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承吐完一口水就吐不出别的了,只剩干呕。
身后一群手下齐齐惊悚。
他们王向来强悍,妖界铁人三项的冠军得主,扛过妖谷试炼,平过谢王之乱,不吃不喝不睡工作十天半个月那都是家常便饭,别说吐,连感冒都没得过啊!
完了,别是什么绝症!
他们狂奔过去,想抓紧时间抢救一下。
郁承干呕两声便强行压下恶心感,用力撑着树,站直身。
刹那间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干被他单手捏断了一小半。他蒙了一秒,下意识远离了几步。
然而小树横遭毒手,剩余的树干根本支撑不住头顶的重量,悲愤地撂挑子,“哗啦啦”地向前倒。郁承听见动静一抬头,顿时被糊了一脸。
更惨的是他后退时绊了一跤,再被树一压,整个人直挺挺地后仰。
恍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砰”,脑子里嗡了一下,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众人:“……”
手下们盯着树叶里露出的一只脚,足足呆了三四秒才意识到他可能出不来了,急忙挪开树,见他们好厉害的王竟然晕了,再次惊悚。
“这什、什么情况?”
“好像是……他捏断了一棵树把他自己给砸了。”
“那也不至于砸晕啊!就算砸下来的是把刀,断的也该是刀啊!”
几人一边说一边七手八脚扶起他,表情很凝重,生怕他这是要病入膏肓。
他们正准备把人背起来,肩膀就被按住了,扭头一看发现人醒了,差点集体落泪:“王,你还好吗,觉得怎么样?”
龙煜站起身,沉吟不语。
他刚才见到了一点神奇的画面,像是幻境,但又十分真切,让他有一种身处现实的感觉,可惜时间太短,没能仔细分辨。
他扫一眼地上的树,问道:“我怎么了?”
手下们也想知道他怎么了,观察着他的表情,把他从呕吐到自残的一系列操作说了一遍。
龙煜多问了几句,听完回答,扬起眉:“我亲口问的你?”
手下道:“是啊。”
他想起他们王的尿性,生怕背锅,说道,“他们可都听见了,就是你让我看着办的!”
龙煜没接话。
他觉得事情有点诡异。
按理说,陷入幻境的人,外在表现一般能和幻境里的所见所闻对上号,而不是像他们描述的那般,身体被什么操控了似的。
他看两眼不远处的一排脑袋,对这个结果没发表看法,而是冲还未凉透的尸体抬了抬下巴,说道:“扒光他们。”
手下们道:“……啥?”
龙煜道:“嗯?”
几人认命了,撸袖子把三个逆贼扒得干干净净,询问老大的意见:“这也挂树上?”
龙煜检查一遍被他们扔的衣服和零碎,脚尖微动,轻轻立在悬挂着三颗脑袋的树枝上,低头看了一下这几个玩意,回到了地面。
没发现法器、符咒之类的东西,他也没有中招的感觉,那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出声,手下们也不敢随意开腔,继续瞅他。
好在他并没有思考太久,指了指旁边的树:“挂个对称,弄好看点。”
手下们应声,找到一个差不多高度的树枝,让三具无头尸和自家脑袋瓜一起迎风招展,最好能吓死几口人,免得那群混蛋再这么不消停,要是真把龙煜惹毛了,谁都别想舒坦。
处理完这件事,一行人就回到了宫殿。
几人目送老大迈进书房,扭头去了神医的屋子。
神医睡得正香,猛地被弄醒,简直想生吃了他们。
但没等骂街,他就得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他病了?”
几人道:“是啊,病得可严重可严重了!”
神医听完描述,也惊悚了。
王是神兽,确实不可能闹小毛病,任何小事放在他身上,那都是大事。
他睡意全无,披上衣服就走。
敲开书房的门,便见他们的王正坐在椅子上看文件。
圆月高挂,大殿溢满银辉,桌上暖色的灯与月华融在一起,散着温顺的光。
龙煜穿着黑底红纹的长袍,头发梳到身后用绳子一扎,出尘的五官在静谧的气氛里柔和了些,华贵又俊逸。
这实在太赏心悦目,神医有一瞬间的恍神,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矜持优雅的小少主。
结果“小少主”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一副“你滚来干什么”的嫌弃模样――彬彬有礼的小王子,如今已成了老狗比。
神医那点怀念“哗啦”就碎了,上前道:“哪不舒服?”
龙煜道:“哪都挺舒服的。”
神医充耳不闻,拉过他的手把脉。
龙煜当然能猜到他为什么会来,淡定地看着他。片刻后,神医放开手,凝重道:“你真吐了?”
龙煜挑眉:“怎么着,是喜脉?”
神医道:“……不是。”
“那你用一张上坟的脸对着我干什么?”龙煜道,“我什么毛病?”
神医沉默一下,说道:“没毛病。”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问的,不然好好的为啥吐啊?
龙煜重新拿起文件:“没毛病就滚,睡你的觉去。”
神医道:“你早点睡,有可能是累的。”
他扔下这一句,拎着药箱直奔护卫的房间。
护卫们还没休息,听完结果都不相信:“你确定吗,他真没事?”
神医道:“他那样的也叫有事,你们都能直接入土了。”
一群人便详细抠了抠今晚的细节。
从脉搏看是没事,但人……是真的不对劲啊!
“会不会是到发-情期了!”其中一个突然一拍巴掌,“你们看,这不是春天了吗?”
屋里诡异地静了两秒,然后一群护卫整齐地望向神医。
神医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护卫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因为没记载,”神医道,“前几代王都是自己找的媳妇,现有记录上没有他们发-情期找不到对象的生理反应。”
护卫道:“那搞不好就是到发-情期了,内分泌失调加上长期熬夜。”
“脾气也时好时坏的。”
“噫……他有没有可能一直就在发-情期里?当年那个情况他没心思找媳妇,后来天天加班,就压抑着本性,现在压到极限,身体造反了。”
“有道理,所以就憋吐了!”
神医:“……”
此刻陷入“发-情期”的龙煜刚看完一份文件。
他把笔往桌上一扔,向后靠着椅子,仔细整理“幻境”。
和这里一样是深夜,河水很凉,带着腥味。由于冲力大,他触到河底摸了一手泥,对了,他还呛了一口水……一切感受都很清晰,那几条杂鱼不可能弄出这种程度的幻境,就算能弄出来,出手时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让他发现。
他沉思许久,按下诸多疑虑,决定放弃加班去休息。
这个时候,郁承已经被送进了最近的医院。
他恢复意识时就见宋叶磊要俯身亲他,侧头躲了躲。
宋叶磊是想做人工呼吸,见他醒了,顿时脱力地栽倒在一旁,颤声道:“卧槽差点被你吓死。”
郁承这才觉出自己浑身都湿了,坐起身想了解一下情况。
宋叶磊吓得不轻,连忙按住他,见他们把车开过来了,便带着他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从头检查到脚,除了几处淤青,其他半点事都没有,郁承听完医嘱,准备回家睡觉。
宋叶磊全程陪同,见他神色如常,终于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你今晚什么情况?车坏了,还是你突然想放飞自我?”
郁承道:“都不是,中邪了。”
宋叶磊道:“……什么?”
郁承道:“逗你的,换个话题。”
宋叶磊便没再问,用带着少许炫耀的语气道:“说说我那个妹子吧,你觉得怎么样?”
郁承回想一下那个外表可爱,飙起车却十分霸气的妹子,说道:“挺漂亮的,也是学生?”
宋叶磊道:“不,公务员。”
这次轮到郁承惊讶了:“什么?”
宋叶磊笑道:“公务员,在一个什么街道办事处工作,意外吧?”
郁承道:“意外。”
宋叶磊道:“我已经想好了,要是追到毕业还追不上,我就去她的单位当个临时工。”
郁承笑出声:“可以。”
两个人聊着天,很快开进小区。
郁承和他道别,回屋放好热水,往浴缸里一躺,开始出神。
今晚说撞邪都是轻的。
当时所有的感官都很清晰,不可能是幻觉或昏迷做梦,所以他就是莫名其妙到了另一个地方、见到了另一群人,最诡异的是……他用的好像是别人的身体。
但是,为什么?
郁承快速回忆最近的事,觉得唯一的疑点大概就是那只黑猫了,于是转天一早把保镖派去外地,吩咐他远远地拍张照片。
保镖曾陪郁承在贼窝里待过,自然见过猫,但他在小区蹲守了三天,甚至听郁承的建议雇人地毯式搜,仍连半只猫的影子都没见着。
郁承听完反馈,估摸那两只猫八成真是同一只。
它既然千里迢迢跟着他来了这边,很可能还会找上他。
想通这点,郁承把一头雾水的保镖喊回来,开始在家里种蘑菇,只偶尔会在小区遛个弯。
眨眼间又过去两天,黑猫依然人间蒸发,这件事给他的最大收获,好像就是以后看见类似《你经历过什么灵异事件》的帖子,能去回个帖了。
傍晚时分,郁承披上好学生的皮,出门参加同学聚会。
四年里他只参加过三次这种集体活动,今天班长生日,把全班都喊了出来,说是想给毕业前的散伙饭来场预热,不收礼物,一律aa。郁承和他们的关系一般,但毕竟同学一场,便也去了。
一顿饭吃到将近九点,人们准备转去ktv嗨一整晚。
郁承原本不想奉陪,结果班长喝了点酒,正是伤感的时候,用通红的双眼看着他,大有哭一顿的架势。
郁承闲着也是闲着,心想也就一个晚上,便留下了,听着他们各种鬼哭狼嚎,看一眼手机发现要到零点,想起楼下有家24小时的咖啡店,便下楼买咖啡,缓解一下被污染的耳朵。
谁知好死不死,刚点完单,他的眼前就是一暗,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等视线恢复,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书桌前,面前摊着文件,手里还拿着一支钢笔。
郁承:“……”
又来?他最近可没撞见黑猫,为什么还能中奖?
等等,他的身体现在什么情况?
是托管状态,还是又要搞一出自杀?
不过咖啡店里有五六个人,他的身体真自杀,也会被阻止吧?
此刻身体的控制者同样猝不及防。
但好歹是妖王,龙煜的神色半点没变,在确认完身处的环境后,他对上了面前的男人。
服务生道:“您好,38元。”
龙煜淡定地“嗯”了声,摸向口袋。
钱包,没有。
现金,没有。
硬币,同样没有。
他沉默地抬起头。
二人对视了两秒钟,服务生道:“请问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龙煜:“……”
听不懂,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