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导演也没摄影,演员们简直不知道郁承这是想干什么。
不过他们资源匮乏,平时也是去演各种小角色和龙套糊口,在这里演一天拿一天的钱,就当是在剧组了。
而且相比起来,这里比剧组要好太多了。
没人耍大牌,不用耗时间站在旁边等戏,更不用听导演吼。作为主咖的郁少爷不仅脾气好,给的钱还多,甚至有小道消息说如果能入了他的眼,从此就能被他捧,大红大紫不是梦。
就他这张脸,不少人觉得光是睡一次都很值,更别提是被他包养。
基于此,演员们对这份工作非常满意,就当是陪少爷玩了,反正不亏。
郁承一点都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带着他们磕磕绊绊地演了一遍,突然接到爷爷的电话,让他晚上回老宅吃饭。他答应下来,挂断后见剧本恰好弄完,便让他们熟悉剧情和各自的角色,抓紧时间又来了一轮。
接下来是看场地。
郁少爷有钱也有人,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很快确定了地点,把后续任务交给了团队负责。
就这么一路高效率地忙到傍晚,他开车到了老宅。
郁家老宅在平城的东区。
这一片以前是有名的富人区,当年的绿化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是个宁静的很适合养老的地方。
郁老爷子年过八十,身子骨大不如前,出入都需要坐着轮椅。
郁奶奶故去后,郁老板曾几次想把老爷子接回新家,奈何他不愿意,他们只能请保姆和护工照看,然后时不时回来一趟,陪老爷子说说话、吃顿饭。
郁承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见到他便笑了:“小承来了,过来看看我新弄的这盆花。”
郁承笑着上前,夸道:“好看,也就是您这双手能养得出来,换个人肯定不行。”
郁老爷子顿时笑骂:“滚一边去,净说些好听的。”
郁承笑眯眯:“我说的是实话。”
郁老爷子把水壶放下,示意他推着自己,说道:“饭还没熟,咱们先出去转转。”
郁承半路接到大哥询问他是否要回去吃饭的电话时,就知道爷爷只喊了他自己,估摸爷爷八成是有话和他说,听话地推着轮椅,到了外面的小路上。
天气不冷不热,晚风吹在脸上,令人无比舒畅。
这小区本就安静,此刻正是饭点,出来散步的人并不多。两个人简单聊了聊家常,郁老爷子便进入正题:“最近在忙些什么?”
郁承道:“写论文,忙着毕业。”
郁老爷子道:“毕完业呢?”
郁承心思一转,说道:“随便找个工作干干。”
郁老爷子道:“什么工作?”
郁承看他这个追问的样子,便猜到了今天的重点,答道:“政府单位的临时工,九里街道办事处,您看成吗?”
郁老爷子沉默一下:“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去干这个?”
郁承笑道:“我觉得应该挺有意思的。”
郁老爷子看着天际的一抹红晕,语气有些感慨:“王处长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你报了名,我还以为听错了,你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吗?”
郁承道:“不知道我能去吗?”
他垂眼看着面前的老人,“爷爷,您也知道?”
郁老爷子道:“老朋友了。”
前方路过一处长凳,郁承听话地停住,坐在上面看向爷爷,见他神色如常,对报名的事似乎没什么太强烈的看法。
他好奇道:“爷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郁老爷子道:“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
郁承便乖巧道:“我机缘巧合。”
郁老爷子道:“怎么个巧合法?”
郁承笑道:“这说来话长,就不说了吧。”
郁老爷子看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最好是真巧合。”
郁承心头微跳,尚没明白爷爷的意思,便听他继续道,“我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这事你爸也知道。”
他看着孙子:“我经历过两次开门年,今年是第三次了。”
郁承装傻:“开门年是什么意思?”
郁老爷子简单为他解释了一遍,说道:“上一个开门年,我、你爸爸还有你宋叔叔,都和妖王吃过饭,妖王是个很随和也很健谈的人,脾气好,没什么架子。”
郁承:“……”
咱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郁老爷子道:“那个年代我们没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就是当朋友处着,后来日子好了,消费水平也变高。有些妖活得年头虽然长,但到底比不上人类。”
郁承听懂了,这是说他们智商不高。
“一些条件困难的,政府会给补助,但也有限,”郁老爷子道,“所以后来你爸和你宋叔叔牵头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帮助他们,咱家和你宋叔叔的公司还特意为他们提供了一部分工作岗位。”
郁承有些意外。
这意思是他家和宋家还是这些妖的金主爸爸?
郁老爷子余光扫见护工朝这边走过来,知道饭熟了,便挥挥手示意对方回去,让孙子推着他往回走,说道:“就凭这一点,你们要是无意间惹着过他们,他们不会找你们的麻烦,甚至你们有麻烦的时候,他们还会帮一把。”
“如果一切照旧,那当然最好,”他叹气,“但是上一个开门年结束时,妖界出了事,据说关门时还听到了惨叫,现在谁也不清楚那边是什么情况,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郁承道:“懂了爷爷。”
他终于知道那句“最好是巧合”的意思了。
妖界情况不明,今年的开门年并不乐观。而在这么一个当口,和妖有诸多牵扯的宋郁两家的少爷却同时报了名,爷爷这是担心有人故意算计。
郁老爷子道:“王处长那边还没给你们过审核,你想好了再说。”
郁承道:“我已经想好了。”
郁老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想好了就去吧,我给王处长打声招呼。”
郁承道:“谢谢爷爷。”
郁老爷子“嗯”了声,没再开口,直到快走到家门口,他才轻轻加了一句:“小承你一向聪明,记住人妖终究殊途,有些事得考虑清楚再决定。”
郁承反应一下,意识到爷爷在说和妖谈恋爱的事,笑道:“嗯,我心里有数,您放心吧。”
话题到此彻底结束。
郁承陪爷爷吃完一顿饭,开车回家,直奔书房,把这消息告诉了大哥。
郁延也很意外,没想到他家和妖还有这层关系。
不过据郁承观察,爷爷应该不知道“咒”的存在。他这几年身子越来越差,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先瞒着,等郁承进办事处看看再说。
正事处理完,接下来就是私事了。
场景已经搭好,郁承来回检查了三遍,这才满意。
他带着演员和大哥实地演了两遍,又代入妖王的视角故意找了几次茬,觉得没问题了。
时间一晃而过,一切准备就绪。
郁承盯着手腕上的表,在零点的前两分钟叫了开始,很快他只觉眼前一暗,到了熟悉的小黑屋。
依然是一盏灯和一本书。
不同的是这次有水果――龙煜看在小崽子挺乖的份上,给他拿了点吃的。
郁少爷扫一眼,坐着不动,只希望那些演员不要掉链子。
演员们忙了好几天,眼看就是最后一天,为了给郁少爷留下好印象,自然是不会大意,因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龙煜刚一来就被刺眼的白光晃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看清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正一齐望着他。他心里冷笑,这肯定是小崽子弄出来的。
他环视一周,没等细看,就听二十多岁的青年道:“想起来了吗,能说了吗少爷?别给我扯过零点就失忆的淡,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你好歹是大学生,玩点新花样。”
龙煜没理他,继续观察。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旁边还有一面镜子。
他在电影里看过,是审讯室。
他往椅子上一靠,笑道:“行了,到此为止,别演了,演得一点都不像。”
对面的两个人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看着他。
青年是个暴脾气,手里的笔录本往桌上一拍:“你还真当你自己失忆了,你是不是想说在酒店的时候也失忆了?啊!”
三十的那个很淡定,低声道:“小张。”
他见青年闭嘴,看向对面,“郁先生,咱们时间宝贵,我知道明天一早你哥就会带着律师来保你,但怎么着你也得先过完这一晚吧,你早说完早睡觉,咱们大家都轻松,是不是?”
龙煜盯着他们看了看,说道:“我要去厕所。”
小张气笑了,把本一合:“行,我陪你去,走吧。”
龙煜站起身,刚走出两步,突然捂住胸口倒了过去。
小张吓了一跳,连忙接住他,回头喊道:“刘队!”
刘队起身冲过来,见他还有意识,便将他放平。
与此同时,观察室的人也跑了进来,询问要不要喊120。
刘队伸手搭着他的手腕,又看了看他的嘴唇,说道:“你怎么样?别给我玩装病啊,心脏病人可不是你这样的。”
龙煜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皱眉不语。
刘队快速做出决定:“去隔壁把老窦喊来,快!”
小张一愣:“可……可老窦是法医啊!”
刘队道:“他学过中医,比120来得快,快去!”
小张不敢耽误,起身往外冲。
剩下的人不敢随便移动他,找了点衣服,小心翼翼地垫在他身下。片刻后,老窦进门,一把搭上了他的脉。
龙煜敏锐地闻到一丝血腥味,心头一沉。
这……真的是血味。
老窦满脸诧异:“他没事啊,一点事都没有。”
场面瞬间静下来。
一群人盯着地上的人,恨不得想围殴他一顿。
龙煜向来脸皮厚,特别淡定:“我刚才确实很难受。”
他“虚弱”地起身,“不过现在好多了,我要去厕所。”
小张骂了声草,脸色阴得不行。
刘队没让他跟着,而是另找了一个人,两个人陪着这少爷去厕所。
从审讯室出来是一条走廊,厕所在尽头。
深夜时分,大部分屋子都关着灯,只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
龙煜边走边看,试图找出蛛丝马迹。然而郁少爷缺什么都不缺钱,细节方面做得非常到位,墙上的宣传栏甚至还贴着值班表。
龙煜看了一圈,完全没发现问题。
他迈进厕所,特意找了靠窗的地方。
往下一扫,只见院里停着两辆警车,而院外还有三四辆面包车,有人拿着话筒,正对前面的摄影机说着什么。
他看得不解,回到审讯室,说道:“我真失忆了,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
小张磨磨牙,点头:“行。”
他拿出平板放了一个视频,“自己看,认认,这是你吧?不否认吧?”
龙煜低头一看,发现是监控画面。
小崽子和一个女人在一条走廊里边说边走,最终停在一扇门前,小崽子似乎想走,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犹豫几秒,跟着进了门。片刻后,他独自出门离开了。
他说道:“不否认。”
小张甩出一张死者的照片,让他直面:“这大明星你也认识吧,死在了酒店里,监控显示,你是唯一进过房间的人,现在想起来了吗?”
他还嫌刺激得不够,当着他的面点开微博,让他看看最新的热搜和评论,“给你回忆一下,你们以前就认识,还传过绯闻,看看这些粉丝的留言,明天出门让你哥保护好你,别被他们撕了。”
“微博”是郁承找人弄的山寨,点开只有这一条“女星被杀”的新闻。
可惜龙煜不知道,他只知道为什么楼下有摄像机了,原来是赶来吃瓜的媒体。
但他不是郁承,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刘队和小张花式问了半天,愣是一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直到小张快要压不住火的时候,有人冲了进来,说是凶器找到了。
二人立刻顾不上问话,扔下嫌疑人就走。
门一关,演员们便知道可以睡觉了。
他们按照要求留了人守夜,纷纷休息。转天一早,特意五点多起床的小张和刘队带着新鲜出炉的血丝眼,打开审讯室的门,把一个塑料装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小张神清气爽:“我们一群人熬了一晚,总算是赶在你哥来之前抓到你的尾巴了,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恭喜啊少爷,咱们现在有很长的时间能聊了。”
话音一落,一个冷冰冰的手铐“咔嚓”拷在了他的手腕上。
龙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