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生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才出来多久, 居然已经有点想念花溪做的吃食了, 一路走来, 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吃的,再变也就是从臭豆腐变成冰粉而已。
花溪真的很厉害,会做的吃食很多, 还时不时冒出一些新想法,比如有一次就用馒头和馒头夹虾饼,番茄,菜叶子, 说是汉堡,模样奇怪, 名字也奇怪,吃着味道还行。
花溪还说材料不够, 如果全部弄来的话, 味道会更好,其实这样已经很好吃了, 如果再好吃一些,他怕是舍不得走, 就算要走,临走前也要吃上花溪做的东西,搞不好就露馅了,花溪太聪明了,他不敢见花溪。
还好那天遇到的人是古扉,他又庆幸, 又失望,心中五味杂陈,沉重的紧。
明生叹息一声,一边安慰自己‘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没有连累他们’。一边勾了头又继续吃他的馄饨。
这家的掌柜实在,馄饨皮薄馅多,还便宜。
在宫里这么一碗小馄饨请人帮忙的话,最少也要一二十个铜板,有时候更多,但是外面才买三五个铜板。
可能没有花溪做的好吃,花溪曾经给他包过馄饨,像水饺一样,包成一个金元宝,皮也厚很多,不算正宗的馄饨,但是滋味不错。
也许也没有爹娘包的好吃?
等等,他都已经多少年没见过爹娘,没吃过他们包的馄饨,也早就忘了什么味,为什么他还会觉得爹娘包的比人家包的好吃?
没道理啊?
花溪包的是近期吃过的,所以印象深刻,为什么时隔多年,爹娘的也记忆犹新呢?
明生左思右想都没想通,一碗馄饨吃完,他才明白过来,也许不是事实如此,是他这么以为。
他觉得爹娘包的好吃,就算小贩比他爹娘包的更加成熟,味道好,他还是觉得爹娘的好吃。
在他心里,爹娘的份量很重,已经不仅仅是一碗馄饨,还掺和了别的。
他想爹娘了,一如他想古扉和花溪。
花溪还在到处打听明生的事,今天是她第二次带着古扉混进来,昨天的小太监口齿不清,说话也不利索,虽然还是掌握了些东西,不过不全面,所以她今天换了个人,继续打听。
找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跟明生差不多大,她把自己的枣子分了他一点,俩人立马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他对明生的评价很中肯,没有刻意摸黑,也不会太友好,给的消息很多都有用。
比如说明生这个人天生喜欢‘欺负’小孩儿,也特别喜欢帮助小孩儿。
大概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个年龄进宫的,吃足了苦头,所以瞧见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多少会照顾照顾。
杂役处十个孩子,九个半都跟他关系不错,另外一个听信谣言,不屑与他为伍。
明生的名声很不好,到处都在传他被某个管事包养,做别人的娈.童,以色伺人等等。
小太监说的有声有色,把古扉气的够呛,好几次想打断,都被花溪摁住,最后干脆搂在怀里,几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一直讲到管事过来赶人睡觉才散开。
小太监回去了,花溪和古扉趁着没人瞧见,藏在角落里进了空间。
没有做别的,折了一根花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有一件事她格外注意,包养明生的那个管事,她打听不到,昨天的小太监也好,今天的太监也罢,都不晓得。
明生突然出宫,可能跟他有关,但是他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不过她打听到,最近不止消失了明生一个,还有一个大管事也消失了,大管事姓彭叫彭清。
恰好就是昨天消失的,时间可以对的上,难道俩人打破世俗眼光,在一起后私奔了?
因为明生确实有点不一样,比如能弄来很多东西,再比如,身上时常有一些珍惜的吃食,独住一间屋子。
所以说他和管事有什么,花溪并没有怀疑。
至于什么关系,是像明生说的,兄弟关系,还是像别人说的,金主关系,亦或是纯纯粹粹的恋人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花溪只在听住处的时候多留意了些,甚至趁着没人去看过,因着天黑,瞧不真切,还点了根蜡烛照明,吸引来别处的人出来查探,怕暴露,没法子,只好假装路过离开。
不过明生的屋子很小,一览无余,所以尽管只是匆匆一暼,还是叫她注意到了两件事。
第一,这是明生的屋子,因为屋里少了很多东西,显得空荡荡的,正好明生的东西都给了她们。
第二,虽然少了很多东西,但是很整齐,明生走之前整理过。
按理来讲,搬家后,应该不会有人对出租屋留恋,给它打扫似乎也没几个人会做,明生都要走了,就算不打扫也行,为什么还会清理的这么干净?
要么天生洁癖,要么是不得已而为之。
明生明显没有洁癖,也没多少勤奋,有时候古扉想找他,十次里有三四次去上茅房,偷懒,看话本,古扉邀请他学武,他也不学,觉得太累,这样的人没道理会勤奋到打扫一个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会是别人的房间。
这行为更像是掩盖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他走了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伪装?
完全没必要呀。
除非他走的不是正规途径,比如说贿赂管事偷偷的出宫,不是贿赂管事找个理由把他打发出去。
如果是后者,完全可以说生病了,或是活计干得不好,塞点银子,管事一句话的事,没必要冒险偷偷出宫。
花溪陡然站起来。
一口气消失两个人,偷偷的出宫,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
明生绝对出事了!
“走。”花溪去拉古扉的手,“我们再去一趟明生的屋子。”
昨天也许漏掉了什么,叫她没有发现别的线索,今儿再仔细查查。
花溪握着古扉,俩人一道出现在外面,进去的时候是在杂役处,管事赶人睡觉的点,在里头待了一段时间,出来外面的人基本已经散完了。
昨儿观察过,杂役处是类似于俄罗斯套娃一样,一个‘口’里头套一个‘口’,再套一个,套了好几个。
房子也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屋子里头最少住五个人,‘口’的边角也有房子,但是比一般的小,只能住下三个人,越是里头的‘口’越小,明生就住在最里头那个‘口’的边角,因着很小,只够住下一个人,所以他被安排进去,大家也只说幸运,没别的话,毕竟只能住下一个人,明生恰好是那个人而已,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花溪拽着古扉的手,脚下急奔,越过一道道走廊和小拐角,终于到了明生的门前。
刚要进去,外面的门突然被人踹开,来了一群举着火把的人,花溪连忙拉着古扉去角落里躲着,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目标明确,朝明生的屋子而去。
花溪咬牙,来晚了!
明生蹊跷的地方被别人先一步发现了!
那些官兵的前面有个带路的,穿了一身白色的亵衣,哆哆嗦嗦引着人顺着大开的木门进屋。
花溪这个位置离得不算远,叫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具尸体就在这里,床底下。”
不知道是哪个官兵,对他夜闯别人房间的行为很怀疑,多问了一句,“藏的这么隐秘,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人瞬间心虚起来,说话声音都在打颤,“这不是有两天没瞧见人了嘛,奴才觉得有问题,便过来瞧瞧,一进屋就闻到了水果味,在床底下,奴才心想水果那是多珍惜的东西啊,他一个奴才怎么弄得来?这里头肯定有古怪,于是想捞出来看看,结果……发现了床底下的尸体……”
花溪凝眉。
居然是因为她给明生的水果暴露的吗?
她给明生的时候特意挑的熟的,空间的水果又比别处的香,放在床底下捂了两天,一发酵,味道可不更浓烈了吗?
花溪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些懊恼。
她昨天来的时候居然没闻到。
明生还在赶路,天快黑了,他本来应该住店来着,但是需要路引,他没有。
他这一路还算顺利,出京城的时候因为是出,不是进,没要他的路引,后来去的不是村就是镇,不进城的话,其实不用路引。
也就住客栈的时候要,他不知道,要住了才发现自己没有路引,他说赶路太急弄丢了,希望掌柜的通融通融,掌柜不听,只道现在管得严,被抓到了要罚钱还要关店,这个损失他们承受不起。
还告诉他,无论去了哪,尤其是城里,都要路引,没有路引寸步难行,提醒他赶紧给家里写信,寄来村长和亲人的保荐信便是。
但是他都不知道亲人在哪,村长又是谁,其实连老家长怀都不晓得具体位置,他走的时候还小,完全没印象,没奈何只能打消寄信的念头。
倒也想找人假冒,怕被识破后死的很惨。
其实手里有一份地图,虽然写的不清不楚,省掉了很多小路没有标识,让他的行程走得极不容易,好在大概线路都在,没有偏,他还是顺利的沿着地图,来到长怀的周边。
地图上有显示,已经离长怀很近了,只要避开大城,走村镇和山路水路,尽管会绕远一些,但是能到。
刚又找了人问过,方向是对的,没弄错,按照地图上的距离,估摸着大概还有两天就到。
两天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天越来越黑,隐隐又有要下雨的趋势,最近阴雨天,变脸很快,明生不敢在外头停留,本来想再找个破庙住住。
山上时常有破庙,破庙没找到,倒是让他发现了一家茶馆,他实在惊喜,立马决定就在这里暂时歇脚了。
心里明白茶馆不留客的,最多亥时就要走,但是太累了,加上外头天黑和下雨,索性心安理得的趴在桌子上装睡。
待会儿店家怎么叫他,他都假装不醒,店家总不能把他扔出去吧,毕竟是客人,付了钱的,应该会让他在铺子里对付一晚。
天冷了,睡外面有猝死的风险,还没到长怀,他不想冒这个险。
明生从来没出过远门,以前总听人说赶路累,他不以为然,觉得再累也比困在皇宫好,在外面一人一马,到处跑,多潇洒。
现在真的在外面流浪了,才发现有多不容易,尤其是他现在没有路引,还是个通缉犯,就像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似的,天下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明生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知道不是错觉,这就是事实。
天下之大,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很迷茫,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但是没有见着爹娘,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他不甘心。
再怎么样也让他回家瞧一瞧吧,看看还有没有人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