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个时代的学校和从前的书院并不相同。
徐迦宁和顾君书一起进入了上海国公高校, 都是苏守信安排的。一切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她也比想象当中的, 还要喜欢学校这个地方。因为不想惊动更多的人, 所以她是以徐迦宁的名字入的学。
它要比普通的女学生大上两三岁, 不过穿着这蓝衫黑裙,走在学生当中,徐迦宁抱着书也是满满的学生气。尤其是站在顾君书身旁,二人并肩而行,即便是比他大,也看不出少年少女有什么太大分别。
她和顾了君书一起,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国公高校是近期兴起的私立学校,其中师资教育引进了许多文坛人物, 学校建设设备也是数一数二的,顾家虽然没落了,但是曾经也算大家, 所以他比徐伽宁更引人注意。
相反, 她跟一起来的,反而无人太在意。
虽然她梳着两条辫子,模样精致, 但也只是有些男同学多看了两眼, 因为大家心里默认了世家小姐这个年纪的, 多半都早跳了大学去,所以她的身家,最多也就是还过的去, 无人在意。
这样刚好,她本来就不想引起什么轰动。
第一节是孔老师的国学课,徐伽宁第一次同这么多同学一起上课,别有一番滋味,顾君书很照顾她,来的时候都说好了,让他与自己姐弟相称。
虽然百般不愿,但是顾君书也同意了。
第一日来学校,同学们对他们表示了欢迎,顾君书什么事都走在前面,什么事都帮她做好了,坐了位置上之后,徐伽宁发现自己没有带笔袋,他将自己的借给了她。
二人一起坐了后面位置,国学下课了,顾君书带了她出来参观学校。
虽然他也是第一次来,但是比她要懂很多,这个私立学校是收费的,这里面的学生多半是家庭情况不上不下的,苏守信给顾君书交了学费,这是他争取来的,也感恩在心。
到了外面,阳光刺眼。
徐伽宁跟别的同学也亲近不起来,她还想着,幸好有君书在,才能更自在。
校院当中,到处是三三两两的同学,有男有女,女的多半都是蓝衫黑裙,男的立领学生装,他们戴着的帽子也如出一辙,走在她们当中,就好像自己也变成了青葱少女。
也有男同学追着女同学玩的,顾君书抱着双臂,走在一侧:“他们这是赶上了这个时候,之前,袁世凯明确规定《国民学校今》中,只准许小学一二年级内男女合班上课,三年级以上,男女生只可同校。就是现在还有女校,新文化兴起来以后,才逐渐变了。”
徐伽宁也漫步在校院当中,看着教学楼上面反射的阳光微笑:“都赶上了好时候呢!”
顾君书轻笑了下,带着她到运动场上去:“现在也不会是最好,以后教育会随着文化局限性的拓展变得更好,不过,那就可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她笑笑,抬眼看着蓝天白云,深情惬意:“好像是不一样的活法,幸好我来了学校,感觉自己都不一样了呢!”
就连风吹拂在脸上,都不一样的感觉。
顾君书陪着她,走在学生们当中,冷眼看过去,都扎在一起,一眼都找不到他们。从校院当中转了一圈回来,二人一起上了楼。
才到楼上,有认识的同学叫了顾君书,说有人托人到了孔老师那里,找新来的同学。
应该是找他,问是什么人,只说姓霍。
上海除了那个霍家,再没有别的霍家了,徐伽宁站在顾君书的背后,拍了他一下,他蓦地回眸,她对他点了点头,他会意过来,谢过同学,带着徐伽宁又是转身。
徐伽宁才到学校,本来就用的自己名字,不愿别人知道她与苏家有什么干系,那自然也不愿别人知道她和霍家的关系,叫了顾君书到一边,与他说了,让他去孔老师处见霍澜庭。
顾君书当然知道她们已经结婚了,见她为难,不由多问了一句:“怎么不自己过去见他?”
窗前没有别人,徐伽宁看着窗外懒懒白云,不愿说太多,只说不方便,自己不愿暴露身份,他似乎能理解她的意思,好容易来上学了,那复杂的身世只会让人将她推在风口浪尖上,于是一口答应下来,与她一起上了三楼。
三楼的长廊上没有什么人,徐伽宁就站在边上,让顾君书去了。
两个辫子就垂在胸前,她一手扶了一个,心绪难宁。
还好,顾君书很快回来,他手里拿了一个笔袋,说霍少爷是来给她送笔袋的,她哦了声,拿了笔袋转身下楼,他走在她身后不说话了。
到了楼下了,徐伽宁才站住了:“他有没有说别的?”
顾君书低着眼,两手都握成了拳:“没有,他好像不知道我同你一起来的,看见我时目光有点凶,可他什么都没说,我故意问他是不是来找我,他好像明白了,就把笔袋给我了。”
她两手握紧了笔袋,在一楼楼梯处站了一站。
突然间铃声大作,顾君书连忙叫了她,要立即回去上课。
可是,徐伽宁回眸,楼上似有脚步声,她脚步像是生了根似地动弹不得,就那么看着上面,很快,楼上人下了楼来,孔老师走在前面,看见她们,立即对他们摆了摆手,让她们快点回去上课。
顾君书连忙应下,抓住了她的手腕。
徐伽宁肩头一动,顿时从中挣脱了,他情急之下,又来拉她,小声地叫着她:“走啊,才来第一天,不要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又有人从楼上下来,徐伽宁抬眸看着,霍澜庭两手插在裤袋里,脚步缓慢,不等下楼,目光就瞥了过来。
她拿着笔袋,对着他笑了下。
他浅浅目光在她和顾君书身上一扫而过,慢步下楼。
孔老师竟然在一楼等了他,特意来送他,他始终没有回头,就那么走了。
徐伽宁可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顾君书赶紧拉了她,给人拽走了。
再上课,心思都收了回去,中午一起和顾君书吃了午饭,他好奇她们夫妻的关系,她直白地拒绝相告,并且告诉他暂时先不要告诉别人她和苏霍两家的关系。
下学的时候,二人才分开。
因为不想招摇,早对苏守信叮嘱了,不许来接。
她独自叫了黄包车,直接回了霍家,之前有过那样的约定,一周之内,要在霍家住至少四天,剩下的三天,就去徐苏两家。
平时时候,霍澜庭这么早都在外面忙着,不会回来。
可今日时候,她上了楼,发现他竟然躺在床上,她顿时想起来,这位还是个病人,白天看见他时候,觉得他脸色还可以,这会儿瞧着他恹恹的,立即换了鞋,走了床边来。
大白天的,窗帘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的,霍澜庭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她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下,还很烫。
见他睡得熟,先退了出来。
到外面叫了芬姐过来问她,说少爷是半小时之前回来的,之后因为身体不舒服说要休息,就没出过房间。她问吃了药没有,芬姐说不知道。
也是,霍澜庭本来就是医生,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如果不舒服,一定会吃药的。徐伽宁连忙去浴室拧了条毛巾,她再到床边,将毛巾放了他的额头上面。
回身倒了热水来,这就蹲了他的面前来:“澜庭,霍澜庭,喝点水吧,又烧起来了。”
他眼帘微动,真个睁开了眼睛。
徐伽宁顿有笑意:“医生也会生病的么?昨天晚上吃了药,不是好了些么?”
霍澜庭伸手拿下毛巾,坐了起来,他看着她,没有去接她手里的热水:“之前说去女高,现在变成了国公高校,之前说想一个人所以不愿公开婚讯,去读书也没有公开,可顾君书是怎么回事?”
她笑容渐失,定定看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嗓音沙哑,靠坐在床头上面,目光灼灼:“我希望你能如实相告,作为丈夫,想知道,也有权知道才是。”
一脸病容,徐伽宁看着他,却觉得这目光当中,还有什么。
她将热水放了床头柜上,拉过桌边的椅子坐了他的床边来:“你确定你都想知道?”
目光坦然,四目相对,霍澜庭先别开眼。
他手一抬,毛巾随便扔在了地上,随即掀被下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这辈子还没对谁费过这么大的心,徐伽宁顿时恼怒:“霍澜庭!”
他当即顿足,站在了门口。
徐伽宁回过眸来,目光落了那地上的毛巾上,简直怒不可遏:“你把毛巾捡起来,若是糟践我的心意,那我这就可以离开霍家,不必冷目相待。”
话音刚落,忽然喵的一声,糖球从床下钻了出来。
小家伙有两天没看见过她了,快步到她脚下,喵呜喵呜地叫着。
徐伽宁伸手将猫抱了起来,侧目,那道身影已经走了回来,霍澜庭低头捡起毛巾,站了她的面前来:“你的猫不带过来,你的丫头也不带过来,你说要相信彼此,可你所有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从前她在深宫,只有君臣,高低,上下。
现在看着霍澜庭,她心中无名火起,已是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可还是恼怒不已:“霍澜庭,你是想和我吵架吗?”
他宁愿一辈子不知道,也不愿吵架将最后的一点希望掐灭,上前一步,将人带猫都抱住了。
“算了,我不知道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太心疼霍七,因为他疼到头了,就有甜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