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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超的体内提取到毒-品, 一种还未出现在市面的新型毒品。”李瓒:“我怀疑这种新型毒品出自坑水街。”

江蘅将他从俱乐部里捡回来的那支针筒递给李瓒:“算是定金。它应该能帮你们拖住陈三黑。”

李瓒接过:“我会告诉你这桩案件的进程, 但只有你我知道。”

“保密。”江蘅一笑:“我知道。”

李瓒神色松缓:“那笔资金来源是哪里?”

江蘅:“承朝国际物流公司。”

..

“承朝国际物流公司,又名承朝集团,于五年前入驻当时正在开发和寻找投资者的北田港,因此得到政策惠顾迅速腾飞。前年在香港上市, 股市涨了一波,是家市场稳定、具有进步空间的公司。”

“公司法人名字叫林朝期, 全职太太。公司老总名字叫刘承之,他是林朝期的丈夫。他们在六年前结婚。罗岗山焦尸一案中的死者关银,女,28岁,身高1.64、体重43kg。她在承朝国际物流公司工作将近三年,从一个小小的秘书爬到刘承之身边的执行助理。”

“能力可谓出色。”

北田区刑侦办连夜加班开会讨论2.17命案,女警正在陈述死者以及死者生前的工作环境、人际关系以及个人家庭。

“关银的工作态度很认真,私底下性格还不错。据说挺照顾新人,所以在同事之间的口碑挺好。她没得罪过人, 不过有个前男友。前男友出轨, 关银和他分手后,他还继续纠缠想要关银的钱和房子。关银出事前,他们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就在关银工作的那栋大楼下。”

“很多人看见、听见关银前男友说要教训她,威胁要杀了他。”

北田区刑侦办大队长廖怀义说:“调查关银的前男友。”

刑侦同志:“行。”

女警继续陈述:“关银是农村人,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渔村。父亲早亡,母亲蔡秀英独自一人抚养她和患有智力残疾的哥哥。关银独立、聪明也漂亮, 从一个小渔村里走出来,考上大学后勤工俭学。后来进入承朝国际物流公司工作,凭借自身能力在粤江市买房。”

“目前在供房贷。她跟家里人的关系很僵硬。”

廖怀义:“不好到什么程度?”

女警:“蔡秀英重男轻女,又因大儿子智力残缺所以格外偏爱他。关银自小照顾她哥哥,应该本身就有不少怨言。母女俩关系很不好,后来关银大学毕业,蔡秀英似乎要求关银回小渔村工作并照顾她哥哥。关银情绪爆发,自那以后没怎么回去过。”

“据蔡秀英描述,关银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回去、没有同她联系。”

说到此处,女警真的挺同情关银,也对警局里的蔡秀英没有一点好感。

她女儿死了,她没掉一滴眼泪,还有心思关心儿子的日常吃喝。

她真的——

太替关银不值了!

廖怀义:“蔡秀英和她大儿子是昨天才到粤江市?他们是第一天到?”

女警:“是。”

刑侦办同志:“廖队,您怀疑蔡秀英?不能吧,好歹是母女。”

廖怀义:“为钱财亲父子都能反目成仇的案例还少了?再说人心是偏的,有时候一个是心头肉,另一个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抢夺其中一个的资源去喂养另外一个孩子,现实中不是没有。”

刑侦办同志们想了想,觉得有这可能。又有人问:“既然蔡秀英和关银已经两年没联系,那她怎么突然来粤江市?而且恰好就在关银惨死后的一个月。”

其他人议论纷纷,一拍掌纷纷觉得奇怪。要说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两年不是两天、两个月,那是整整700多天没有一点联系,分隔两地突然就带着大儿子奔来粤江市。而且是第一次来粤江市,动机未免太奇怪。

廖怀义:“既然有怀疑,那就查。正好人在警局,出个人去问话。”

女警踏出主动的步伐:“我去吧。”

廖怀义:“行。”

**

关今睡着了,蜷缩在冰冷的躺椅上,身上盖着老旧的军大衣。警局门外种着一株桂花,在暖春里绽放细碎又拥簇的小黄花,香味浓烈得走了十米还闻得到。

香味太浓烈,以至于招来细小的蚊虫。

蔡秀英挥走飞过来的蚊虫,瞧着关今睡熟了才低头去看脚下的影子。

女警走过来时故意摩擦地面发出声响,但蔡秀英没反应。直到女警喊:“蔡女士?蔡女士?!”

蔡秀英回神,抬头看向女警,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起身略为局促的问:“警察同志,怎么啦?”

女警顿了顿,说:“蔡女士,我想问问您跟您女儿的关系,以及……您为什么突然带着大儿子前来粤江市寻找两年没有过联系的女儿?”

蔡秀英怔住:“什么意思?”

女警看了眼蔡秀英满头白发,她实在太瘦小、太苍老了。

看身份证,她似乎不到50岁,但是满脸的皱眉、花白的头发和布满裂纹的乌黑色的双手。这些让她看上去仿佛已经60多岁,而且她很瘦。浑身上下从不合脚的鞋到眼睛里的浑浊疲惫,全都在述说她的人生没有过哪怕一刻的清闲。

女警甫又想到被烧得只剩胸-部以上部位的关银,想她的优秀和苦未尽的、戛然而止的人生,登时硬起了心肠的询问:“请问您为什么在两年没有联系女儿、恰好女儿死亡一个月后的时间里,突然带着大儿子来粤江市找她?”

蔡秀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警察同志,您是不是怀疑我、怀疑我杀了我的女儿?”

女警指出:“未确定关银死迅时,您说过‘我知道她死了’,您为什么确定您女儿死了?”

蔡秀英摇摇头,只说了句:“我没有害她。我不会害她。”她坐回原位,不肯再接受警方调查。

当女警指出她的不配合很可能坐实她具有犯罪动机和犯罪嫌疑的猜测时,她回答:“我知道警察办案,要讲证据。”

女警愕然,努力大半夜都没结果。

她又累又气,实在熬不住了只好放弃,临走时说:“我实在不明白身为母亲为什么可以那么偏心,也不明白能有什么不可说的坚持比抓住害死女儿真凶的事更重要。”

她走了。

警局里的灯逐渐暗下来,只剩两三盏特别暗的,长长的廊道里寂静得显露出一种极为可怕凶猛的孤独。灯光将蔡秀英佝偻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最终捂着脸,却始终不发一语、吝啬得不肯掉一滴眼泪。

没人知道她到底是过于坚强,还是对死去的女儿太冷漠。

..

李瓒回东城分局,江蘅跟着来。

他就在大厅角落里安静的站着,不说话、不动作竟也没多少人发现他。

过没多久,老曾他们也将陈三黑等人以及吸了过量白-粉的飞车党全部带回来。同时收缴了大量的弹珠和大约13支土制猎-枪、1支95式步-枪,他们也在健身俱乐部里进行弹道测试、带回不少物证。

老曾说:“收获不少,就等着后续排查工作。俱乐部里面的监控摄像视频被删,硬盘带回来让王珰珰试着恢复。物证挺多,应该能证实陈三黑的手下持-枪-杀人,但不能完全钉死陈三黑。”

李瓒问:“俱乐部里没找到其他人?”

老曾:“一群飞车仔,年龄最大才25岁。”他摇头:“全都得送去强制戒毒。”

李瓒皱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老曾:“没有。你说的聚众吸-毒群体没有见到,搜了整个俱乐部只找到这群飞车仔。你看见有聚众吸毒的群-体?”

“没有。”李瓒:“我的猜测。”

老曾:“会不会猜错了?”

“不可能会错。”李瓒:“首先陈三黑的俱乐部修建了赛车区,但是光出租赛车区他赚不了多少,养不起那么多手下,更不可能成为整个坑水街的黑-老大。而且赛车区出过事故死了四个人,时间距离不久,赛车区没那么快开但外面停满豪车。”

“至少八成可能是聚众吸-毒,说不定还是新型毒品。”李瓒思索着,回忆坑水街天峰俱乐部附近的地形忽然说:“隧道!那条废弃的火车隧道有没有找过?”

老曾:“那边还有人留着,应该在开始搜寻。”

李瓒:“现在才开始?”

老曾:“陈三黑他们那群人太分散,我们人手够多但一分再分就不够了。空不出人手去查隧道。”

李瓒:“那就找不到了。但还是要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痕迹。那条废弃的火车隧道通往后面的群山,群山有一条盘山公路可以离开坑水街进入北田区高速。调取那边路口的监控摄像,应该不难找到。”

老曾:“我这就吩咐下去。”停顿一下,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有个老熟人跟着过来。”

“谁?”李瓒满脑子都是案件,对老熟人没太兴趣。

“我。你搞出那么大阵仗会猜不到市局派谁来支援你?”

李瓒回头看,见是个眉清目秀、颇为斯文干净的中年人,不由眨了眨眼睛,难得没懒散更没叼上天而是有点儿正经的摆正姿态:“周叔。”

来人正是新洲禁毒支队队长周言,现年37岁但长相颇为白净斯文,半点看不出他干的是刀口舔血的禁毒工作。要是戴上一副细框眼镜,绝对会被当成是大学教授。

周言先打量他:“有些瘦了。”

李瓒耿直:“其实胖了2斤。”

周言送给他意味不明的一眼,然后向前走,放弃对李瓒进行中国家庭式常见关怀用语的尝试。

“过来交代你这次私自行动到底什么想法,提前做好计划准备,免得到时收不了场。还有,少抽烟。隔老远能闻到烟味,知道中国每年多少人死于肺癌吗?知道其中吸烟比例占多少吗?你……”

一路斯文精英范的新洲禁毒支队队长周言突然变换画风成为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形象,瞬间震爆在场不少刑侦办人员的眼珠子。

尤其是陈婕和季成岭,齐齐靠近老曾:“曾局,周队认识咱老大?”

角落绿植后面的江蘅也有些好奇,竖起耳朵听。

老曾正吩咐留在坑水街的队友去搜寻废弃的火车隧道,挂断电话后说:“周队?哦你们还不知道,李瓒少年时期就住在周队家里,住了大概三年。他们俩有点像父子,关系挺好。”

陈婕‘哗’了一声,她起初还以为周言对李瓒有意见,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季成岭则问:“不对啊,李队为什么住周队家三年?他自己家不住吗?”

老曾闻言愣了下,看了眼疑惑的陈婕和季成岭,想了想觉得不是什么大秘密就说给他们听:“李瓒现在的父母是他叔和婶,前几年才搬来粤江市。李瓒的亲生爸妈在他十岁左右就因公牺牲,他几乎是被东城区的警察带大的。”

陈婕和季成岭表情俱是震惊不已。

李瓒的亲生父母是因公牺牲?需知因公牺牲与因公殉职不同,前者是烈士、是英雄。

夫妻双烈士,李瓒就是烈士遗孤。

两人带着震惊的心情跟着老曾走了,绿植之后的江蘅则走出来,两手插着兜朝门口走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刑侦办的方向。

到了门口,他停下来转身,想了想还是走出去、下台阶。一边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边想着,十岁的李瓒是什么样子?开始拔个儿、五官没长开,性格应该是有了点雏形,大概也是个臭屁小孩。

江蘅幻想着十岁的李瓒什么样,笑着又突然笑不出来。

他想,十岁那年的李瓒到底要怎么撑过去,他才能长成后来那样肆意飞扬的耀眼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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