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真的是……太教条刻板了,罗宁说的果然没错。
安格玛长叹一声,正准备起身道谢,然后离开这里,范达尔·鹿盔就转过身来,对他说道:“但时代变了,我们的观念也在改变。自打上古之战后,燃烧军团其实从未放弃过毁灭我们这个世界的念头,三百年前萨格拉斯的化身入侵如是,十几年前它们蛊惑兽人入侵也如是,现在,他们又发动亡灵大军,意图彻底毁灭我们……因噎废食不可取,奥术同样是交织成壮丽的艾泽拉斯的本源力量之一,它固然会吸引恶魔的注意,但只要应用得当,同样能成为抗击邪恶的武器,我们只是不提倡对魔法无节制的滥用罢了……平衡,才是万物存续的唯一倚仗。”
安格玛顿时转悲为喜,惊讶道:“大德鲁伊阁下,您愿意帮助我们?”
范达尔直视着安格玛的双眼,目光如炬,“孩子,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也知道你们的王子为什么会派你来找我。你很聪慧,也很懂礼数,在那棵圣树的影响下,你体内的自然之力确实让我的反感降到了最低。”
吸收圣树萨斯阿拉的精华后,体内蕴含着雄厚自然之力的安格玛,知道自己是接触德鲁伊的不二人选,所以才赶在官方正式邀请之前,前来求见范达尔·鹿盔。
9000岁月积累而出的智慧,果然是太可怕了。安格玛的小心思被猜的一清二楚。
不过范达尔说错了一句话,他并不是凯尔萨斯王子派来的。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之所以会同意你的请求,是为了生存在那片土地上的无数生灵,包括血精灵在内。但却不是要给你们造就一个可供吸食的魔力源泉。不要效仿曾经的苏拉玛城,更不要将你们的圣树当成阿坎多尔魔力树,明白吗?萨斯阿拉拥有高尚的灵魂,她吸收太阳之井的魔法能量,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渴望,而是将其散播到永歌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像母亲那样庇佑众生——这一点我们在翡翠梦境中就能感受到,不然你觉得,翡翠梦境的主人伊瑟拉,为何任由其啜取梦境的自然力量成长,直至成为一棵圣树?不然,我们德鲁伊又为何经年累月地维护着萨斯阿拉与翡翠梦境的联结?”
“什么?”安格玛紧紧皱眉,原来圣树萨斯阿拉和翡翠梦境还有着这层关系,它居然是在伊瑟拉的关注中长成的。
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翡翠梦境联结着艾泽拉斯的大自然,像圣树萨斯阿拉这种自然界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一定早就受到了梦境之主的注意。
范达尔·鹿盔打量着安格玛,就像在看一个懵懂无知的晚生后辈,他摇头道:“孩子,不用怀疑,德鲁伊之道远比想象的神奇。回去吧,告诉你们的王子,塞纳里奥议会会帮助你们的……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的恩师玛法里奥·怒风才刚刚苏醒,我们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整军备战上。我会将你们的请求上呈给他,想必他会亲自赶赴奎尔萨拉斯查看状况的。”
惊讶接二连三,大德鲁伊的话透露了好几个关键信息。
首先玛法里奥已经从长眠中苏醒,比正史早了好一阵子,至少是在达拉然毁灭,燃烧军团与亡灵天灾为祸灰谷和费伍德森林之前。
其次,看来暗夜精灵这个曾直面过燃烧军团的强大种族,对世界的责任感远超常人想象,派出使节的同时,就已经在积极备战了。
可以预见的是,就算阿克蒙德成功出现在艾泽拉斯,并带领手下攻打海加尔山,意图染指世界之树,正史中三族联军仓促应战的状况应该也不会出现。
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信息,范达尔·鹿盔很可能并不会参与圣树萨斯阿拉的治愈与拯救工作,至少不会是主要人员。安格玛早先还担心他已经向翡翠梦魇臣服,如此一来,圣树被腐化的风险就降到了最低。
“感谢您的……”
安格玛刚要起身行礼,就听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吱呀”声,少女欢快活泼的声音同时传来。
“爷爷,我回来啦!”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靓丽贴身服饰,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暗夜精灵少女,蹦跳着走了进来。
紧身服饰将她窈窕修长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胸腹线条紧致,完全没有一丝赘肉,优美的玉腿浑圆修长;她有着暗夜精灵中少见的淡银色长发,被随意地扎成马尾辫挂在脑后,和她那双灵动的眸子是同一个颜色。
好一个暗夜精灵美少女。
一见到少女,范达尔·鹿盔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轻声说道:“伊丝塔瑞亚,爷爷这里有客人。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冒失得像个孩子?”
话虽这么说,大德鲁伊却全无半点责备的口吻,而是充满了宠溺之意。
伊丝塔瑞亚这才注意到,那张壁炉前有着宽大椅背的柔软座椅里,还坐着一个人。
“对不起……”她吐了吐舌头,微微侧头以便看清坐着的安格玛,马尾辫也调皮地倾到了一边。
“血精灵?”看到后者的耳朵尖尖的,她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睁大,满怀好奇地打量起安格玛来,全然不顾后者的目光。
“这是我的孙女伊丝塔瑞亚。”范达尔面带笑意地介绍道。
早在听到那声“爷爷”时,安格玛就知道了少女的身份。
她是瓦拉斯坦·鹿盔与妻子莱雅娜的独女,范达尔·鹿盔的亲孙女,痛失爱子后精神上的唯一寄托。
大灾变时期,时任部落大酋长的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对灰谷开展了一系列军事行动。
加尔鲁什的大军无情碾碎了暗夜精灵的防线,将代表无上荣耀的部落战旗,插到了暗夜精灵在灰谷核心地区最大的聚居点:阿斯特兰纳。
那是一场屠杀,就连无辜的暗夜精灵平民,都难逃这位战争狂人的屠刀。
伊丝塔瑞亚就死在了阿斯特兰纳。
孙女的死彻底将范达尔·鹿盔推上了不归路——如果说他此前腐化泰达希尔的举动是受到了蛊惑,那么在最后的血缘至亲死亡后,这位曾对艾泽拉斯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大德鲁伊,就再不对尘世抱以任何期望,彻底倒向了邪恶一方。
不过鹿盔怎么把她带来了?
“在下血精灵使节团副使安格玛·晨星。”安格玛优雅地起身自我介绍道。
伊丝塔瑞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目光在安格玛绿的发亮的袍子上游移不定,掩口笑道:“副使先生,你好绿呀。”
“伊丝塔瑞亚,不得对客人无礼!”范达尔故意摆出冰冷的面孔高声责备道,看来鹿盔家族的家教还是很严格的。
但少女完全没被他吓到,反而朝爷爷皱了皱小巧可爱的鼻子,然后面对安格玛两手张开,双腿微屈,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说道:“向您问好,副使大人。”
安格玛微笑着颔首回礼,“伊丝塔瑞亚小姐,您好。”
“好了,快去玩吧,爷爷这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伊丝塔瑞亚乖巧地点了点头,和安格玛道别后,开始向门边走去,边走边说:“爷爷,其实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他们说塔伦米尔来了一个侏儒马戏团,我要去看!”
“什么?”范达尔·鹿盔错愕了几秒,急忙招手叫道:“回来,不许去!外面太危险了!”
“可是……人家很想去呢。希尔斯什么什么山头丘陵,不是没有亡灵嘛!”少女回过身来,眼睛里噙满了泪花,撅着小嘴,满脸委屈的样子楚楚可怜。
安格玛的心跳不由停跳了两拍,突然感到非常诧异。
瓦拉斯坦在千年前就战死了,他的女儿伊丝塔瑞亚,应该也至少有一千岁的年龄了,可为什么还是这副少女的模样?
可看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完全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让人根本就无从怀疑她的年龄,放在血精灵中,说是二三十岁都有人信。
安格玛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暗夜精灵亲戚,成长周期都比较长?不应该呀,那也不至于长到这个份上呀。
孙女一发动可怜攻势,大德鲁伊就再也没辙了,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好,那就让洛甘纳尔陪你去吧。”
“谢谢爷爷!”少女闻言露齿一笑,就连整个会客厅都不免为之一亮,她像来时一样,迈着欢快的步伐走了出去。
范达尔笑道:“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略!”突然,少女的脑袋从门后出现,冲爷爷吐舌做了个鬼脸。
“略!哈哈哈哈……”范达尔·鹿盔以同样的鬼脸回应自己的孙女,然后爷孙俩就同时开怀大笑起来,少女在咯咯笑声中离去了,走前还对安格玛甜甜地摆了摆手。
安格玛只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
谁能想到活了一大把岁数、向来不苟言笑的范达尔·鹿盔,塞纳里奥议会位高权重的大德鲁伊,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急忙起身行礼道:“大德鲁伊阁下,感谢您的承诺,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范达尔点了点头,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伊丝塔瑞亚走前并未带上房门,刚要出去,安格玛只觉得一道阴影笼罩在了自己身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这个庞然大“物”穿着粗糙的皮制袍服,上面点缀着羽毛和树叶纹饰,裸露在外的手臂布满旺盛的毛发,大块的虬结肌肉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仅仅是手臂就有安格玛腰肢粗细。
大家伙一手撑住上门框,然后弯腰挤了进来,脑袋上硕大的牛角差点戳到两人,两人不得不后退几步,才免遭了被牛角穿胸的下场。
再看大家伙的样貌,牛首牛角,蹄子巨大——牛头人?
竟然是牛头人?
安格玛在看牛头人,牛头人也在看他,双方目光交汇时,牛头人还朝他憨厚的笑了笑。
“大德鲁伊,请原谅我的冒昧来访,我是来找您的。”
“还是老毛病吗?”范达尔对牛头人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然后开始为两人介绍起来,“安格玛副使,这位是牛头人使节团的大使哈缪尔·符文图腾。哈缪尔阁下,这位是血精灵使节团的副使安格玛·晨星。”
“你好,副使阁下。”牛头人朝安格玛伸出一只巨手,安格玛毫不怀疑,只要牛头人微微用力,自己的小细胳膊就会被捏得粉碎。
连骨头都碎成渣那种粉碎。
“向您问好,哈缪尔大人。”安格玛也伸手握住了牛头人的。
想不到牛头人也派来了使节,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们不是应该正在贫瘠之地上迁徙,因半人马的攻击而苦恼不已吗?
达拉然真是交游广阔,竟然能找来他们。
而且来的还是哈缪尔·符文图腾,牛头人大酋长凯恩·血蹄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牛头人历史上第一位德鲁伊——不,哈缪尔如今还不是德鲁伊,按照正常时间进程,因为在海加尔山之战结识了玛法里奥,他才被引领上了德鲁伊之道,并迅速展现出超乎所有人意料的秉异天赋,很快就成为了塞纳里奥议会的大德鲁伊。
不过看哈缪尔和范达尔相熟的样子,也许牛头人德鲁伊的出现时间,同样会比正常历史提前很多——难道牛头人是暗夜精灵邀请来的?
这确实说得通,两者的渊源早在一万年前的上古之战中,并肩作战时就结下了,虽然暗夜精灵民众可能看不起这个“野蛮落后”的种族,但塞纳里奥议会的德鲁伊一定十分欣赏他们对自然的尊重,有所接触也是正常的事情。
哈缪尔“温柔”地握着安格玛的小手,轻轻上下摇了两下。
安格玛心底顿时升起疑问,这位未来的大德鲁伊,在照料路边的小花时,会不会也这么“温柔”呢:用两根手指极小心地捻动着花瓣,查看它成长的进度……
那种动作放在这么一个巨大的牛头人身上,真是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呃……”一大一小两人对视了片刻,安格玛有些尴尬地看向房门,说道:“两位一定有要事相谈,我就不打扰了,但……”
“哦,抱歉抱歉!”哈缪尔突然意识到有自己站在门口,谁都不可能出去,急忙向旁边挪动身子让开房门。
“咣当”一声,牛头人庞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壁橱上,可能对牛头人来说,这下一点都不疼,但对按照人类尺寸设计的橱柜而言,却是毁灭性的。
然后里面的玻璃器具、瓶瓶罐罐就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哈缪尔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挠头,结果“吧唧”一下打到了会客厅玄关处的吊灯——
牛头人反应极快,迅速接住了掉落而下的水晶吊灯,松了一口气,站在那里满脸苦笑,“这已经是我打坏的第六个吊灯了……抱歉,大德鲁伊。”
看着这个虽然才刚认识不久,但两人很快就成为朋友的异族大块头,范达尔不禁笑了起来。
直到安格玛走后,哈缪尔还在跟吊灯较劲,想找个办法把它安回原位。
“哈缪尔阁下,不用理会这个吊灯了,你又犯老毛病了吗?”范达尔·鹿盔端着两杯热饮走来。
发现自己没办法修好吊灯后,牛头人失落地打了个响鼻,将其放在了旁边的壁柜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迈过满地的碎盘子,走到了会客厅里。
“是啊,您知道,人类的食物我吃不惯,又……又……”他接过热饮,面露尴尬之色,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闹肚子了。”
说着,牛头人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我这就去找草药,从月光林地带来的花香藤应该还剩了不少。”
“谢谢,麻烦了,大德鲁伊。”
范达尔·鹿盔刚走没多久,只听“哗啦”一声,吊灯从壁橱上摔落,摔得稀碎稀碎的。
哈缪尔看了粉身碎骨的吊灯几秒,想象着它原先的样子,然后又叹了口气。
七盏吊灯。
三把椅子。
两张桌子。
一张连牛头人孩子都睡不下的“大”床。
对了,还得加上刚刚那个壁橱,和里面那些脆弱的碗罐。
牛头人摇了摇头,用手比划了一下头顶离天花板的距离,看了一眼其它家具的位置,然后有意远离一切可能被自己打坏的东西,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就地坐了下来。
“嘎吱——”
地板就发出了不祥的声音。
“哦,不是吧……”
哈缪尔痛苦地捂住了脑门,随后地板轰然破裂,碎木板、椅子、地毯,连带着上面的牛头人,一同出现在了用来储物的地下室中,压垮了好几个板条箱。
正在翻翻找找的范达尔·鹿盔,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哈缪尔吓了一大跳。
牛头人挠了挠脖子,然后张开另一只大手,朝他蜷了蜷手指。
“呃……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