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久别情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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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小姐,最后一个问题――我看你简历上大学修的是临床医学,为什么毕业却选择到我们贺氏集团来应聘?”

乔叶穿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坐在贺氏集团人力资源总监于敏的对面,得体地微笑:“贺氏集团是国内知名的上市公司,公司内部制度完善,机会很多。现在难得有这样一个与医疗相关的项目在招人,我就想来试一试。况且您应该也看到我在大学期间辅修了会计和英文的课程,拿到了管理学的双学位,所以从专业知识的角度来讲,我觉得我不仅不会欠缺,临床医学的背景反而会成为我的优势。”

“我先生也是一位医生,所以我很清楚临床医学很辛苦,你能学有余力地辅修其他专业,的确很不容易。”

于敏毫不掩饰她对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赞赏。一个项目助理的职位,进入面试阶段的就有三十多人,层层筛选到她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三位。乔叶是几位候选人中大学专业最不相关的,却也是综合实力和面试表现最好的一位,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清晰的选择。

乔叶垂眸笑了笑,很好地掩饰住内心的情绪。哪是什么学有余力呢?她不过是资质平平的普通人,绝不是什么学霸学神。大学五年里拼了命地学习,只是因为她明白技多不压身的道理,迟早有一天会用得上。

她也不能明说她极力钻营,一毕业就加入贺氏集团是早有预谋的。

外面有人敲门,一位年轻的员工急匆匆跑进来,在于敏耳畔说了几句什么,她脸色就变了。于敏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站起来,对乔叶道:“乔小姐,我现在有个紧急的会议要开,今天咱们就到这里。恭喜你通过面试,欢迎加入贺氏。”

她伸手过来,乔叶也赶紧起身与她握手:“谢谢。不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她有一位喜怒无常的母亲,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轻易就看透人们脸上的焦灼。

于敏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录用,也就不当她是外人:“是我们贺总来了,召集公司高层临时开会。幸好面试已经结束了,不然不知要让你等到什么时候去。”

“怎么会呢?我听说小贺总时间观念极强,非常自律,甚至不提倡员工加班。”

刚刚退休的老董事长贺正仪刚刚全权将公司交到侄儿贺维庭的手里,为区分姑侄两人,公司内外甚至是新闻媒体,都以小贺总来称呼贺维庭。

不过乔叶此时提起来,却隐含了一丝轻慢。在她看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再优秀也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不过尔尔。

“以前的确是这样,不过出了车祸之后,贺先生的脾气不太好……”年轻的下属忍不住接了一句,被于敏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她对乔叶道:“乔小姐,我会跟你电话联络改天过来签合同。合同上还需要贺总的签章,恰好他今天过来就一并处理了,不会让你等太久,请你放心。”

乔叶点头,跟在于敏他们身后出去,外面刚才还一片平静有序的办公区已经沸腾起来。

被要求参加临时会议的高层管理人员纷纷从办公室奔赴最大的那间会议室,有的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西服戴领带,有的下属还捧着资料一路解释汇报,还有人神色冷凝地用手机通话:“……对,今天贺总到公司来了!”

乔叶想起以前看过的那部风靡全球的电影《穿prada的女魔头》,就是这样的场面。

终于听到有人叫贺总,她站在前台桌前探头往门外看。门禁处的两扇玻璃门已经完全敞开,那些先前还步履匆匆的人也完全慢下来,全都簇拥着一个人,以他为中心地往里走。

视线被那些人遮住,其实乔叶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一架轮椅,轮子笨重而缓慢地从蓝色的地毯上无声碾过。

那是贺维庭吗?他真的出了车祸,伤得很严重?

不知谁说了句什么,乔叶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听你们说这些废话的!”

受了伤的人,泄了胸口一腔真气,须得很长一段日子才能再养回来,所以声音虚软。可那种气势还在,不怒自威,周遭的人个个噤若寒蝉。

这应该就是贺维庭了。

所有人都进了会议室,乔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在接待访客的偌大一片休息区坐了下来。

手边随手一本财经杂志上都可见贺氏姑侄的访谈和新闻,最近他们是城中热点。

年轻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轮廓,她早已看过无数次,牢牢记在心里。但刚才远远看到真人,才知仍旧是陌生人。

贺氏家大业大,公司内部也极为严谨守规矩,但贺维庭出车祸入院之后第一次到公司里来,还是掀起了一番兵荒马乱,没人留意静候在休息区的乔叶。

过了很久,会议室的门才打开。贺维庭极度虚弱,几乎是被两个助手架住手臂扶出来的。旁边的人要为他撑开轮椅送他出去,却完全不熟悉这由德国定制空运而来的物件,不得要领,急得满头大汗。

乔叶适时走过去:“我来吧!”

不过三两下就弄好了,大公司员工千千万万,大多只是人事记录里的一串号码,那些人也不认得她是谁,连声说谢谢。

贺维庭没有正眼看她,她倒是装作不经意地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青白的脸色,唇间的红色淡得几乎看不见,人瘦得脱了形,满脸都是倦然的神色,只有眉眼间还有几分凌厉。

她没有伸手扶他,他太骄傲了,越是这样的时候越容不得更多的同情怜悯。

只是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实在也坚持不了多久,没进电梯就昏厥过去。

乔叶为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跟车送他去医院。他昏昏沉沉,依旧不知她是谁。

原来他住这间医院,她大学最后一年的实习期便是在这里度过。

或许这就是天意,医学背景的确成为她接近贺氏核心的优势,不需再舍近求远去集团任职了。

凌晨时分,贺维庭睡不着,趁护士不注意悄悄起床,到楼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去买了一包烟。

他在花园独自抽完一支烟,才折回住院楼,转动轮椅进了电梯,没想到里面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手里捧着一个纸杯,大概是值班中途下来买咖啡的。见他不方便,问道:“你要去哪一层?我帮你按。”

贺维庭没理她,伸长手径自要去按自己所在病房的楼层。平时做这个动作是没有任何障碍的,他身体虽然康复得不好,但自己乘电梯上下这栋楼也不是一两次了,可今天这个女医生站的位置让他一进来就离按键比较远,指尖竟然怎么都碰不到那个小小的按键。

那女人一笑,语气轻快:“都说了我帮你按,你非要逞能。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准确无误地按下他要去的楼层,他有点恼羞成怒:“你认识我?”

她明明看到他捏在手里的那包烟,他身上尼古丁的味道也未及散去,却什么都没说。

她依旧笑吟吟的,指了指挂在襟口的胸牌:“我叫乔叶,你的主管医生是我的带教老师。我就在你那层病房的楼下值班。”

贺维庭不吭声,或许他该跟赵主任提一提他这位好学生。

电梯忽然猛地晃动了一下,头顶的灯也灭了。贺维庭握紧轮椅的扶手:“怎么回事?”

“大概是电梯故障。”乔叶的声音听起来仍是一派轻松,“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这里的电梯经常这样。”

她没说谎,医院的电梯使用频率太高,故障也多,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只不过像现在这样凌晨被困在电梯里,她还没遇到过。

医院里清清冷冷,一到晚上又格外安静空旷。有的年轻姑娘怕鬼,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惊声尖叫或者放声大哭给自己壮胆。乔叶胆子大,不信鬼神之说,背靠在电梯墙的栏杆上喝了一口咖啡,要不是嫌地板不干净,她都打算席地而坐把这杯咖啡喝完再说。

可贺维庭就不太对劲了,他从灯灭的那一刻起就整个人呈极度紧绷的状态,双手死死握紧轮椅的扶手,身体簌簌发抖。

乔叶试图靠近他:“喂,你没事吧?”

他抖得更厉害,几乎咬着牙说:“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他仿佛全身都在疼痛,额头冒出汗珠,无数次想要站起来,在黑暗中拨开这扇门逃离,却完全力不从心。

“……我的腿,我的腿卡住了。”他开始喃喃自语,奋力挣扎,大力的一拳捶向身旁的电梯墙,然后又是一拳,再一拳……仿佛不将这墙板砸出一个洞来不肯罢休。

乔叶耳边嗡嗡作响,试着安抚他:“你不要紧张,没事的……”

她可以肯定,他是将这个幽闭的环境当成了出车祸时困住他的车厢,将电梯墙当成了车窗玻璃,势要捶破逃生。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他死死攥住,反应之大,那力道差点将她掀翻在地。

最终两个人都倒在地上,贺维庭身上的伤势没有痊愈,伤筋错骨的痛让他瞬间痛苦得蜷起身体,却还在奋力挣扎:“……我的腿……”

乔叶抱紧他的身体护住他的头部,不敢高声,只一个劲儿地抚慰:“别怕,没事的……是幻觉,不是真的,你已经安全了,你现在在医院里。你的腿没事,你只是受伤了。呼吸……来,跟着我,深呼吸!”

她引导他调整呼吸的节奏,任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肩窝,一手支撑着他的身体,一手抓牢他的掌心。

她感觉到他的汗水浸湿了他身上单薄的病号服,他的呼吸带着痛苦的喘鸣音,偷偷去买的那包香烟已经在他手心里被揉得粉碎。

救援的工程人员赶来撬开门的时候,电梯里一片狼藉,但好歹他已经平静下来,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贺维庭已经排满的治疗方案里,又加入一项心理治疗干预,每周定时见一回心理医生。

他自然不肯,赵主任查房的时候点了乔叶的名,问她做这个治疗建议的理由是什么。

结果她还没开口,贺维庭就硬声道:“不用说了,我配合就是了。”

她笑眯眯地退回去,之后还被老师表扬:“我还没见过那小子这么听话,你是用了什么好办法?”

她只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对这位伤势严重、不听话却又轻不得重不得的贺家大少来说,乔叶是一柄好用的尚方宝剑。

贺大少不好好吃营养餐的时候,找乔叶;贺大少不肯配合做胃镜的时候,找乔叶;贺大少不肯让护士小姐打针的时候,找乔叶;贺大少没做完治疗就吵着要出院,还是找乔叶!

贺维庭终于毛了,朝乔叶吼:“我说你够了没有?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这复健我不做就是不做,谁来说都没用!”

她以为帮了他一回,揪住他那点小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哼!

“谁拿鸡毛当令箭了?不知是谁说的,只要我不把那天在电梯里发生的事说出去,不让别人知道你有幽闭恐惧症,就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

他不满地纠正:“我那不叫幽闭恐惧症。”

“是是是,应该叫创伤后遗症,那只是一种应激反应。唉,可惜啊,我倒是遵守了约定,你却打算赖账了。早知你这么不爱惜身体,当时何必拼命护着你?”

贺维庭见她揉着手臂,语调一下子就缓下来:“你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做事的时候还是有点难受……”那天在电梯里为了护着他,她受了点伤,其实最严重也不过是肘关节脱臼,接回去没两天就行动自如了,哪会疼这么久。

“过来,我看看。”他朝她伸手,轻轻活动她的手臂,又抬头看她的脸颊,“这里的瘀青还没散?还疼不疼?”

他离得太近,鼻息拂过她脸上的伤处,痒痒的。她心头突突一跳,拉开距离打哈哈:“我说疼你是不是就愿意继续做复健?那真的好疼啊,好疼好疼……”

贺维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但最终还是按时按计划地去做复健。

车祸让贺维庭九死一生,动了很多次大大小小的手术,都是请的国内外权威专家主刀,加上他运气好,几乎每次手术都很成功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结果。站不站得起来还要看他往后的努力,所以继续治疗方案和复健计划就显得格外重要。

乔叶也知道过程有多煎熬,原本健硕挺拔的大男人要像婴孩一样重新蹒跚学步,对他的自尊和骄傲绝对是莫大的挑战。有时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要重复多次,耗时长久,甚至伴随疼痛,他会忍不住喊出声来。

她陪他去过一两次,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忍心看他那样痛苦狼狈,后来干脆不去了。复健医师是他姑姑贺正仪花重金聘请的,自然以病人的利益为先,隔了不久就来找乔叶,说贺维庭复健最认真的两次就是她在场的时候,那样的认真投入可以事半功倍,有助于他的康复。

两个人感情的发酵竟然要托赖第三人来挑明。

乔叶心里五味杂陈,并不如预期的那样欣喜若狂。

复健的效果越来越好,贺维庭渐渐可以独自站立,医生都说这是非常好的进展。

终于可以正式出院,贺维庭却不慌不忙地坐在病床上,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往来邮件,头也不抬地说:“急什么,才刚有点起色,不如再多住几天。”

乔叶道:“这倒稀奇了,你不是从受伤被送进来那天开始就想着出院吗?医院住着是不舒服,现在可以回家了,怎么又不肯走了?”

“就是不想走,不行吗?”

她没好气道:“大少爷你别无理取闹了,医院的病房是公共资源,可不是你想占多久就占多久的。病好了就该出院,把病床让给更有需要的人,这是公德。”

“这是私立医院,出得起价钱就可以一直住,不存在公共资源一说。”

乔叶词穷:“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终于抬头看她:“如果你肯来做我的家庭医生,我立马就办理出院手续。”

乔叶的心脏狂跳不止,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但面上还是一派波澜不惊的表情:“我为什么要放弃大好的前程去做你的家庭医生?”

“再好的前程也不过是为了更高的薪水和更好的生活,你现在就可以预估十年后的收入水平,我翻一番付给你,当作起薪。”

她笑了笑:“有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钱的确不是万能也不是唯一的。”

“那么……”他作势要站起来,她习惯性地过去扶他,被他在唇上深深一吻,“如果加上这样呢,够不够?”

他声音沙哑性感,眼睛里盛满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如一张细密的网牢牢笼住她。

据说人类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事物时瞳孔会因兴奋而放大,她离他那么近,恰恰就看到他深褐色的瞳眸微微张开,像为她敞开了一扇门。

这个骄傲的男人,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仍向她敞开了心扉,毫无保留地对她告白。她很难形容当时的心境,只记得更加热烈地回吻了他,两人的唇瓣难舍难分,最后都有些脸红气喘,眼里只看得到彼此。

她抱紧他:“好,我答应你。”

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然而走进贺家与贺维庭一起生活的两年,是乔叶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不仅是医生,也是伴侣,负责督促他按时吃药、做复健和定期体检,还陪他一起用餐、散步、看电影和垂钓消遣。

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目光中对她的温柔炽热也与日俱增。他对她极好,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搬到她面前来。只是他很少把她带到人前,这也是她的意思――在目的达成之前,她不想过多地暴露自己。所以一时间人人都知道向来冷情的贺家大少有了认真交往的女人,却大多没见过其庐山真面目。

就那么一次,有重要的饭局非要他本人出席不可,当天他却忽然发起低烧。

乔叶不放心,只得陪他一起去。

列席的人群中有叶炳,那是她的父亲。她如今接近贺维庭便是为了夺一份“投名状”,博得父亲的认可,带母亲入叶家的门。

叶炳当然是知情者,但在酒桌上他始终当作不认识她,甚至在她为贺维庭挡酒的时候也没有一句半句解围或心疼的话。席散他就走了,私下没有关怀过她是不是喝多了,有没有难受。

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她还是难过,胃里也翻江倒海,明明没喝多少,却跑到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坐在马桶上直掉泪。

乔叶乔叶,她的名字集合了母亲和父亲的姓氏,顶着私生女的身份,没有过完整的家庭,不为父母所喜。从小到大,她所有的努力仿佛都只为得到他们的肯定和注目,从不曾为自己而活。

贺维庭担心她,敲不开门只好闯进来,看到她的样子,一把就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去应酬,不该让你喝酒。是不是很难受……下次再也不会了,没事的……别哭了……”

她在他怀中啜泣,甚至不敢号啕大哭,因为她没有资格。

这个温暖怀抱的主人大概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可她却注定要辜负他、伤害他。

她仰起头去吻他,吻他冒出青髭的下巴、性感的喉结和锁骨,胡乱地拉扯他衬衫的襟口,听那木质的衣扣落在地上……

他按住她作乱的手,用严肃而紧绷的语调说:“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不喜欢我吗?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贺维庭身体里的火像是一下子被点燃了,烧得他喉咙干涸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亲吻她,汲取她口中的甘泉。他们互相拉扯着对方的衣物,直到所有的遮蔽都委地,从浴室到卧室蜿蜒一路,将过去那些日子的守礼忍耐全都抛到身后。

乔叶疼得直哭,他也一点不好受,可还是拼命吻她的泪,不断地轻哄:“放松一点,没事的……”

他们彼此缠绕,互相融合。第二天早晨,她在他的卧室醒来,他坐在床边为她戴上一枚圆钻指环:“乔叶,嫁给我!”

她一头乱发,没有刷牙,身上不着一物抱紧薄被,遭遇人生第一次求婚,想要尖叫,却忽然傻傻落下泪来。

他叹口气,挪过来吻她:“不用担心我是为了对你负责,这戒指锁在我床头的抽屉里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幸亏你没发觉,否则就不会有这份惊喜了。”

她怎会没发觉?至此她已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爱她入骨,而她又何尝不是?

爱了就怕辜负,她没敢说“我愿意”。贺维庭以为她嫌这样的求婚过于草率,又重新布置玫瑰、灯光和音乐,从澳洲购入一枚粉钻藏在甜点中央,单膝跪地请她相信他的诚意。

以他的固执,怕是她很快就会看遍所有稀世钻石镶成的婚戒。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于是她抱有最后一丝侥幸答应了他的求婚,原本只想一生一世陪他走,谁知轻易就挥霍掉最后一点幸运。

那段日子他们放纵而又快乐,虽然都没有什么经验,可有的事是出自本能,很快就触类旁通。屋里每一个房间都有淋漓尽致欢好的记忆,甚至是浴室和她那方小小的衣帽间。

贺维庭这栋上下四层的别墅对她再没有什么禁地可言,其实过去他也从没有限制过她什么,可她为避嫌总是很自觉地不靠近他的书房,那里是他办公的地方。如今呢?他坐在书桌后的大班椅上,任她在身前跌宕,唇畔总有满足的笑意和温柔得可以杀人的目光。她倦极靠在身后的桌边休息,他怕那冰冷的木质桌面磕疼了她娇软温热的皮肤,总将掌心贴在她背后,而那桌面上就摆满关于贺氏集团的商业秘密。

他从没想过要防备她,他以为他们灵肉契合,足以互相信任。直到他收购叶氏集团遭遇滑铁卢,董事会聘请的私家侦探将乔叶与叶家长子叶朝晖会面的照片递到他手里,他才如梦初醒。

原来她是叶家的人,一开始接近他便处心积虑,动机不纯。

他在那样严重的车祸中都侥幸生存下来,却因为至亲至爱的女人的出卖,又经历了一次炼狱般的苦楚,差点再死一回。

他毫不留情地赶她走,盛怒之下将她背叛的铁证摔在她脸上,重重划伤了她。

他听到她在门口哀戚地说“我爱你”,那时她其实已经血流满面。

他始终无法想象当时她是怎样的心境,也不信她是真的爱他。可是后来无数个夜晚,他总会梦到她的样子,梦见她额角流下的血和她眼角流下的泪。

他扔掉了她留在屋里的所有东西,却没有用,失眠几乎逼疯他。他渐渐意识到,他失去了她,那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只不过他误以为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

流水落花春去也,他和她自此各踞天涯一角。幸而人生总是一个圆――时光当前,他仍等到她回头厮守,冰释前嫌,终于重新吻到他最爱的人。

相思入骨,久别情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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