要自己亲身上阵,但是吧,单单一个霍氏摆在那,观音菩萨似的满场洒资源,总归会惹非议,怕小娇妻生气,所以就得拉两个够资格的去打掩护。
就是苏总和林总您们俩了哦,惊喜吗?兴奋吗?感到骄傲吗?
闵敬这边措好词,转头一瞧霍云深抓着外套起身,手撑着桌面略微摇晃了一下。
他忙问:“深哥,你去哪?天黑了,你都两天没好好吃饭休息。”
霍云深脊背笔挺,看不出任何不适:“别管,别跟着我。”
十一月的夜很凉了,又逢降温,冷风往骨头里刮。
霍云深开车去市内有名的药膳馆挑选夜宵,等待打包时,他艰难吃了一点粥,咽下就有些反胃,于是推开。
又六个小时没见了。
卿卿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像不存在于他的世界里一样。
他才找回她一天而已,没有真实感,甚至偶尔一个晃神,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切拥抱和亲吻,属于她的温度,不过是他死前的一场幻觉。
他想见她,不能隔夜,不能等明天,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言卿在练习室里跳了快一百遍《恋爱循环》,汗如雨下,腿都要抬不起来。
欧阳积极给她示范,叫得也亲近了:“宝贝,这个动作,屁股一定要翘起来,你看你翘的比我好看,别害羞,跳舞就是得放开才行。”
言卿垂头。
嗷,跳舞就要翘屁股。
杀了她吧。
欧阳拍手:“来――翘!性感可爱的!”
言卿的身体已经有了本能,细长双腿并直,该翘的地方翘起,长马尾湿淋淋一甩,莹白脸颊泛着潮红,看得满练习室咽口水。
女孩子们纷纷起身:“靠靠靠回屋睡觉了!这么美!太刺激人了我要撞墙!”
等大部队走后,欧阳看看表:“咱们也回去休息吧?挺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我听说录制现场在连夜重装,好像是赛制临时有变化,要多出一个权利凌驾在导师团之上的高能评审团,好吓人。”
言卿擦擦汗,胸脯起伏:“评审团?”
“是啊,据说身份超级大牌,工作人员都神秘兮兮的不肯多说,我估计评级标准比之前的要更严格了,”欧阳说,“所以早睡吧,养足精神,你进步神速,这段舞已经够用了。”
言卿摇头:“你先回去,我再练练。”
欧阳劝不过,只得离开,关门前叫了声:“宝贝那我走啦,有事给我打电话。”
言卿甜甜招手:“好――”
欧阳掩上门,莫名发冷,哆嗦了一下,她警惕地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怎么……好像有道能把人凌迟的视线扎在身上一样。
霍云深站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提着夜宵的手筋络隆起。
过了几分钟,人声散尽,只剩下不远处的练习室门扉虚掩,隐约透出节奏明快的音乐,还有言卿急促细软的微喘。
霍云深垂下眸,掩住其中翻腾的暗色,缓缓走出阴影,靠近门边,把缝隙推开一点。
言卿正在大镜子前卖力练习,小上衣被汗水湿透了,随着舞蹈动作,她衣摆提起,露出腰间一段雪白的皮肤。
霍云深抓着金属门把,心里戾气和委屈交缠,在胸口乱撞。
明明是他一个人的宝贝。
却要让别人叫,让别人看,未来还会有成千上万的男女对她前仆后继。
霍云深太阳穴里针刺似的疼,身体一时不稳,挨到了门上,碰得微微一响。
言卿以为是欧阳折返,半天下来混熟了,也学她亲昵叫:“宝贝,你怎么又回来啦?”
说罢一抬头,对上男人光彩斑斓的双眼。
言卿吓得脚一歪,直直照着地板扑上去,霍云深快步上前,拦腰把她接住,湿漉绵润的身体让他爱不释手,是他一切苦痛的良药,他拥住她,任何煎熬都被抚慰,遵循本能把人往怀里扣。
“啊啊啊啊快放手!有监控!有录像的!”
霍云深嘴唇压在她耳边:“我过来之前,都叫人关掉了。”
言卿手忙脚乱挣脱:“那也不行啊,中午才说好亲和抱免谈的!你能不能有点诚信,别总出尔反尔,太可恶了吧!”
霍云深低了低眼睫,慢慢把她放下。
他不想可恶……
言卿抓紧机会跑开,看了他几眼,不自在地问:“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霍云深找个干净的墙边席地坐下,把食盒掀开,汤汁浓郁的香气马上飘出来,勾得言卿咽了咽口水,目光忍不住往里面瞟。
“卿卿过来,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言卿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默默捂住,嘴硬:“我,我不饿,再说你怎么像叫小狗似的。”
霍云深望着她,端起碗,唇弯了弯:“不是小狗,是小猫行吗?”
他声线磁而沉,叫得亲密,偏又认真:“卿卿猫,来我这里。”
卿卿猫耳根偷偷一红,底气不足地舔了下嘴唇。
阎罗王这到底是买了啥?怎么能这么香!
反正没别人,就吃……一口,应该不算很丢脸吧。
言卿迈开腿,慢腾腾挪过去,接过霍总手里诱人的瓷碗,把汤和炖到软烂的小鸡腿几口吃干净。
她意犹未尽地一抬眼,跌入霍云深漆黑的眸中。
里面堆满压抑而炽烈的渴望。
言卿呼吸一乱,赶忙低头,手速超快地把小碗盛满,其余的给他推过去:“别说我没良心哦,剩下的给你吃。”
然后她捧着小碗,蹭蹭蹭原地滑行挪开一段,背对着霍云深,蜷起身体吃得专心致志。
霍云深没有逼迫地强追,背靠在墙上,定定注视她。
练习室的灯只开了一小半,她跟他都坐在没有灯光的这一片昏黄里。
两道影子被拉长放大,投射在对面的白墙上。
人明明离得很远,但影子却挨得很近,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
霍云深看得着迷,试探抬起手臂,墙上属于他的那道影子也随之抬起。
接着,那影子向前,温柔又谨慎地去触碰言卿的影子。
直至相碰,交融,像是抱在了一起。
霍云深姿势奇怪,扭曲着很不自然的动作,盯着墙上相拥的影子,露出笑容。
他低哑喃喃。
“卿卿,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叫我宝贝了。”
“我还想听。”
“就一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