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我想变强。”徐清钰垂眸, 遮住眼底神色, “师父是因为我, 才没有飞升上界的吧?”
他以前还想,他必能千年内飞升,等他飞升时,带初元一起, 这样师父不必经历千年一次的散仙雷劫。
前不久他确切得知初元是仙人,那么问题来了,仙人没有飞升会是什么原因?
思及初元刚经历飞升雷劫就来永合村收他为徒,再思及从他一出生就开始布局的算计,初元为何没飞升, 不就显而易见?
他已连累初元至此,怎么能不努力, 再拖初元后腿?
初元下意识避开徒弟的视线,开口道:“你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我那是心性有瑕,渡劫失败。”
徐清钰轻笑,“师父何必骗我, 你若不是仙人,你怎么会被困在炼仙炉里出不来。”
“嗨, 我就说,剑道十五境,怎么都该飞升了, 你怎么没飞升,原来是这样。”剑二狗在旁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你怎么做到不飞升的?”
还能怎样,天道开后门呗,初元撇撇嘴,嘴硬道,“我心魔劫没渡过,所以没飞升,别瞎猜了。剑道境再高,还是要看修为的,我还是渡劫呢。”
徐清钰望着初元眸子晶亮,以前说是散仙,现在说是渡劫,反倒更能肯定初元在撒谎。
虽然明知不该,可是知道初元是为他留下来,他心底喜悦怎么止也止不住,像是蜜糖如泉涌了上来,甜得他四肢五骸都是蜜。
他是如此特殊,在初元那,他独一无二。
“师父,我要变强。”徐清钰认真地盯着初元,话语里是从没有过的坚决。
初元一愣,用翅膀遮挡住头,烦躁地开口,“变强变强,你还是小孩子,变什么强!你要变强就变强吧,搞得我是什么恶人似的。”
“怎么会,我知道师父心疼我。”徐清钰眉开眼笑,安抚道,“可是师父,凡人如我这般年纪,早已成为一家之主。我和他们一般年岁,岂能再躲在师父羽翼下,撒娇憨痴?师父,我想成为让师父骄傲的徒弟,以后谁提起我,都道您教徒有方。”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教徒无方?”初元杠起来,才不讲什么理。
“怎么会呢师父,您一直教徒有方,您教出的徒弟又聪颖又可爱,谁不夸声好?”徐清钰毫不要脸地自夸,“只是现在我名声不显,让没显出您本事来。所以我才要赚取名声,让大家都知道您的本事。”
初元被徐清钰这话破了功,咕咕咕咕地笑了一下,她放下翅膀,道:“好吧,西域也乱,正好适合你过度。”
剑二狗在旁听着两人对话,总算明白初元是怎么养徒弟的。
都快而立的徒弟在她眼底还是个吃奶的幼崽崽,难怪舍不得让徒弟吃苦。
没眼看。
好在徒弟懂事,没让她养废。
徐清钰望向剑二狗,软下声调,开口道,“剑二狗前辈,请送我去西域吧,二十年后,西域汇合,再一起去虚空之境。”
“好,我辈剑修,正该如此。”剑二狗又拿出个玉葫芦,让徐清钰坐上来,之后扭头对初元道,“你啊,还是太娇惯徒弟,你徒弟身上,都没什么杀气。”
哪位剑修,不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我徒弟那是不嗜杀,他可聪明了。”初元开口辩驳,“谁能如他这般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境界?有这样的沉稳心性?”
剑二狗不说话了,初元徒弟滤镜太厚,跟她说不通。
“二狗啊,我徒弟踪迹,你帮忙遮一遮。”初元开口,“不让要剑元康到西域来。”
“放心,我会盯紧剑元康。”提起剑元康,剑二狗眸子尽是冷意。
“还有他同党。”初元又开口。
“嗯。”剑二狗不死心道,“真无法杀死他?”
“是。”初元应道,“如果你能杀死他,我绝不阻拦你。我怕你被他抓了,被镇压个百千万年,误了你自己的大事。”
“对,找万年苦竹,救大哥出来才是大事。”剑二狗再次将杀意敛下。
初元:“……”
不,我是担心你一直被困下界,神魂无法回归,上界本体稀里糊涂的不知发生何事,误了大事。
剑二狗的速度很快,不足十日就赶到西域。
剑二狗将徐清钰放下,吩咐道:“西域只有一个规则,强者为尊!若西域你都适应不了,虚空之域就不必再提。我会拦着旁人对你踪迹的窥视,这二十年,你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全看你自己。希望你不是只嘴皮上厉害。”
“放心,剑二狗前辈,我不会让我师父失望。”徐清钰正色道,“这二十年,辛苦二狗前辈了。”
剑二狗心一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还以为徐清钰会说,不会让他失望呢,结果话锋一拐就落到初元身上,果然是初元的徒弟,和她一样不会说话。
剑二狗摆摆手,直接离开了。
他本来还想告诫初元,让她这二十年别插手徒弟历练的,现在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西域是海域,大大小小的岛屿遍布海中,似星罗棋布。
西域往西,是一望无际地大海,往东,是卧龙似的山脉。
这高.耸入林占地千万里的山脉将西域与西疆隔开,像是野蛮与文明的分割线,将西域与文明世界独立开来,形成现在这近乎没有规则的混乱之地。
西域之外其余地境的修士,都有剑宗占据,以伦理规则约束修士,西域没有,西域修士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无论是小修士还是大修士,都是如此。
其余地境的修士偶尔会去西域历练,西域修士轻易不会踏足其余地境,实在是规矩太多,势力太多,小心翼翼的,没有西域自由。
徐清钰取出本命剑,开始往中央岛屿飞。
海中偶有海兽藏在海中窥视,审视过往修士,小心挑选自己猎物,却不知自己成为其余海兽的猎物。
海上血花涌起,徐清钰视线往下,只见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鱼将大鱼团团围住,不过瞬间,就将那条大鱼炼骨带肉吞得干干净净。
徐清钰心底一凛,这要是不小心掉到海里,再遇见这群彩鱼群,焉有命在?
能杀人的不仅仅是修士,更有这些妖兽。
徐清钰愈发小心。
初元视线划过某处,安静的什么话都没说,她本想收回意识,可是又担心自己错眼没看着,徒弟出事,犹豫片刻,干脆呆在徒弟肩上,耸肩闭眼。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夕阳在海上特别圆特别明亮,天际海天交接,映照着海水也成一片橘色。
在这片橘色暖阳中,一群群白鸥从岛上纷纷飞起,划过海面,划过天际,橘色阳光洒在白鸥羽毛上,将羽毛也染成橘色。
徐清钰视线在那群白鸥优美的身姿上划过,又望望肩头的初元,郑重道:“师父,你飞得比它们好看多了。”
所以,不用特意遮眼的。
初元:“……”
谁与海鸥比美了,我是不忍见你惨状。
徐清钰话音刚落,白绒绒的海鸥纷纷往这边飞来。
海鸥速度极快,刚落眼还在几百米外,他说话功夫就只几十米远。离得近了,徐清钰才发现这群海鸥体型都不小,一双翅膀遒劲有力,一扇就几十米远,较之苍鹰大雕也不多承让,特别是那尖嘴尖爪,逆着橘光依旧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徐清钰忙身形一闪,给这群海鸥让路,他刚退,发现冲得最快的那只海鸥如影随形,同时爪子往他心窝掏来。
徐清钰眨眨眼,明了这群海鸥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手中剑动,砍向海鸥爪子,谁知这时海鸥爪子一缩,双翅上的硬羽如剑般刺向徐清钰。
其余海鸥纷纷赶到,四面八方将徐清钰团团围住,翅羽如箭,营造出千军万马万箭齐发的震撼情景来。
徐清钰手腕剑动,那瞬间刺出一百零八剑,却依旧无法挡住那源源不绝地箭羽,徐清钰左冲右突中,觉得眼前羽箭怎么斩也斩不完。
徐清钰蓦地明白,掌控自身有多重要。
若他能百分百掌控身体,便不会出现此时身体跟不上意念的情况。
徐清钰剑意在身侧凝成防御,准备开始熟悉金丹后的身体。
只是他想得好,却不知这群海鸥的羽毛撞上剑意层后,迅速融入剑意内,似鱼入水般灵活,不过刹那就钻进徐清钰体内。
徐清钰反应极快,瞬间散去剑意层,手中剑舞得飞快,将羽箭一一斩落。
初元瞧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笨蛋,无相生鸥认不出吗?”
徐清钰挥剑的手一顿,霎时间所有羽箭都钻入徐清钰体内,同时当头那海鸥再次金爪掏心,在徐清钰胸.前印下个五爪印。
干完后,当头海鸥嘴尖吻吻徐清钰脸颊,率先飞起,其余海鸥纷纷涌向徐清钰,挨的挨,擦的擦,与他亲密接触后,呼啦啦的,一下子消失不见。
徐清钰此时的形象不太好看,虽然羽箭与他身体相触,便有形化作无形钻入他体内,但法袍被扎出一个个破洞,破破烂烂的,露出里边一大片一大片白皙的肉,像穿了不透明的网状装,十分大胆非主流。
他头发也凌乱狼狈,犹如惨遭劫难的小叫花子。
徐清钰只扫了眼自身,便脸色红得像只煮熟的弓虾,顾不得查看自己得到的好处,先掏出袍子围在身上。
他眸光闪烁,神识四扫,见无人瞧见自己此刻的狼狈,才略略找回自己的镇定。
他寻个小岛落下,先设了个阵法,小声问道,“师父,你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了?”初元从徐清钰头顶飞下来,落到地上,双脚踩着草地,不甚在意地问。
徐清钰脸色愈发红涨,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那瞬间他近乎全-裸。可那条条线线穿着,还不如全-裸呢。
“非礼勿视,我怎么会偷看?”初元歪着头,道:“我替你看了,你运气好,周围没人。”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一般来说,若谁遇到无相生鸥,都会在外布上一层剑意层,这样就算里边衣服全破,也不会走光。你第一次没经验,正常。”
徐清钰听到非礼勿视,脸上的热意散去些许,只是依旧霞红熏蔚,他取出法袍,道:“师父,我要换衣服,你别偷看。”
初元用翅膀盖住眼睛,道:“这样可以了吧。”
徐清钰抿抿唇,快速换下.身上衣服。
他见初元扑腾下翅膀,爪子抓了抓草丛,双.腿蜷缩趴在草丛上,忙从储物戒里掏出自己做的鸟窝放到对面,捧起初元放到里边,“师父,趴在这里更舒服。”
鸟窝是用银线草编织的,里边铺了兽毛和绒羽,又软又舒服。
初元爪子抓了抓,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做的?”
“看到师父变成小美雀,我就开始准备了,不过前不久才做好。”
他不好意思当着初元的面做,就他进入慎独醒心阵,初元变成玉佩没留意他时,偷偷地做的。
现在看初元一脸享受地趴在窝里,感觉自己的劳动很有价值。
“很舒服,我很喜欢。”初元美美地趴在窝里,一双豆豆眼瞧向徒弟,道:“小徒弟,你快看看,无相生鸥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徐清钰盘腿坐在地上,神识审视自身,惊喜道:“师父,我肉.身杂质被剔除,筋脉也更强劲了。”
他引气运转一圈,脸上笑意不断,“灵根杂质应该也被剔除一些,吸收的灵气更为纯粹。”
“昂。”初元漫应了一句,盯着徐清钰的头发笑,“你这发型不错,有种自由的凌乱美。”
徐清钰一摸头发,玉冠歪斜,乱糟糟地似杂草,忙取了梳子将头顶青丝用玉冠簪好,下边长发梳直。
“心脏呢?”初元问,“不是特意在你胸口留了个爪印吗?”
徐清钰收回梳子,神识落到心脏上,道:“有白色光点,不知道是什么。”
“以后便知道了。”初元开口,“无相生鸥可真喜欢你呀,被你这么攻击,还孜孜不倦地要印爪印。”
“承蒙它喜欢了,差点没吓死我。”徐清钰收回神识,感慨道:“师父,在藏书阁学到再多,也不如亲身经历一次。像这无相生鸥的记载我明明记得很牢,遇上时却认不出来。”
无相生鸥,羽出无相,恶美人,常使之狼狈;又有人言,无相生鸥,好美人身躯,美人相美甚,赠予幸甚,常昼伏夕出,非绝世美人不出。
“在羽箭融入剑意里时,你就该知道了。”初元开口,“圣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亲身经历比纸上得来的要多。”
“对,师父,我以后要多历练。”徐清钰点头,“师父历练,什么事都见过吗?”
“也没有,我也才五百岁,经历得不算特别多。”初元摇头,“当然,比你还是多一点的。”
“没事,师父,以后我们一起经历,以后也当个有阅历的修士。”徐清钰开口。
初元瞪了徐清钰一眼,站直身子,昂首挺胸道:“我谦虚听不懂啊,我当然是个有阅历的修士。”
徐清钰哑然失笑,“是是是,师父是个很有阅历的修士,是弟子浅薄无知,需要师父在旁指点。”
这还差不多,初元扇扇翅膀,正想提醒徒弟今日份炼心,徐清钰这时又开口:“师父,我发现我气运变好了,走路天上掉巨石,旁观战斗有剑招误伤这样的倒霉事,我没再经历过。”
“自然,你实力变强,气运便会增强。不然你道那些修士飞升时为何三花聚顶?”初元解释道,“那便是气运显化。实力越强,气运越强。”
“你之前气运被移走,之后又有新的气运凝聚,自然不会再那么倒霉。”初元动动小爪子,若有所思,“其实我怀疑那龙气一直在吸你气运,只是相隔着界面,加上你实力增长速度过快,才发现不了。”
“这是,只要我实力增长过快,气运损失就追不上我?”徐清钰说了句俏皮话。
“对,就是这个意思。”初元点头,心底盘算,徒弟那气运还是要拿回来,落到解梦成手里,还不知他要做什么,万一是要取代徒弟万界之主的位置呢?
“难怪我运气这么好,能遇上无相生鸥。”徐清钰感慨道。
“不,无相生鸥与你气运无关,纯粹是看颜。你长得美,无相生鸥才自动找上门。”初元摇头。
“我这副尊荣?”徐清钰指着自己这副平平无奇的容貌。
“无相生鸥能看穿一切虚妄,它看到的,是你的真实模样。若是无相生鸥能被幻化欺骗,那大家都幻成绝世大美人蒙骗去了,哪会有无相生鸥传奇记载。”初元盯着徐清钰,心道,你对你的美貌,一无所知。
徐清钰将脸瞥到一旁,偷偷勾起嘴角,之后散去伪装,露出真容。
他俯身凑向初元,歪头道:“师父,徒儿真有那么美?”
徐清钰此时容貌彻底长开,像是造物主精心挑选一般,将世间最美的五官镶嵌在这张脸上,昳丽精致到极致。
当年十五岁的徐清钰,虽然气质沉稳,远超过他的年龄,可是看在初元眼中,依旧是个幼崽,毕竟那稚气,一眼能够瞧出。
可是此时的徐清钰,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多了几分青年的担当,能让人瞬间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孩,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他脸上线条偏向男人硬朗,却又不会过于硬朗,给人种锋利的攻击感,美得内敛,也美得古典。
一眼惊艳,百看不腻。
徐清钰凑得近,初元能看到他瞳孔不是纯正的黑,散落星点浅金色,却不会显得怪异,反倒似苍穹暗夜,星光闪烁,吸引人探寻星空后边更深邃的宇宙,神秘而富有魅力。
初元头一次认真打量徒弟容貌,结果遭受盛世美颜暴击,心神有些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 初元:我是谁,我在哪?我徒弟有这么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