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城闺秀圈里,因为庄因洁好久都没有出席了。葛依依因此而一枝独秀,众星捧月。她今日里算是春风得意,连带着见人都有三分笑。
连带着,瞧见着许久不归家的哥哥,都满脸笑容,“哥哥,你可回家了!上次答应我的东珠镶嵌的黄金冠呢?”她直白白地就扑腾着上来,两只眼只往葛明峻脸上戳,看得葛明峻一阵尴尬,忙笑道,“哥哥自然是记得的。”
“记得的记得的,你总是这么说,什么时候给我啊!”她还要戴上去参加诗会呢。以她的容貌,到时候必然能够艳光四射,一鸣惊人的。
葛明峻顾左右而言他,“爹爹呢?在书房里吧。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回了爹爹的话,等下再同你说。”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走远,恨得她跺脚,“小气的哥哥,你跟那下堂妇的那些事儿,我都告诉娘了!”
这边厢热闹,那边厢萧条。庄因洁又想约王三哥,可叫丫头怎么去堵他,他都表示“很忙,不便前来”。郁闷得她将精心绣的帕子又绞碎了好几条。
庄夫人最近忙着自家儿子的事儿,自然没心情管女儿。因为儿子的事儿,那王翠蓉昧了几个月的利钱没给她呢,她都没好意思去讨要。虽然说她是知府夫人,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想想自家的儿子,又想想那银子,她就一阵肉疼。
偏偏这当口,那庄正气还同那叫蜜桃的小妾甜甜蜜蜜,乐不思蜀的。她打不了他,还打不得小妾吗?狠狠地揍了两顿,扬言再不收敛那狐媚性子,就要将她卖出去,她才好了一些。可那庄正气不依了,居然还好意思过来说,“啊,夫人,我晓得你心情烦闷,担心儿子,我不担心吗?可不能迁怒他人,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主母啊……”
庄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像是不认识这个男人。
他成日要她当个贤淑的夫人,那他呢?
第一次觉得,她父母将她下嫁于他,是不是做错了……
当第二天知府同知联合几个幕僚一起递上所谓“万民书”的时候,庄夫人眼前一黑,直接晕倒。
——什么都不用多说,这男人,果断嫁错了!当了个知府经营那么多年,居然能被自己的部属给逼迫成这样,什么能耐,什么人品,她心如死灰,早知道日后会死两个儿子,她当姑娘的时候就算要当老姑婆,也绝不嫁给这庄正气啊!
庄正气坐在案前,浑身瑟瑟发抖,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们……你们……大胆!”
当了千年老二,当得已经非常不耐烦的葛大人,早就觑着这机会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哪能放过?虽然儿子说,将这庄正气稍稍留一留,不过就算只将他儿子杀了也是一样的。谁都知道,泥腿子出身的庄大人,一生仅得儿子,大儿子早年得风寒死了,这二儿子便是牢里的那一个,若是也能够趁此机会死了,对于这个野心勃勃,有些认不清自己的农民,真是一个绝好的打击。
他阴笑:自家的儿子真是好,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想想自己的儿子,再看看别人家的倒霉蛋,葛大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难得被老爹认可一次的葛明峻,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
真是……真是诡异啊。
他懒洋洋地看了王翠蓉一眼,“怎么,看你一整天都兴致不高,觉得那庄二可怜吗?”
王翠蓉正算着账,闻言拨弄着算盘的手停滞了一下,而后摇摇头。
“嘿。”他笑道,“我想啊,你也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人。让庄二死,不正是你提出来的吗?”
“我没叫他死。”王翠蓉面色平静,“是你设下这个套子,让汤淳假扮受了重伤。然后煽动民众中对他的不满,让一些吃了他的亏的人去递状子,出证据,最后让你老爹牵头弄了个‘万民书’。这可都是你的主意,我只不过是配合。”
“配合就配合吧。”他笑着要抓住她放在算盘上的手。不算细腻的手,却看上去那么诱人——心之所系,果真是不一般吗?“什么时候愿意成为我家的人?翠蓉。”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为你家的人了。”她皱眉,一把拿开他的爪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我这样?我怎样?”那样被甩开,他的心里也很不悦,语调不由得提高,“你说要我尊重你,我哪里不尊重你了?我对你这样好,你态度怎么就不能对我好一些?”
“哎,你这人能不能不要这样……”她抚额。
葛公子素来都是在女人中间受宠惯了,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的态度?其他的女人,只要他给个好脸子,还不趋之若鹜的,哪里像她,反而避之不及!难道说他真的惹人厌弃?
“我对你是认真的,王翠蓉!你不要用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对付我!我跟汤淳可不一样。他那样的傻子,才会任你呼来唤去的,等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了,还一个屁前景都没有!”他非常严肃地将两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再严肃地教育一番的意思。
“扑哧——”王翠蓉怒极反笑。笑了一通之后,反而怒气都没有了。
“我说,葛大公子,事儿那么多,生意那么好做,再说了,您不是中举了吗?也可以去京城里再拼搏个前程回来嘛。何必成日里纠缠着我这个下堂妇呢?”她明眸皓齿,这样说话的时候,淡淡的自嘲,有一种别样的生动。
“你不必这样妄自菲薄,翠蓉,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她蹙眉,忽然莞尔一笑,“你是准备纳我做妾呢,还是做外室呢?”
他忽然语塞……
她又笑道,“就算你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我进门,也得我喜欢你才成。现在嘛,我还真不稀罕。我又什么都不缺,自然得嫁一个我欢喜的人。”
她不稀罕!
他的手心忽然握紧,她的肩一阵疼,“你做什么?”
“我……”他不晓得如何掩饰自己的狼狈,忽然想起来了,想起来一个绝好的借口,“这都是假的,翠蓉,对不对?其实分明是你对吴景旧情难忘!”
又来这一出!当王翠蓉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才发觉自己找了个最糟糕最烂的借口!真是……差劲透了!
“翠…翠蓉……别,别推我……”
“彭——”大门在他面前好不留情地关上,他碰了一鼻子灰。
这时候的葛明峻,又是灰心又是丧气。这时候还在不自觉地想:她到底是喜欢吴景呢,还是不喜欢吴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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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正气整个人都快疯了,为官那么多年,他都没有那么狼狈过。竟然是被葛家人逼迫成这样!那葛家的小子,还有那个姓王的小女娃……他们才是幕后的推手!他恨得将一只手的骨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不成!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当夜就写了一封信,立刻找人带去京城。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而为了先应付眼下的难关,拖到京城中来救援的时候,他又立刻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家中妻女的时候,庄夫人和庄小姐都愣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庄因洁。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瞧着自己的父亲——这个素来以慈祥的面貌面对着自己的父亲,这时候怎么这么陌生呢?
“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他!爹爹不如立刻叫我死了!”她捂着耳朵,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庄夫人也不敢相信,“我大儿子死了,小儿子眼见着也保不住了,现在膝下就只有这唯一的女儿了!你要把女儿也推进火坑吗?”
一边说着,一边满脸是泪。
“妇人之仁!”庄正气气得连胡子都一抖一抖的,“我自己亲生的女儿难道自己不心疼?可你就心疼女儿,就不心疼我们的儿子?要是我们与那葛家结为姻亲,至少咱们家的小德就能保住一条命!自己儿子的命和你女儿的姻缘,你比一比,还不晓得轻重吗?”
庄大人声势夺人,生生将庄夫人一时震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庄因洁都觉得,似乎是这样的。
他又转头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慈爱中带着不舍,“小洁啊,你要知道,在爹的心里,也是很疼你的。可是眼下你二哥的命需要你来救,你哪能为了自己的一点幸福,就放弃自己二哥的命呢?他是你二哥啊,你唯一的兄长,庄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若没了他,你以后即使嫁出去了,也没什么依仗啊……”
他谆谆教诲,听上去真是慈父心肠。
庄因洁愣了又愣,最后发问的却只是一个问题,“就算我肯嫁,那葛明峻肯娶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笔试了……尼玛,打了一场好酱油。心都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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