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作为二战时期美军的军心象征, 巡演班子的扛把子，卖战争券的绝对主力，史蒂夫确实有当金牌推销员的天赋。

特别是他此刻没戴头罩, 那张金发碧眼、五官端正的英俊面孔上满是坚定的信念和凛然的正气，简直――说服力无穷大。

就算阿尔弗雷德神色警惕, 一脸将信将疑，但在短暂的观察和打量后, 他还是选择相信史蒂夫的说法。

“我相信你, 罗杰斯队长，但――”阿弗说着眯眼扫向谢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岐小姐？”

阿弗明明只是目光平平地看过来, 谢岐却有种如芒在背的可怕错觉。她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摆出一副最诚挚又无辜的神态：

“我对天发誓, 阿弗, 我上次出现只是个意外，那跟我的任务无关。至于别的……嗯，不瞒你说，我们在调查韦恩集团。”

谢岐感觉到史蒂夫似乎很惊讶，不过谢天谢地, 他并没有看过来。至于阿弗，他脸上的神色很古怪，像是吃惊, 又像是“果然如此”的释然。

“恕我大胆猜测，你和布鲁斯也觉得韦恩集团内部存在什么问题，不是吗？我们的调查就与之有关，我们怀疑韦恩集团旗下的应用科学部门正在进行一些非法的研究活动……总之，一旦我们调查出什么内容，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在说完这番话后，谢岐主动凑向阿弗，神色越发诚恳：

“我相信你能感觉得到，我对你和布鲁斯都没有恶意。史蒂夫跟我一样，我们并没有恶意，阿弗。”

谢岐早就发现，一旦话题跟布鲁斯有关，阿弗就会特别在意，当然也会特别的好说话。也许是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形象不错，也许是阿弗确实没在她身上找到针对他们的恶意，韦恩家的管家大人最终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留下句“你们请便”，这才器宇轩昂地转身返回大宅。

“被”请便的两人站在原地，互相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双双扭头，大眼瞪小眼地互瞪起来。

最终还是史蒂夫先败下阵来：“……你为什么要说调查韦恩集团？”

“动动你的脑子，队长，我可不信托尼没给你看过布鲁斯的资料，”谢岐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可是哥谭城内最优名望、权势的一对夫妻，他们竟然被人当街枪杀，你作为他们的儿子或者他们忠心耿耿的管家，不会心怀疑虑吗？”

“政治、金钱、集团内的腐败交易……不管是哪种原因，都比‘他们只是不走运遇上了一个胆小的混混’要容易接受得多。”

“你说的有道理，”在片刻的思索后，史蒂夫一脸挫败地点点头，但他的看向谢岐的眼神还是带着几分古怪，“不过，你知道的可真多，对布鲁斯也很了解――你真的只是他的女伴吗？别用助理那套说法糊弄我了，我也是会上网看新闻的人！”

看来史蒂夫还对上次谢岐的忽悠耿耿于怀，他们都掉到1981年的哥谭了，他依然心心念念三十多年后的八卦绯闻。

“还有，别想岔开话题，你到底有什么超能力？布鲁斯和巴里知道吗？”

“队长，这是我跟正义联盟成员间的问题，等我们回去了，我很愿意同你进行一番深入地探讨，”谢岐说着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略带讥讽的笑意，“至于现在，我建议你找阿弗借几件衣服，洗个澡，然后再找他借个车，去拜访下你的朋友。”

谢岐的话很有道理，现在确实不是纠结这些小事的时候，他们面临的最大危机是“如何离开1981年的哥谭”。略加思忖后，史蒂夫接受了谢岐的提议，抬脚去找阿弗。

至于谢岐？她也给自己找了点工作：去找布鲁斯。

小布鲁斯正待在书房，他窝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堆满了各式书籍，但看样子，他现在并没有翻阅那些资料。

“嘿，小家伙，你在想什么呢？”谢岐说着坐上另一边的单座沙发，面带笑意地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我能请你为我倒杯茶吗？”

“……嗯？哦，没问题。”布鲁斯果然在想什么事情，隔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手忙脚乱地为谢岐倒了一杯茶。

这番动作果然把布鲁斯从沉思中彻底拉了出来，黑发的男孩望着谢岐，几番欲言又止后，才摆出一副痛下决心的模样开口：

“谢岐，你之前……不害怕吗？”

一听这话，谢岐只觉得眉头一跳，她默默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弯起嘴角看向布鲁斯：“你觉得我害怕吗？”

“我觉得你非常勇敢！”布鲁斯神色笃定，说着还用力点点头，蓝色的双眸中满是敬佩的光芒，“而且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不让那个精神病发现我和阿弗在屋内……真抱歉，我的身份不仅没给你们带来好处，还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可不能这么想，布鲁斯，你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你的姓氏给你带来了富贵和荣耀，必然也会让你承担相应的责任和考验，”谢岐说着冲布鲁斯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如果杰罗姆那个疯子知道你在场，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肯定想让你做他的人质，但阿弗肯定不会放任你身陷危险，所以……”

谢岐没有把话说话，只是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尾，放任布鲁斯自行想象。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岐，但我就是……很气愤，”布鲁斯说着紧紧抿嘴，似乎在压抑心中翻腾而起的怒火，“之前在警局发生的事情让我又一次感到……无能为力，就像之前的……枪.击案一样。”

这只是一个八岁孩子的愤怒和疑惑，放在很多成年人眼中，也许只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但谢岐知道面前的这个八岁男孩日后会成为什么人，也知道他父母的被害，会成为紧紧纠缠他一生的梦靥。

没错，她是一名死神，但她的工作与众不同，为了完成工作，她必须深入了解人类，甚至于，她比很多人类本身，更了解他们这个种族。

在漫长的工作生涯中，她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她尤为欣赏那些有着瑰丽、壮美、崇高灵魂的人类，因为只有这样的魂魄才能凝结出最美妙的艺术品。

布鲁斯需要一点鼓励和开解，因为蝙蝠侠也需要。

“这很正常，布鲁斯，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你而生的。”谢岐笑得越发温和，“当我们面对未知的事物，面对超出想象的力量，我们自然而然地会感到无能为力，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就连草履虫这样的单细胞生物也知道这一点。”

“你能做的，是保持清醒的头脑，认真分析当下的情况，找出最合理的解决方法。如果它是无可救药的危害，那就想办法找出它的弱点和防范它的方法；如果不是，那就让它成为你的朋友，或者一个无害的、中立的第三方――记住，布鲁斯，不要轻易给自己树立敌人。”

就算脸上还带着几分迷茫的懵懂，布鲁斯依然听得很认真。

“至于你说的害不害怕，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这些事情在我的掌控范围内。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会‘敢’做什么，但这跟你之前那些测试胆量的奇怪方法不是一码事，布鲁斯，站在房顶上测试胆量，并不能让你真正地战胜恐惧。”

布鲁斯一听谢岐说起之前的事情，立刻神色羞恼地反驳道：“我有听你跟阿弗的建议！我现在已经不这么做了！”

“阿弗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代表你有进步，小家伙，”一看布鲁斯都有些恼羞成怒了，谢岐立刻好言安慰起来，接着立刻岔开话题，“说起来，如果你还想进行这些不那么有趣的谈话……我们能先去厨房找点吃的吗？在经历之前发生的事情后，我很需要吃点甜食压压惊。”

尚且年幼的布鲁斯果然轻而易举地被分散了注意力，他蹙眉思索了几秒钟，很快双眼一亮：

“我知道阿弗把糖果收到哪儿！你的个子比我高，你肯定拿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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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布鲁斯猛灌一番心灵鸡汤后，谢岐一直等着史蒂夫的回复。

只不过，几个小时后史蒂夫确实给她带来了新消息，可惜却不是好消息。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晚餐早就结束，谢岐也陪布鲁斯完成了餐后散步。整间韦恩大宅渐渐沉静下来，马上就要陷入夜晚的沉睡状态。

谢岐原本待在卧室内，听到车辆的引擎声后便悄悄出门，正好在二楼的楼梯口迎面撞上史蒂夫，跟大宅内安宁静谧的环境相比，史蒂夫满头大汗的焦急模样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回事？”谢岐一把拽住史蒂夫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

“……这真是难以置信，谢岐！”史蒂夫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惊诧，“你有试过联系别的人吗？”

“当然没有，我能联系谁？”谢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她真正认识的人不过那几个，里瑟和bau的组长霍齐纳这会儿不比布鲁斯大几岁，就算是哈罗德?芬奇也刚刚进入麻省理工。至于她的养父母？他们对真正的谢岐来说不过是两个名字，随口提过，转身就会忘记，而且他们这会儿也还没满二十岁呢！

不过，史蒂夫这么问，难道是因为――？

“我联系不上别人，谢岐！不论是托尼的父亲霍华德还是神盾局的人，一个都不行！更可怕的是，我也出不了哥谭，我按照路标指示，准备从跨海隧道前往纽约，但在进入隧道之后我突然丧失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车又停在距离隧道入口几百米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谢岐终于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但看着史蒂夫有些焦急的神色，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别担心，我们能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里，就算不行，也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布鲁斯和托尼，他们一定会找到方法救我们的！”

谢岐说话的声音虽低，语气却是铿锵有力，极大地安抚了史蒂夫焦躁的情绪。男人长舒一口气，默默点点头，勉强冲谢岐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不知怎么的，谢岐突然觉得，这笑容背后似乎还带着……几分解脱？

为什么？难道说……

谢岐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冲动的人，可在此情此景之下，对着史蒂夫脸上那分似有若无的脆弱和感伤，她却有些莫名的难以自控。

“……你有想过去见佩姬吗，队长？”

就算走廊的光线并不明亮，谢岐还是能注意到史蒂夫在瞬间收缩的瞳孔，以及那一瞬间，他浑身散发出的寒气。

好在这种可怕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在下一秒钟，那个看起来永远阳光又乐观的男人垂下双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难道蝙蝠侠也给你看过我的资料吗？”史蒂夫故作轻快地说着，声音中却还是带着浓浓的苦涩，“说真的，在我知道自己身处1981年之后，我有想过一定要警告霍华德，也有想过……我一定要去拜访佩姬，我还欠她一支舞呢！”

“但我知道，就算我真能提醒霍华德，也不一定能改变他的命运。他的身份决定了一切，或早或晚，他都将死于敌手。”

“至于佩姬……你知道吗，我遭受过好几次精神攻击，那些坏蛋总是嚷嚷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渴望什么的。每一次，我都会遇见大同小异的幻觉，我在舞会现场，而佩姬就站在我面前。她可能一身军.装，也可能身着红裙，但不管怎样，她都会微笑着冲我伸出手，让我履行诺言，与她共舞一曲。”

“可这些都不是真的，这些都是幻觉和梦境……所以，当我真的身处1981年，这个年代的佩姬尚且年轻，我和她，可以不仅仅只是共舞一曲，我们还有无限可能……”

“如果我真的能见到佩姬，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谢岐。对我来说，没办法联系上他们，也许是件……好事。”

史蒂夫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语中的苦涩和痛苦也越发明显，谢岐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怔忪。

抛开他俩一起被困在1981年这件事不提，她跟史蒂夫的关系不过点头之交，她本不应该听到这样的剖白。

更别说，史蒂夫的头上还顶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不该对他倾注太过的关心。

但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不是吗？他们被困在时间的洪流中，是双方唯一的伙伴和搭档，也只有他们可以互相理解，明白对方心中的恐惧与期待。

在几秒钟的犹豫后，谢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冲史蒂夫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劝慰的温柔微笑。

“我相信你，队长，你不会被这些事情击倒的――拥抱一下？”

在史蒂夫回答前，谢岐就主动抱住了他。她能隐隐感觉到对方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强健而有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史蒂夫终于给出回应，他收紧双臂，原本虚搭在谢岐背部的手臂变得有力起来，昭示出他重新坚强起来的意志和决心。

“你只需要睡一觉，队长，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话已至此，多说无用，史蒂夫松开手，面带感激地冲谢岐点点头，转身向楼上走去――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阿弗给他准备的房间在三楼。谢岐目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转身准备回房，在走出几步之后，她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向走廊的另一边看去。

哦，她果然没有猜错，那儿远远地站着一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分辨不出他头顶的标志，是小布鲁斯。

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边，注意到谢岐回头后，他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起来，似乎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被抓包。

他们相隔的距离太远，韦恩大宅的设计又非常隔音降噪，谢岐倒不担心布鲁斯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不过，看布鲁斯的样子，他这个偷看的人，似乎比被偷看的谢岐还要无所适从。

眼见着谢岐慢悠悠地朝他走过去，韦恩家的小少爷几乎有些紧张过了头，肤色白皙的小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抹羞恼的绯红。

赶在谢岐想要开口之前，他猛地一挥手，用格外一本正经地语气道：

“我知道，你们肯定就是那种……唔，秘密情侣？在一个部门工作所以不能公开恋情……相信我，谢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