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加尔山东北部海拔高,南部海拔低,整体分为三大阶梯,呈向右侧倾倒的“U”形分布。
新永恒之井与世界之树诺达希尔所在的东北地区地势最高,其次便是部落基地与塞拉摩远征军基地所在的第二阶梯,外围地区地势最低,却地域广阔,面积相当于第一二阶梯的总和,有数条通道连接着费伍德森林、冬泉谷以及灰谷等地。
从第二道阶梯开始,各通道就变得崎岖难行起来,山谷众多,多为参天古树隔绝,极不适宜大军通行,堪称易守难攻。
燃烧军团的军队,便是从第三道阶梯连通费伍德森林的西北通道进入海加尔山,直逼世界之树。
虽然暗夜精灵在恶魔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十余道防线,但由于外围地区无险可守,不到一周时间,防线即被尽数突破,恶魔终于对把守第二道阶梯唯一入口的人类基地发起了总攻。
吉安娜颇有些紧张着远方,她是库尔提拉斯王国的王女殿下,达拉然领袖安东尼达斯最为喜爱的弟子,人类七国年轻一代法师中的佼佼者……
可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哪怕曾与阿尔萨斯——想到这里,吉安娜不由咬紧了牙关——在调查瘟疫始末一事中经历了诸多艰难险阻,见惯了鲜血与死亡,不管是安多哈尔攻防战,还是导致了两者分道扬镳的斯坦索姆大屠杀,都无法与眼前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相比。
夜幕即将降临,大地一片寂寥。柔和皎洁的月光,给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平添了几分违和感。
谷口外是早已被士兵们砍伐一空,以防林木遮挡视线、妨碍远程武器射击的开阔空地,长达一公里有余——这确实引发了暗夜精灵的反对,但在非胜即亡的战争面前,他们并未指手画脚,尊重人类以便于自己发挥的方式建设基地。
这片开阔地里遍布木刺陷阱,延缓敌方冲锋速度的深沟宽壕,其中淋满了易燃的沥青,堆积着一桶桶宝贵的火药。
砍伐下来的树木,则被士兵们运回基地用于建造工事。
此时,开阔地尽头的森林线里黑暗一片,远远望去,其中影影绰绰,宛若群魔乱舞,隐有一丝诡异的病态深绿如影随形。
震天巨响不绝于耳,碍事的古树接二连三的轰然倾倒,似有不止一个庞然大物穿行其中,野蛮地为后面的部队开道。
明明大战临头,至此却仍看不见任何一个恶魔的影子,唯有耳边缭绕着远方传来的恐怖咆哮,所有人的心都不免提到了嗓子眼。
“吉安娜女士,但愿这次合作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对一旁的萨鲁法尔点了点头,令其前去督战以后,萨尔凝望着森林线,故作轻松地说道。
除了必要的兵力留守,部落方几乎精锐尽出,由约三千最强悍的兽人、巨魔与牛头人组成的混编部队前来支援。
说起来,萨尔率领的兽人也真是够惨。早在去年于希尔斯布莱德丘陵至阿拉希高地一线解放收容所同胞时,他们便苦于没有趁手的武器装备,基本是以战养战,所用全是从人类守军那里缴获来的制式兵器,用起来非常不顺手。
西渡卡利姆多以后,兽人虽然立足杜隆塔尔大搞建设,但有限的时间、有限的矿产资源仍然难以妥善武装全部的部队。
以至于到了海加尔山,这十几天里兽人还是依靠暗夜精灵援助的金属矿物,加紧时间赶制了一批武器装备出来,这才彻底摆脱了无兵器可用的窘境。
吉安娜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她和萨尔打交道不是一两天了,从石爪山脉偶遇,在麦迪文的说服下结为联军开始,她便觉得萨尔与其他兽人都不一样。
兽人,人类恨入骨髓的丑恶种族。吉安娜也不例外,因为正是龙喉氏族驭使的红龙,杀死了她的哥哥,库尔提拉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即便她明白大敌当前,必须摒弃仇恨与兽人结为盟友,即便在属下前,她总学着心目中导师安东尼达斯的样子,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深思熟虑,洞悉利益得失本质的合格领导者形象,但褪去这层外壳,她只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小姑娘而已,心底很难不产生什么抵触情绪。
让她惊讶的是,萨尔与她认知中的兽人全都不一样。
萨尔能说一口流利的通用语,还是极为标准的洛丹伦口音,思维方式也更贴近人类,比他那些相对野蛮、粗犷的兽人同胞易于相处很多,也更能明白此时来之不易的和平是多么的宝贵。
联合之际,当双方的底层士兵对彼此抱有强烈的仇恨,很可能因一点小小的摩擦而拔刀相向时,兽人的领袖是这样一个人,让吉安娜感到无比庆幸。
如果部落的领袖换成地狱咆哮,恐怕非但联合一事注定落空,在石爪山脉,双方就打的两败俱伤了。
“大酋长,我常常以为你是一个熟读史书,饱含智慧的人类精英,而非兽人——抱歉,我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吉安娜侧头看了一眼萨尔,含笑说道。
“没关系,”萨尔摇了摇头,“你所见的大部分兽人,都已经不是我们曾经的模样了。在德拉诺,我们也有着自己的传统,信奉萨满之道,与自然和睦相处,在安宁的游牧生活中,找寻着自身的定位。燃烧军团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恶魔用饱含邪能的血液腐化了我们,改变了我们棕褐色的健康肤色,腐蚀了我们的心智……所以,这就是我选择参战,永除恶魔威胁的原因。兽人被强加了不属于自己的命运,颠沛流离了整整二十年之久,如今,艾泽拉斯成为了我们的新家园,我们无法坐视来之不易的安宁,再度被卷土重来的恶魔大军毁于一旦……”
吉安娜能感觉到萨尔的真诚,这番话不像有假。
“你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兽人,萨尔。”她由衷地赞叹道。
“吉安娜女士,你觉得……这场战争过后,我们双方有可能保持长久的和平吗?”
说话间,萨尔湛蓝色的双眼饱含期望地看着吉安娜,仿佛要辨别出这位塞拉摩统治者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早在西渡以前,解放所有收容所之后,那时的兽人对于东大陆北方的人类诸国而言是莫大的威胁,谁都担心部落卷土重来,再度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萨尔曾派遣信使,给彼时尚且安然在位的洛丹伦的泰瑞纳斯国王送去消息,声称兽人无意再起波澜,只想从身不由己的命运中解脱出来,如若联盟不加以敌对,兽人就绝不会先行敌对之事。
萨尔也明白,对于双方深入骨髓的仇恨而言,这只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的宣言,无异于自欺欺人,但有些事必须要去做。至少他在大酋长之位一天,兽人中的主战派声音,就一天也无法引领潮流。
从黑门六年战败以来,兽人在收容所中度过了长达十四年的监禁生涯,没有家园,没有生产,没有田地和牲口,更没有根基。
此时初来乍到卡利姆多,好不容易远离了过去的一切,兽人需要休养生息,血与火的战争,从不是一个种族的生存之道,一味求战,终有一天会因战争而亡。
萨尔知道,吉安娜的人民,也与兽人的状况一般无二。初临尘泥沼泽,百废待兴,谁都禁不起又一场因仇恨引发的战争了。
吉安娜陷入沉默,看向了谷口。
在高墙以外,有两个大型方阵。
一为人类重步兵组成的钢铁城墙,一为壮硕的兽人的阵列,因语言不通,不熟悉彼此的战术,在乱糟糟的战场中很可能沟通不畅而相离很远,分别承担不同的战场定位。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两者对彼此的仇恨。
上位者深知和平的重要性,底层人民却会在彼此敌对的大环境中,被群情所裹挟,难以抑制地向对方宣泄怒火,这是难以杜绝的。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和平或许得以保持,也绝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实际上,我对此不抱期望。”
可能是被萨尔的真诚所感染,吉安娜叹了口气,说出了实话。
她突然想起了父亲曾教给自己的话——在国与国,族与族之间,没有永远的和平,也没有永远的友谊,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亘古不变。
在萨尔开口以前,吉安娜补充道:“但我会为了和平而努力的,和平,符合我们双方最迫切的利益需求。”
她转过身,面对部落的领导人,郑重地伸出一只手道:“但愿这次联合,是我们双方良好的开始,大酋长。”
萨尔的嘴角露出笑容,伸出硕大的手掌,与吉安娜握在了一起。
“会的。”
在彼此的眼中,两人看到了坦诚,更看到了自己肩上背负的重担。
在血海深仇面前,追求共同的利益,特别当利益的表现形式为难得的和平时,谈何容易?
“他们来了!各就各位!”
担任人类总指挥的洛蕾娜上校突然大吼一句,铿锵有力的女性嗓音传遍了整个城墙。
吉安娜回头望去,只见突兀涌现的末日守卫与魔蝠遮蔽了远方的天空,正向这边不断飞近。
森林已经熊熊燃烧起来,诡异的绿**焰令人心生寒意。一个个庞大无比的地狱火,推倒最后一排古树,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而后则是一队队的恶魔、亡灵,组成方阵队形,向这边不断推进。
其数量……
漫山遍野,不知凡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