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大清并没有称霸世界的野心,至少目前的雍正还没有。
登上帝位这么多年,他勤于政事,夙夜忧勤,革除弊制,施行新政,将一个国库空虚、吏治腐败、朝争不断的大清逐渐打造成如今边疆稳定,国库充裕,兵精将广、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雏形,可这并不代表大清便没有问题了,困扰了历朝历代的河道水利问题、八旗子弟的屯兵或进一步改制问题、商税问题……还有,现在没有问题,可不代表葡萄牙人不会在未来的海域给予大清一些暗里的打击,大清的水师还有待进一步的整合、训练。
总之,战果要巩固,江山社稷的治理也要愈发精深,人才也要更多地培养以应付未来的需要……
他要看,他培养的接班人心性眼光是否进一步达到了他的要求。
云珠也在猜弘历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做为有望帝位的皇子,建功勋博声望夺人心是必须的,但若迷失于头顶光环的璀灿而与臣子争功那心胸就失于狭隘,将来格局成就不会太大。
还好,战争一底定,弘历弘昼便安排了最适合的人署理澳门等待雍正派遣官员正式接手,几个水师营的合作与分工也在将领的指挥下军纪严明,其他大大小小诸如登记战功、统计伤亡之类的事也用不着他们处理,几人一商定,但收拾行礼快马赶回了京城。
接到他们回京的消息,雍正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苏培盛将压在案桌几日的圣旨拿去颁了。
因为澳门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它在以后的海贸中所起的作用,雍正特别将它设为一府,由天子直辖,取消澳门与广州的转口税等等,并命傅玉为澳门第一任知府,从四品。
另外,珠山(今作舟山)、天津、宁波等通商口岸的政治地位也相应地做了提高,在某一方便减少了州省长官从中克扣钱财收受贿赂的机会,加大了朝廷对它们的控制力度。
云珠知道后叹了口气,雍正真是眼光如炬。云珠的几个哥哥弟弟都是文武兼备、才干精明之人,只是其中特别出色的却是傅广成、傅清、傅玉、傅恒四人,能力、心计、手段、眼光样样不缺,傅广成偏文、傅清偏武,是能臣干将的好苗子,傅玉傅恒更有成长为首辅的资质。傅玉虽不像傅恒一样在雍正的跟前长大,对他的各方面了解颇深,但当初出海所获得的关于海外诸国的庞大信息资料以及所换回来的巨额财富珠宝,傅玉的领导功不可没,光凭这一点,雍正就对他的应变能力、处事能力很有信心。
澳门是个特殊的地方,长时期被葡萄牙人占用,风俗习惯已与大清内地有了些区别,这第一任地方长官就必须熟悉外国的一些东西及前瞻的眼光、海纳百川的心胸……所以一开始,雍正便挑中了傅玉。
这样一来,至少三年内傅玉是没机会出使国外了。
傅新这个人才也没浪费,这几年他在理藩院挂了个额外侍郎之职,并没有不得重用也虚费时光,倒跟理藩院鸿胪寺的一干八旗蒙古官员学了不少东西,这次少不了与外国人打交道,便将他正式调入了理藩院成为专门负责外国相关事务部门的副官,为正五品官员。
这几年6续有八旗勋贵子弟组船进行海贸,有出海经验并表现出色的八旗勋贵子弟一旦入仕都被提拔重用,或在海关衙门或是调到大清各通商口岸所在州府任官……因此沿海一带的政治倒是一片活泼蓬勃的新气象。云珠的一个堂兄(李荣保长兄马斯喀之子)桑额这次也升了天津海关衙门主事,为正四品少卿。
这是暨上雍正八年西北大捷后雍正对于年青一代官员的又一次提拔、调整、重用。
这时,已故诚亲王允祉福晋董鄂氏病中上折请封自己的孙子永璞袭诚亲王爵位。雍正犹豫不决。
原来诚亲王世子早在康熙时就封了诚亲王第三子弘晟,他也是允祉唯一长大成年的嫡子,只不过经过夺嫡时期的弘晟有一段时间享受过父亲是皇玛法“长子”、受皇玛法喜欢看重、有继位之望的荣耀,对于四叔(雍正)的登基一直抱有很大的不甘心理,这种心理甚至超过了诚亲王本身。再加上身为亲王嫡子,早早封了世子,弘晟性格便养得有些凶顽蛮横,或许是“同仇敌忾”,雍正登基后他与原本不怎么对付的弘皙、弘明、弘旺等私底下往来反倒密切了许多……诚亲王无祉是个什么样的人雍正最是清楚,他或许对雍正的继位心怀嫉忌不甘,却绝不会有胆子行谋逆之事,后来雍正对宗亲渐渐宽和、恩威并施,允祉也息了作对的心思,可惜,他没能压制住自己的这个嫡子,很多次针对弘历的刺杀甚至是他出的头……雍正既抓不住弘皙的证据,又不能明着对自己一向“支持、维护”的废太子一脉动手,可要对付暴躁没什么脑袋的弘晟却不难,雍正八年,绝大部份的宗室子弟因军功纷纷封爵厚赏时唯有他被雍正革了世子之位,甚至在他不服反抗之时禁锢到了宗人府。
雍正十年五月,弘晟薨,膝下唯有一庶子永璞。而直到十一年八月诚亲王薨逝,也不知基于什么样的心理,诚亲王允祉并没有上折请封世子。或许,他也跟雍正如今的心态一样,是选择由嫡子所出的年幼孙子呢,还是选择已经成年可独挡一面的庶子?
或许他也是倾向于儿子的,毕竟弘景也是侧福晋所出,出身并不算低。只是嫡福晋董鄂氏的意见也很重要…………
“苏培盛,去宣履亲王、庄亲王、淳亲王……果亲王觐见。”听听几位弟弟的意见吧,雍正淡淡地说道。弘景是已经成年,才干品行在侄子里也过得去,不过比起弘璟弘晈还差上一筹,还没重要到自己非得将他捧上郡王的爵位。但是,让弘晟的庶子袭爵……雍正也是不乐意的,一来弘晟与自己作对没必要宽待他的后代,二来,这让他联想到弘皙同样是嫡出庶子……
“嗻。”苏培盛退出养心殿后将所有的传旨太监都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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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喇那拉妹妹这菊花养得真好。”
听到四阿哥就要回京的消息,高露微有些坐不住了,这日用完了晚膳便出了院子散食,在花园里绕了一圈过后见没什么人便走到了乌喇那拉氏的流湘院,看着院子里的十来盆含苞待放的菊花,似笑非笑道:“倒令我想起了一首菊花诗,里面有这么两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可不正应了眼前这菊花的好?”
乌喇那拉.妮莽衣提着花洒细致地给花浇着水:“姐姐谬赞了。无论什么样的花儿,只要细心养护它都能开得很好,一个时令有一个时令当盛的花,春兰秋菊,哪里就轮到菊花是魁首?”
“哎,我可不就是说这个时候的菊花傲然迎霜么?”高露微面露诧异之色,心中却暗笑,你这不是心虚怎么能将我的话听成这个意思。
乌喇那拉.妮莽衣提着花洒的手顿了顿,脸上不可觉地一热,遂又镇定下来,“我倒是听说姐姐最爱百合,可惜了,姐姐就算现在想看,暖房里也没有。”
所谓的暖房,也只能将花延迟两三个月开,或提前一两个月开,技术还没高到春天开的花冬天还能照开。
“是可惜,爷要是能在重九之前赶回宫,说不定也能来这流湘院观赏妹妹这绝世菊花呢。”
乌喇那拉.妮莽衣默然不语。这时节宫中已进了不少菊花,乾西二所得的珍品不少,福晋和爷的正院里摆的万寿菊、案头菊、鳞托菊、墨菊……随便一盆也比得过自己精心培养的这些,听说皇上还将仅有的两盆菊中最珍贵的名品“绿牡丹”分赐给了福晋和五福晋。要赏菊,哪里用到这里?
如果说新婚那几日她还对自己的容貌身材还有几分自信,那么现在,她没办法确定他是否对她怀有一丝怜爱眷顾之情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无论是之前对水师营对抗训练的巡视还是之后爆发的与葡萄牙人的战争,是好是坏,他都不曾有半言片语捎带给她。
除了吃得好些,穿得好些,自己这个侧福晋跟其他的侍妾没什么两样。想到这里,她睫羽低垂的眼中一片阴霾。
“青婀,走了。”高露微转身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姐姐这么费神费力,可别到头来什么也办不成。”
“主子?”珊因担心地轻唤了一声。
将眼光从姗姗而去的背影收回来,乌喇那拉.妮莽衣面无表情地将花洒递给她,走进了屋里。她知道,高氏是在威胁她,她跟金氏对自己设的局出人出力,到头来若没半点成效,虽不至于断了以后的合作,可被她们小看以至于无法拿捏住她们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珊因,阿尔哈图那里还没什么进展吗?”
珊因摇头道:“福晋身边防得太严了,阿尔哈图根本找不到机会跟福晋单独相处。”
乌喇那拉.妮莽衣脸色十分难看,“难道要硬扣?”
珊因忍不住道:“奴婢大胆说一句,主子设的本就是无中生有之计,只要证据确凿,那就成功了一半,至于有没有现场抓到有什么关系,反正福晋都不会承认。”
乌喇那拉.妮莽衣眼睛一亮,“你说得对。”
“奴才觉得主子最好还是停下这个计划。”夏嬷嬷端着补汤走了进来,脸上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嬷嬷以前不是觉得这是个好计划吗?”
“奴才现在还是觉得这个计划不错,只是我们对四阿哥和福晋的了解还不深,四阿哥对主子的感情还不够深厚,这个计划一旦施行不成功,不但有损主子的利益、威望,弄不好反而会成全了福晋……主子不若徐徐图之更为稳当。”
接过补汤,一口饮尽。乌喇那拉.妮莽衣满眼坚持地看着夏嬷嬷,“就像珊因说的,我们只要让爷怀疑福晋就好了不是吗?死无对证,就算福晋要追究到底也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再说,我不想等。嬷嬷,只要福晋永远这么完美,就算我等到她身子骨熬不住,等到她为了保住身下的位子心血耗尽,她在爷的心目中也是无人可替代、无人能超越……这样,我做了继福晋、做了继……后,又有什么意思。”
夏嬷嬷看着她眼中射出晶亮的光芒,无双的丽容焕发出夺目的光彩,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恍然明悟的心一时有些木木的,从极深之处溢出一抹极细极清晰的苦涩。可看着眼前雄心勃勃的主子,她只能无奈地告诉自己,或许这样鲜活明亮的主子更能吸引四阿哥。
无论如何,自己是要帮主子的,不能让四阿哥知道主子有对福晋不好的心思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