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霄云觅一大早就被宁姿吵醒。她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中看见无精打采的自己,“这大早上的,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宁姿见主子脸色不好,她额头沁出冷汗,弯腰提醒道:“今日可是宁贵妃的寿辰,皇上宴请百官。小姐可是要代表少爷去的。”
霄云觅微微挑眉,拿起衣柜里一件款式简单的深蓝色罗裙,裙上用绿色的锦线勾勒出叶子,再用白线绣出一朵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的兰花。
她拿着正准备去换,却又想到宁贵妃生辰穿这样素净怕是不好。
宁姿站在主子身后,见她手里拿的衣服,小声提议道:“小姐,穿那件翠绿色的吧,宁贵妃生辰,您去祝贺还得穿着得体一些。”
霄云觅没有犹豫,放下手里的衣衫,拿起一旁翠绿色的衣裙。
大约是没休息好的缘故,霄云觅脸色不大好,一直冷着脸。宁姿站在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见小姐进去换衣了。宁姿松了口气,拿起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过了片刻,霄云觅换好衣服出来了。翠绿衣裙上绣着一大片嫩黄色的杜若花,优雅又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外披浅色软罗烟纱衣,随着霄云觅的步伐,轻纱在空中轻逸的飘卷。
霄云觅未施粉黛的白皙脸庞上,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幽幽的泛着点点星光。她挑着墨眉,问道:“这身怎么样?”
霄云觅穿着随性,从来没有认真打扮过,今日穿上这精心挑选的衣裙,显得容貌更加艳丽了几分。
宁姿满眼惊艳,夸赞道:“好看!”
霄云觅笑着,又坐到铜镜前,将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挽起,从梳妆台上的小盒子里选了一对金色玉簪花发梳插在发髻中,玉白色的玉簪花下浅绿色的流苏在空中摆动。
铜镜里的女子眼里含着一泓清水,高雅贵气,呵气如兰。恍惚间,铜镜中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柳铭瑄在她身后,长长的手臂将她锢在怀中。玉白的指间拿着石黛,笑意融融的为她描眉。
她伸手抚上铜镜里那熟悉的面容,柳铭瑄的身影瞬间消散不见。
霄云觅心中慌乱,立刻站了起来。啪,梳妆台上的玉梳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玉梳摔碎的脆响把她的思绪拉回,那些过往随着声响散开。
宁姿关切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霄云觅抬起手,摇了摇。“无事。”
门外的婢女走进屋里,行礼道:“小姐进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霄云觅背对着他们,无人察觉她的情绪。宁姿见她不语,走上前一步,询问道:“时间差不多了,小姐可要出发了。”
霄云觅镇静下来,忽觉脸上冰冷划过,她伸手去摸,原来是泪水。
她抬起手,将泪水擦干。开口道:“走吧。”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会想到柳铭瑄,霄云觅按压住心里的情绪,面色不变,握紧手中鸣云剑往门外走去。
婢女退出屋内,站在门外。宁姿追随着霄云觅的脚步,跟在她身后。
走到府前,一辆马车停在府前。霄云觅掀开蓝色的车帘,踩着凳子,在宁姿等我搀扶下上了马车。
宁姿坐在马车外,对着车夫道:“出发了。”
“是。”车夫扬鞭往马身上一挥,驾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
“驾!”
马车内有宁姿事先准备好的糕点,和茶水。进宫太早,霄云觅没来得及用早膳,见到这些散发诱人香味的糕点,觉得有些饿了。
想到宁姿一大早也起来伺候她,肯定也没吃东西。她拿起一块绿豆糕往帘外扔去,“接着。”
“啊?什么?”宁姿回头,一块绿豆糕迎面砸来,正中眼睛。
她捂脸痛呼,倒吸一口冷气:“嘶!”
没来得及接,绿豆糕就掉到了地上。
……
霄云觅幽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看来你最近过得太舒坦了,都没练武了?连块绿豆糕都接不住。”
宁姿低着头撇了撇嘴,却不敢反驳。心中忿忿不平,她明明每天都有练武的!
“接着,再掉了就没有了。”
霄云觅话音刚落,车帘被风卷起,俩块绿豆糕从马车内飞出。
宁姿这次有了防备,轻而易举的接着了。低头看见手里是绿豆糕,眼光明亮,心里很感动。小姐这是知道她没有吃早饭,体恤她,将碟子里的绿豆糕分给她吃。
小姐总是那么嘴硬心软。
她高兴的道谢:“谢谢小姐。”
“你这丫头,一块绿豆糕都把你收买了?”
熟悉的男子嗓音随风飘来,宁姿转过头,见到骑在黑马上的苏闵行。
满眼防备的看着他,吃惊道:“是你!”
几块绿豆糕下肚,胃里才好受些了。霄云觅缓缓长出了一口气,拿起茶盏,小饮了口茶。
耳畔传来宁姿吃惊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敌意。她用手指揉捏着眉心,心想这又是遇上了哪位了。
她伸手将右边的布幔揭开,少年那张英气勃发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苏闵行骑着寻决不缓不慢的跟在她的马车旁,面如冠玉,狭长的眼眸微眯,对着霄云觅笑。
“你是要进宫去吗?正巧我也去,我们同道而行吧。”
姨母怀上了龙子,皇上大喜,为她大办宴席。下帖邀请四品以上官员赴宴,苏闵行知道霄云觅一定回去。
因为他昨夜派人去查了霄云觅的底细,她昨天是去城门口送她出征的兄长的。她兄长出征,母亲在庄上养病,霄府内能赴宴的就只有她了。
今天苏闵行特意早起出苏府绕到了这边来,就是来等着霄云觅的,等着和她一个偶遇。
霄云觅见他笑的就跟个狐狸似的,红唇扯了扯,道:“苏府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苏少爷能走到这,可不是巧吗?”
苏闵行能查她,她就不能查苏闵行了?
苏闵行也不觉得尴尬,他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
“对啊,巧!说明我们很有缘分。”
得了,半天不见,苏闵行这脸皮又厚了。
“少爷!”
寻决跑得太快,宁远骑着马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他见到前面不远处的苏闵行,骑着马跟在他的身后。
见到少爷和马车里的人相谈甚欢,他转过头看去,霄云觅此刻已经放下布幔。他只看见坐在马车外,冷着一张脸的少女。
是她!宁远不敢置信,惊愕道:“宁姿…!”
他们认识?苏闵行挑眉看着宁远。
宁姿身体僵硬的回头,往宁远身上扫了俩眼。虽然长大了,可是五官却是没变的。宁姿当下认出了他,脸一黑。同样不敢置信道:“鼻涕虫?”
“噗”苏闵行骑在马上笑的花枝乱颤,挑着眉道:“宁远,你们认识?”
听到熟悉的称呼,宁远更加确定她的身份了。宁远高兴的浑身颤抖,指着宁姿,缓缓道出:“主子可还记得,属下和您提过。我年幼时体弱多病,家里人为属下找一个童养媳的事。”
宁远以前家里过的本来还挺富裕,可惜后来家道败落。又逢多灾之年,辗转几折他被卖到了苏家,成为了苏闵行的贴身侍卫。
宁远体弱多病,总是感染风寒,一年到头脸上都挂着鼻涕。
鼻涕虫这个别称,是宁姿幼时给他起的。
苏闵行闻言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对着马车里的霄云觅道:“你瞧,我说对了吧,咱俩是真的有缘。”
挑的贴身侍卫,都挑成了一对。可不是有缘?
宁姿年幼被卖到宁家,宁远一家待她算是好的。可是她身份尴尬,见着儿时故人并没有多高兴。
她坐在马车上,把头埋在俩臂间,不再言语。
霄云觅坐在马车中,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大概。她伸手在宁姿肩膀上拍了一下,似是安慰。
少女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宁姿,你驾马。”
宁姿瞬间来了精神,将马夫赶到一旁。牵着缰绳,拿起鞭子一抽。
“驾!”
苏闵行没料到霄云觅会突然加速,回过神事,他被她远远的甩到后面去了。
宁姿毕竟是自己身边的婢女,霄云觅对她上心一些。马车走远后,她才开口问:“宁姿,你认识苏闵行身边的侍卫?”
宁姿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答:“属下认识的人,只有小姐您,还有少爷。”
如此,霄云觅便没再追问。
宁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身体往后挪了挪,小声道:“小姐今日进宫,要格外小心霄家的人。”
自从上次碰见霄武,霄云觅对"霄家"这俩个字格外敏感。
她心中一紧,总觉得宁姿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霄家,是不是和兄长有何恩怨。你实话实话,将你知道的都细细告知。”
宁姿犹豫着,微微咬唇。却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小姐上次从墙上摔下,是霄家动了手脚,他们买通了府内小厮,将桐油撒在墙上。少爷得知后大怒,具体做了什么属下也不得而知,只是听说少爷上奏之后。霄家二少爷贪污受贿,被皇上给杀了。”
话完,宁姿担忧道:“霄武这人阴险得很,宁贵妃生辰宴请百官,他肯定也在其中,宫中形式复杂。属下身份卑微不能配小姐进宫,小姐在宫中千万要小心。”
霄云觅眼神犹若冬雪幽冷清寂,手中的茶杯被捏出现了一条缝隙,咔嚓一声脆响,茶杯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