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看向贵公子身后那位跟着下马的老者, 疑惑道:“恕我眼拙, 这位是?”
贵公子笑道:“我的一个忘年交, 正好一同来给花老爷子贺寿。”
“失敬失敬,不知大侠名讳?”
老者撩起眼皮,随口报上名字。
小厮致歉道:“大侠有所不知, 今日为老爷家宴, 恐怕不易见到老爷,届时还请大侠多多包涵。”
“无妨。”老者奉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寿礼。
下人了然, 向旁边一招手,一名小厮走过来接过礼品, 恭敬地收好。
在下人看来,乔公子对花家堡已经很熟悉了, 要是再特意派下人领着他们, 未免显得有些多此一举。对贵公子一拱手,也就继续值岗了。
贵公子摇着手中绘着泼墨山水的折扇, 当先走在前面,老者毕恭毕敬的跟在贵公子身后胡走进了花家堡。
贵公子漫无目的在花家堡内走着, 沿途偶然遇见的花家仆人, 竟像是都认识他似的。他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花家的下人这是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真是奇了,这世间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他身后的老者说:“也是那人的福分。”
贵公子走着走着, 忽地合上手中的折扇,拦住了一个端着果盘的小丫鬟。
小丫鬟吓了一跳,然后看清了是谁, 松了一口气。她行了一礼,说:“原来是乔公子,公子是有什么事要嘱咐奴婢去做吗?”
说着,她有些小心地看了一眼站在贵公子身后的那个老者。老者见小丫鬟看向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收敛起自身不自觉外溢的凛然剑气,对她友好地一笑。
贵公子说:“我这是要去找你家三爷呢,你可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小丫鬟答:“巧了,我正是要给三公子他去送果盘。”
贵公子道:“那就有劳姑娘为我领路了。”
那厢,花家三郎正在听家里的几个管事汇报今日堡里的人事安排。
其实这些事情前些日子就已经定下了章程,也没什么好多加变动的,如今他坐在这里听管事汇报不过是谨慎使然。于是他听了一会后,就微颔首,嘱咐他们保持原样即可,若有事就去找夫人,然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正巧,这时候小丫鬟领着贵公子到了。
她一边端着果盘迈过门槛,一边嗓音清脆地说道:“三公子,有客找您,是乔公子带着他的朋友来了。”
花家三郎透过大敞的门扉看着来人,心底略有疑惑,对方身边居然没跟着七童,看样子南王世子是刻意来找自己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南王世子是又何事。
贵公子一路走来,与小丫鬟说说笑笑。在到达目的地后,他没有随着小丫鬟一同走进室内,而是就这么站在门扉之外,看向坐在室内的花家三郎,不禁眼底笑意更浓。
花家三郎也看向了他,正准备起身相迎。
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猛地看向跟在“南王世子”身后的那位老者。虽已不再年轻,却自有一番轩昂气度,目光透彻毫不浑浊。简直太眼熟了,花家三郎对他完全不陌生,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大内四大高手之一,曾经的潇湘剑客,如今的大内统领——魏子云!
如此,魏子云的前方那位贵公子的身份不言而喻。
花家三郎吃了一惊,快步走上前,就在他即将行觐见礼的时候,猛然意识到圣上来此,必然是隐瞒了身份来的,否则家中的小丫鬟也不敢如此神态自如地与他说笑了,她是把他当成“乔公子”了。
“花兄别来无恙啊。”贵公子拱手问好。
“快快请进。”花家三郎模糊了称谓,配合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把贵公子迎进了室内。
花家三郎随意安排了个事物把丫鬟小厮支走,然后就要向贵公子行礼。
这位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本该安居于宫中的九五之尊!
说真的,花家三郎实在是被惊到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位本该在京中陪着刚诞生的小公主的陛下,居然会突然来了一出微服私访,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年轻的皇帝拦住了自家大臣行礼。
皇帝笑着说:“爱卿不必多礼,朕只是觉得在宫中呆的烦腻,恰逢令尊寿辰,当初知道此事时就想着过来凑个热闹,便一直没对爱卿叙说起此事,希望能给爱卿一个惊喜。”
魏子云跟在皇帝身后,闻言心中忍不住叹气。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花家三郎哭笑不得,真是任性啊。
“臣代家父拜谢陛下。”
“只是……陛下此番实在是有失妥当。”只是事已至此,他说得再多也于事无补了,他只好如此说,“近日家中杂人颇多,还请陛下不要与魏统领分开行动。”
皇帝说:“爱卿放心,朕晓得的。”
花家三郎认命的开始思考让皇帝住在家中何处比较好,又该如何加强堡中巡逻,保证皇帝的日常安全。
就在这时,他就听到皇帝问道:“爱卿家中可是有一位姓乔的公子在?这一路走来,居然有不少仆从把朕当成他,他长得真的与朕如此相似?朕心中委实好奇。 ”
花家三郎的心跳都似是停了一瞬。
皇帝口中的乔公子,不就是化了名的南王世子吗?
既然皇帝要在花家堡住下,那么他早晚会与南王世子见面。
麻烦来了。
……
此时,被花家三郎提及的乔衡正在同花如令闲谈。
一些旁支的花家族人奇怪地看着他,心底暗自捉摸他到底是何身份,居然能被老爷子直接拉到这家宴上来。
乔衡对这样的视线早已习惯了,完全视若无物。
与他一同交谈的花如令,却忍不住在心底道了一声可惜。
他听得出南王世子的一身学识不逊于花家子弟,只是再一想到他的身份,只怕是这一生都难展自身所长了。
宝珠蒙尘总是令人忍不住心生惋惜的,花如令不好说什么浅交言深的话,只不过在外人眼里他对乔衡的态度却是越发显得和颜悦色了。
乔衡只当花如令是因为自己身上这个南王世子的名号,才会有这般态度。毕竟对旁人来说,自己这个烫手山芋,也只能好好供着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他身上的内伤已被他强行压制住,这几日他就要提出辞别了。
乔衡陪着花如令吃吃茶,听听曲,陆陆续续的,花家族人到的差不多了。
花如令看了一眼到场之人,略有奇怪地说:“三郎他还没有来吗?”
花满楼说:“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花家三郎才只身到来。
花家三郎的两位兄长有事没能回来参加父亲的寿宴,于是他直接坐在了他大兄的位子上,就在花如令的手侧。他向父亲致歉:“不好意思,儿子来迟了。”
花如令见他神色有异,还当他遇见了什么难缠的刁客,问:“碰到麻烦了?”
花家三郎说:“来了一位贵客,我去招待了一下。”
花如令正疑惑是什么贵客,就听到自家儿子对着乔衡低声道:“令兄已至。”
几人周围这小小的方寸间仿佛安静了一瞬。
花如令愕然。
南王世子的兄长指的是谁?不是太平王世子就是当今陛下。
但是那位太平王世子常年闭门不出,据传这都是其体弱染病之故,这样一个连家门都鲜少迈出的人,如何会舟车劳顿来到江南?
如此,只剩下唯一一个选项。
花家三郎看向乔衡,只见他神色镇静,竟有几分气定神闲之态。
花家三郎心底有些感慨,即使知道了陛下已经来此,他居然还能不动如山,要是换作朝中的那些大臣,这个时候大概早就火急火燎,严阵以待地准备去觐见了。
南王世子对此一脸淡然,反倒是自家七弟对此显得有些不放心。花家三郎都要有些怀疑南王世子到底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了。
乔衡当然已经听到了花家三郎的话,不仅听到了,他还为对方告诉他这个消息而致谢。“多谢三公子告知我此事。”
他也想不到这位皇帝会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突然来一出白龙鱼服。这又不是《康熙微服私访记》。花家三郎突然归家已经够巧了,现在这一出只能说明凡事到了他身上永远都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只不过他早已做戏做成了习惯、做成了本能,花家三郎自然从他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待他饮完手中的一杯温茶时,他才提出告辞,有礼有节地说:“还请花老爷子见谅,在下突然想到有一急事,请容在下先行告退。”
花如令当然明白他这是要去做什么,和蔼地笑着,让他尽管去忙,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乔衡离席的过程中,听到一道夹杂着些许不放心地叹气声,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花满。他就像是一个被理性思维完美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永远知道该在何时表露出怎样的举止神态,他向花满楼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目不能视的花满楼竟像是感知到了他的视线似的,向他一举杯。
那些不明所以的花家族人,只是更加奇怪地看着乔衡,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离席。
花家三郎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个念头涌上心间。他忽然意识到,不论是那位太平王世子,还是这位南王世子,竟无一身体康泰,而且追根溯源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都是在母妃病逝后才每况日下。真是“巧”啊……
直觉告诉他不应该再想下去了,便深吸一口气,宁心定神,把心思放在了宴席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太平王世子):呵
乔衡(南王世子):(沉默)
皇上:……这锅我背了!
ps:感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地投喂炸弹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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