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交的证据, 一枚小小的药丸,是一切的枢纽与关键。
当年的药丸早已被陈列过证据,谢冰再次提出来早已作废的证据,难道她疯了?
祝芷蝶一向高傲, 此刻却在微微发抖。
郁焰真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时隔多年, 他上前一步, 揽住祝芷蝶的肩头,低声说:“去吧。”
意想不到的人站在了面前。
祝芷蝶不去看谢冰:“当年, 我做了伪证。”
众人哗然!
顾莫念面如寒雪, 佁然不动。
祝芷蝶道:“在谢冰指控之前, 我见过那枚药丸, 当时我感知香味有异常, 回去之后查了许久的上古医术,才隐约有了想法, 直至无音宫山顶, 我再研究淬体丹便发现了异样。”
“淬体丹耗费大量珍贵药丸,确实是对身体大补, 然若加一味九转阴阳草, 每日吃下去,便能与淬炼无异, 使身体的废灵根无限接近有用的灵根。”
“那九转阴阳草药效用鸡肋,并不能使凡人修炼,加之世间罕有,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
“谢冰是五废灵根,经过此药淬炼十数年之后,便能无限接近于真正的五灵根骨血。所以当年谢冰说的,都是真的。”
“顾主座所言其为不实,当年……”
她看向谢冰,飞快的收回来眼神:“当年之事,是我错了。”
谢冰心头明镜一般,祝芷蝶不仅说的是药的事,还是她将她推下悬崖之事。
她心头冷笑。
谢冰闪过殷倦之在梦境中说过的话:“祝芷蝶当年推杀你之事,我早就调查清楚,却一直不杀她。我总是想着你能回来。”
“郁焰真人所求祝芷蝶说出真相后能够不公开发落,我同意了。”
谢冰心底微酸,他的爱意,竟然蔓延了这么久。
从当年,殷倦之便在筹谋着为她翻身。
饶是她已经死了。
……
三日前,太虚派。
祝芷蝶为这次出去征战的修士们治疗伤势。
相较于以往的朝气蓬勃,如今的太虚派有些寂静。
一半修士已然派出去抵御渊魔,另外一部分则是出发去了圣庙。
白色衣袍匆匆行至她面前,她慢条斯理为将昏过去的修士上好了最后一点药:“成痴,怎么了?”
晏成痴与殷倦之被称为太虚派双剑,被认为是殷倦之日后的左臂右膀。
他笑得灿烂,抬手交给他一封信:“倦之让我把这封信亲自交给你。”
祝芷蝶的面容平静。
她拆开信封之后,眉头越皱越紧,直至略为愕然地抬头。她看着晏成痴,眼神飘忽不定。
那一瞬间,她的眸光几乎渗人的可怕。
“他还说什么了?”
晏成痴摇了摇头,“倦之只让我交给祝峰主信,旁的没说。”
话音未落,祝芷蝶已然不见了踪影。
晏成痴锤了锤肩膀,他刚从无音宫回来,一连跑了几个地方,着实累的够呛。
……
当天夜里,圣庙之巅山脚之下。
殷倦之懒懒躺在粗大的树干上,手中酒壶已然饮尽大半。
夜风四起,山川间平静的湖面乍然起了波澜。
一副棋盘,立在天地之间,一人红发胜火,一人身穿鹅黄长袍,棋盘对弈。
正是对弈最为激烈的时刻。
一人自阴影中来。
祝芷蝶面容苍白,死死盯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殷倦之微扬下巴,轻声道:“坐。”
祝芷蝶那张善意悲悯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迟疑,沉声道:“殷倦之,你身为主座首徒,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殷倦之懒懒道:“那也总比你不知女儿真正的死因要好。”
“嗒”的一声,郁焰真人红发飞舞,棋子已然行错一步。
廖天音看着他,随手一挥,将棋盘尽数碾成粉末。
两个男人之间沉默着。
郁焰的脾气一向火爆,此刻却显出一丝怅然,“是我惯坏了她。”
“当年若心在服刑中死去,我虽伤心难过,却不免觉着终归是天意弄人,谁也不曾怨怼。”
谢冰是在他门下求学过,那便相当于他半个弟子,祝若心被娇惯坏了,做下错事,自要承担后果。
祝芷蝶冷笑:“你何曾管过若心?身为男人,现在说这些,真是可笑!”
晏成痴送来的信上,那张纸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当年谢冰指控顾莫念之时,他前去提审宿采逸。
刑堂的放逐之地是极北苦寒之地,刑堂关押之人皆数在此。七日之前,那些失踪的犯人们不仅有宿采逸,还有副堂主出于私心加进去的祝若心。
梁尚无门无路,许久之前偶然间与祝若心结了梁子,便被罚到了苦寒之地当副堂主,祝若心落在他掌中,出于私心便将她派去寒矿服刑折磨。
对于祝若心来说,梁尚是一个不足挂齿的人罢了,她没想到会有一个仇人在等着她。
到了极北苦寒之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副堂主便是他们的天地,祝若心根本没办法通知祝芷蝶。
极北酷寒灵矿并非是意外,谢冰指控顾莫念,其中证人之一便是小师弟。
“小师弟和祝若心同时死去,死于一场预谋和意外。”
他拼尽全力想要救宿采逸,却没有抵挡住无穷无尽的上古渊魔。
廖天音轻声道:“当年你在无音宫杀谢冰,我看到了。”
祝芷蝶的脸色惨白。
廖天音平静的看着她:“若心已然被你教成这副模样,你对我怨怼,一直待依心不好,我心底愧疚,从未开口干涉。”
“你杀谢冰,是为了女儿,我不赞同,却明白你的心。”
“只是现在不一样。我不会将女儿放在一个sha're:n凶手当主座的门派之内,我不会再将女儿留在你身边,我要带走依心。”
祝芷蝶崩溃了。
十九年失去女儿之后,她便对一直冷落的祝依心视如命,怎么能容忍带走祝依心?
“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廖天音看向她:“查明真相。”
……
诸多事情俱都串了起来。
当年祝依心虽然坐拥资源却始终不受重视,简直像是委屈包。那年无音宫修仙界门派大比,谢冰撞见祝依心与祝芷蝶争执,那时,想必是因为她的父亲廖天音。
……
祝芷蝶的身躯打着颤,她救人无数,声望甚高,这一下声名尽毁。
她看向祝依心,痛苦的闭上眼睛,“当年我以为女儿身死之事与谢冰有关,所以只想让她死罢了。”
“我当年所言不实,甘愿受到惩罚。”
——当年祝芷蝶信誓旦旦说顾莫念所用材料上乘,对谢冰身体大有裨益,顾莫念花费大价钱炼制补药,不过是为了讨好徒弟罢了。
祝芷蝶睁眼,眼睛充血:“我申请重启调查当年之事情,我女儿死在极北刑堂,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设计?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她要一个结果。
顾莫念晒然一笑。
“祝峰主,你真是糊涂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居高临下。
“谁都想为自己讨个公道?那本座的公道呢?”
“当年你为了你女儿,不分青红皂白、不以公正衡量,便私自刺了谢冰一剑,将她推入悬崖杀死,我赶到之时已然来不及!”
“顾忌你这些年为太虚派贡献良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是天下人敬仰的医仙,这才没有揭穿你,没想到,终成祸患!”
祝芷蝶的脸色惨白!
“你、你看到了!”
众人哗然。
一层层秘密揭示出来,牵扯一桩桩陈年旧事,俱都是命案!
这也太劲爆了!
顾莫念不急不缓:
“当年你既然肯为了你以为的真相做出伪证,如今误以为我与你女儿的事有关,便开始贸然诋毁。已然过了十九年,你还能反口说药有问题……”
他的话语缓慢而涔然,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试问,你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呢?”
……
由此及彼,以当年所做恶行,推及现在祝芷蝶行为,得出结论:祝芷蝶所做皆为伪证。
他直接将祝芷蝶的证词打为不可信。
证人被污染了。
他慢条斯理、举重若轻:“便是这药真的能炼制成最接近五灵根的骨血,与我又有何干呢?”
对呀,如果谢冰所言为谎言,谢冰怎么证明顾莫念让她血肉变为五灵根,是为了炼制为炉鼎,而非是为她好呢?
毕竟谢冰好端端的站在他们面前,并未被炼制成炉鼎啊!
顾莫念淡淡看向谢冰,轻声道:
“阿冰,停手吧,你这般疯狂,为师真是于心不忍。”
谢冰微微垂眸,终于明白,顾莫念依旧那么可怕:
当年,顾莫念连自己疼爱的小弟子宿采逸都杀了,他留着祝芷蝶这个隐患,是因为抓到了祝芷蝶sha're:n的把柄。
有这个把柄在,他就永远不会被扳倒。
没有底牌的谢冰,只会沦为可笑的把柄。
——建立在谢冰并无底牌的基础上。
谢冰当然知道,药不可能扳倒他,只要能在众人的心尖留下一道浅浅的疑惑,那便已经是处在预期中。
……
司徒同光看向谢冰:“谢冰,你还有什么证据要提交吗?”
谢冰抬眼,与顾莫念对视:
“当然有。”
……
“顾莫念在他房间的地牢之下,以冰棺为容器,藏着南宫听雪的头颅,隐藏多年。”
“当年我指控之时,顾莫念提前转移走南宫听雪的头颅,将我指控变为一桩并不存在的蓄意污蔑。”
顾莫念嗓音低哑:“谢冰,你分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谢冰声音清淡:“别急,这次,我想问的是另外一件事。”
……是什么?
她看向高处,“我想问圣庙中人,南宫听雪的尸身究竟有没有可能被偷走?”
做题不要一个思路走到黑。
顾莫念能拿到南宫听雪的头颅,那么说明……当年的圣庙,出了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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