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红鸾心动鱼雁互通闻心意宫妃省亲贾赦大怒要分家
文嘉瑞摸着信纸,心里默念几句‘探春’,便提笔速速而下,时而停笔凝思时而莞尔一笑,倒是比做文章还有下工夫。
不一会,信纸布满字迹。文嘉瑞见了,一笑,亲自将信纸装与信封,待写好信封‘贾氏小姐亲见’几字后,又小心的吹干墨汁,这才妥帖的将信封递给旁边的小厮,道,“仔细些,莫要揉了污了,定要送到贾宅里的贾小姐手中。”
小厮厉风从小便跟在文嘉瑞身边,亲近自然不在话下,听得少爷啰嗦嘱咐,当下嘻嘻一笑,打趣道,“我的好爷,您都说了八百遍了,小的耳根子都快听出茧子了!您放心,这信在人在,信若是不在了......”故意顿了顿,见自家少爷板着脸,才接着道,“信若是不在了,定是到了贾家小姐手里了!”
厉风取笑自己,文嘉瑞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了句,‘你懂什么?’便打发下去送信了。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尤为是大家小姐,名节看的尤为重。像文嘉瑞写信给探春这一行为,若是严防不叫人传了出去,而后二人能结秦晋之好,这在传出去,便会称一句心意相通,才子佳人之类的。若是两人脾性不和,更或是男子风流将女子私信外漏,这在传了出去,只会说女子不甘寂寞,名节不洁。
不过,文嘉瑞这么做,倒不是不尊重探春,反倒是心里认为,贾氏小姐定不是京中一般的大家小姐。二人在梅林不过交谈数句,文嘉瑞不能否定,自己先是被探春的外貌所吸引,而后几句,更是折服在探春的见识之上,没了以往大家千金的扭捏,眼界自由一种男子的远大,倒是更引得文嘉瑞心倾。
故已,文嘉瑞想,这贾氏小姐如此不同凡人,定不会在乎这外界的俗人眼光,才有了鱼雁互通,聊表心意的举动。
文嘉瑞能这么做,全是他个人性子所致。
这文嘉瑞乃是文嘉成的幼弟,年纪不过十八。从小聪明伶俐,更是能文能武,父亲宠爱,母亲娇惯,倒是没养歪。不过这性子多了些不羁,打小爱自由,凭着自己的武艺,天南地北的闯荡,时常不在京中,更是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做个游侠。因其年幼,上面有三位兄长,大哥成了亲,且早早有了孩子,自己身上没了担子,更是放了胆子闯荡。
这次文嘉瑞回到京中也不过数月,闻得二哥娶亲,这才赶回来。不过紧赶慢赶,途中有出了岔子还是晚了,心里不好意思,故多留了些时日。其母见了小儿子,爱的不得了,又是嚷着自己头疼,腿疼的,又留着小儿子多住了几月。眼看小儿子还要出去,便以母子情分相挟,这才让文嘉瑞留的京中过年。
文嘉瑞爱清静,不愿住在文府,过年时节,众人拜访,其母老是让自己见客,弄得文嘉瑞烦了心,这才躲懒躲到二哥的府邸上,小住几日。
于是才有了,文嘉瑞与探春梅林相遇的情景。
贾探春接了书信,逐句看过,心里原本躁动的心,却安静的平缓下来。面上虽还有羞红,不过脑子清明,知道想做想什么,当下提着笔,回了信。
文嘉瑞接到探春的回信,面上一喜,展信,越看眉头越是深皱。
心里暗叹,这贾氏小姐果真不同寻常女子,信中大胆表明对自己有好感,可提出的问题也是钻营。文嘉瑞当下放正了心思,不敢在小瞧女子,当下一一回复。
如此过了年关,文母惊奇的发现,小儿子竟然没提出要出去,心里高兴之余也生了疑问,当下寻着功夫,到了文嘉成的府邸,借着看望黛玉的名头,悄声的打探。
黛玉听闻丈夫说过几句,自然知晓小叔子对探春有情意,不过事情还没定下来,自然不敢多嘴乱说,唯恐坏了两人情分。
文母在黛玉这探不得丝毫,不甘心的去问了二儿子,才知道自己儿子动了情,却听了二儿子的劝告,没有动作,让小儿子努力去。心里却打着算盘,若是这位女子真的留住了小儿子的心,留在京中,那她以后也不用为小儿子担忧了。
探春与温家瑞两人互通书信,不过数月,二人水到渠成,佳偶天成。
贾环见了,自是替探春高兴。
三月初四,探春十七岁生辰。文家文母与贾宅赵姨娘共商妥事,交换了庚帖,定在一月后小定,五月初成亲。
虽然时间急了些,不过赵姨娘自从在贾府当姨娘时,便早早替探春备着嫁妆,而文家对于小儿子的事自然上心,时间虽赶,两家却早有准备,倒是不忙乱。
四月中旬,圣上又下了三道旨意,一封是给了黄家,也就是二皇子徒臻邢的生母的娘家。一封是给了去年才封的敏贵妃--薛宝钗的娘家,薛府。最后一封是给了贾府,本来贾元春不过是个妃位,还得不了省亲的恩惠,不过圣上念起贾家是老臣子,又有爵位,当下开了恩,才允许贾元春省亲。
薛姨妈得了圣旨,也不知是笑还是哭,惴惴不安的过了一下午。晚间同薛蝌商量,得了结果还是要盖园子,既然圣旨下了,那么宝钗省亲是自然的,盖园子也是一定的。
同样得了圣旨的贾家,此刻贾母捧着圣旨,笑着合不拢嘴,就连王夫人也因元春封妃,在贾府又活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心里骂着贾母,自己女儿得了本事,以后看谁还敢在欺辱自己!
面上得了无限光荣,可,盖园子要的是资金,面子可不能换了当钱花。
贾母自然知晓,派了鸳鸯过去,请贾赦与贾政同到一处,才开口道,“如今元春丫头得了本事,封了娘娘,这可是咱们整个贾府的荣耀啊!圣上天恩,给了咱们贾府的恩惠,咱们自然也得给娘娘做足了面子,就这省亲的园子,老大你出些?”
贾赦闻得贾母此话,心里愤恨,自己是长子,以后袭爵也是自己,凭什么你一通话,自己窝在小角院?而自己这个弟弟却位居正堂!贾赦心里不是不埋怨贾母对贾政的偏爱,不过在这个孝顺顶天的时代,就算贾赦心有埋怨,也不敢顶撞贾母。现下,你贾政的女儿得了妃位,我这个做大伯的什么福都没享到,凭什么先问我要钱?
对此,心里恨,此时便不说话,不吭气。
贾母见了,又问了一遍。
贾赦心里埋怨,语气平平道,“谁的姑娘自然是谁掏银钱?”
“混帐!”贾母大怒,拍了矮几。
贾政吓得连忙站在贾母旁,哄着贾母。
贾赦听闻贾母这么说自己,倔性子犯了,怎地?我说的不对?昂着脖子,对着贾母道,“母亲要说混帐,我确实混帐,今个哪怕落了不孝的名声,儿子也想说道说道......”贾赦红着眼,不管贾母眼里的诧异,直接道,“我是咱们贾府的长子,按理应是我袭爵,我说的可对?弟弟?”
贾母要出口说道,贾赦当没看见一般,又说了遍,“我说的可对弟弟?”
贾政自然答对。
贾赦闻言,洋洋一笑,道,“那么我是长子,又是袭爵,凭什么你这个弟弟居在正堂?而我这个长兄却偏居一隅?你不是最尊规矩么?那么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贾政面色涨红,自己一直住在荣禧堂这么多年,确实是名不正言不顺,往日还能哄自己,是母亲的意愿,自己不过是孝顺,不敢忤逆。如今贾赦这么直白的说道,贾政自然面上讪讪。
贾母惊诧自己的大儿子今日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心里虽生气贾赦的忤逆,不过如今却不能这么说,当下换了语气,温软道,“你弟弟住哪也是我的意思,你个做大哥的,以后爵位都是你的,还计较这些?”三言两语的打发了,也没说给贾赦换了住处。
贾赦今个也不知怎么了,一头热血,面色涨红,非要挣个一二三的。听贾母还是这么偏帮弟弟,当下怒火上头,喝道,“别拿这个哄我,既然是我的爵位,我今个自然挣了回去。”
贾母听了,捂着脑袋,嘴里骂道,“孽子啊!孽子!”
若是以往,贾赦早都怕了,早早凑到跟前悔过去了。可是今天,贾赦双眼冒火,心里想,最坏的不过是落个臭名声,自己的名声早都不香了,要那名声做什么?当下甩着袖子道,“母亲若是觉得不满意----”
贾母听这话,还以为贾赦要求自己,当下哼哼唧唧了一番,斜躺在榻上。
“母亲若是不满意我这个儿子,那么大可分家,只要弟弟搬了出去,儿子自然小心伺候。”贾赦摔下一记炸雷。
轰的贾母双眼泛花,抖着手指,指着贾赦,一个字说不上来。
旁边的贾政见了,站起身,对着贾赦道,“哥哥不满意弟弟,弟弟走就是,别气着母亲......”
还未说完,贾赦便一口啐到贾政脚边,打算今天撕坏了脸皮,便什么也不害怕了,怒骂道,“你这个假仁假义的贾政!占着你大哥的位子不放,怎地?我这个做大哥的还不能骂上两句?在我这装模作样,摆什么仁义道德,要是你真这么重礼,便早早主动的给我搬了出去,而不是让你大哥轰你走!”
贾母见贾赦今日不作罢休,当下想晕过去,改日在说,今日实在是不能硬碰。还未动作,便听贾赦道,“母亲别想着蒙混过关,今个就是拉了儿子的面皮,儿子也不在乎,您偏爱也是有度的,宝玉是您孙子,琏儿怎么不是?凭什么好的香的都捧在贾宝玉头上,琏儿什么都不是呢?什么宝二爷?贾府中哪有什么宝二爷?按规矩,排名次,琏儿才是贾府正八经的主子,哪里算的上宝玉!”若是真的按爵位讲的话,贾赦的话不无道理,贾政只是住在荣国府,沾了荣国府的名头,若是搬了出去,也不过是个六品员外罢了,而贾宝玉自然就单是一个六品官员的儿子罢了。贾琏与迎春才是这个荣国府的正经主子。这么说,倒不是贾赦多爱护贾琏,而是借着题发挥,憋屈了这些年,一通火下来,不炸了才怪。
贾母见贾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气的脸色发白,恨不得厥了过去。
贾政听贾赦这么说,又是羞又是怒,面皮红了白了,白了红了。当下跪在贾母面前,哭声道,“母亲儿子不孝,就按大哥说的,分家罢!”
贾母随手将茶盏一掷,砸的贾赦头破血流,贾赦见了,不管自己额头留的血水茶水,冲着贾母哈哈大笑,惊得贾母不知所措。
“母亲啊!母亲!都是您的儿子,您怎么偏心成这个样子?”当下不管贾母的面色,就这副样子直接往外冲,下人们拦都拦不住。
贾母见贾赦走了,还以为这事就此作罢,对着跪在脚边的贾政道,“你莫要听你大哥的糊涂话。”
却说贾赦顶着满脸污血,冲到荣国府的大街上,众人见了,大惊,荣国府的大老爷什么动手?又听下人私语,说什么老夫人什么的,心里都是存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哟哟!这个荣国府不得了啊!先是嫡母爱动手,这个亲生母亲怎地下起手来也不含糊?还专往头上砸,这不是要人命么?都听闻,贾家老夫人偏爱小儿子,没想到是真的哟!
贾赦不管不顾,扯了旁边一辆马车,自己坐上去,亲自赶着马车,血涓涓留下,贾赦也不管,随手抹了抹,面色发白,嘴唇无血气,只管往宁国府那里去。
到了宁国府,守门的小厮见荣国府的大爷一副凄惨的模样,众是一惊,具上前搀扶。
贾赦一手挥开上前搀扶的小厮,当下喝道,“珍大爷可在?”
贾赦一脸凶气,吓得小厮忙不迭的道,“在在在”。连忙引路过去
贾赦见了贾珍,贾珍大惊,迎着贾赦进了书房,又让小厮去请大夫,贾赦挥了挥手,道,“不碍事。”血早早凝了,就是看着吓人罢了。贾赦心里有话要说,对着守在一边的小厮道,“都下去。”
贾珍见贾赦的倔脾气犯了,当下对着小厮道,“你一会送些伤药过来,现在去罢!”
小厮诺诺称是。
贾珍贾赦在书房谈了一个时辰,又花了时间处理了贾赦的头伤,到了晚间,贾赦坐着马车,到了荣国府。
贾赦回到贾府,邢夫人见了,大惊,今日府里发生的早早传遍了,这下见了贾赦,小心翼翼道,“你说的理儿谁不知?可老太太偏着爱着,咱能做什么?倒是受了伤......”说道最后诺诺的。
贾赦见了,难得不生气,坐在榻上,双眼难得的清明理智,平缓道,“这些年母亲偏爱二房我是如何不知?忍了让了都无所谓,想着以后这府里袭爵还不是自己,可你见见,如今元春得了妃位,我在不硬气些,指不定连着爵位都没了。”说到此,贾赦叹了口气,道,“我儿子就是琏儿一个,迎春养在老太太身下,与你我不亲,我年纪大了,想要儿子是难了,这些东西以后自然是琏儿的。只要以后他能好好孝顺我罢了!”贾赦虽然平日糊涂,花天酒地,可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肚子里能没个小算计?他知道自己如今胡混的凭仗不过是仗着自己是长子,以后能袭爵,外人自然看在这个面子上奉承自己,若是自己的爵位丢了贾政身上,自己的好日子还能长久?儿子虽然跟自己不亲,可毕竟是自己儿子,传给贾琏,量贾琏也不敢翻了天去!
房门外,本来看望父亲伤势贾琏听闻,双眼一红,觉得自己太混了。当下转了身子,走了。
贾赦回到了贾府,只有贾琏迎春过来探望伤势,贾母连个话都没有,贾赦见了,心是伤的透透。
翌日,贾珍携着贾氏宗族到了荣国府,见了贾母第一句便是,“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要求与其弟贾政分家,昨日托我与宗族前来办理......”
贾母闻言,脸色发白,跌坐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