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成天君者, 多年浸淫下来, 对推算之道皆有几分了解,只是不及那天生便通晓万事的知命天木罢了。
如今他们一齐推算,却也无法推算知命天女, 只得将推算之意,落在徐子青身上。
然而, 待众天君推算之际,只觉得前方一片迷蒙, 徐子青之命运, 或者是原本便不在掌控之内,又或者早已被知命天女蒙蔽了天机,却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隐约间, 他们却能看出, 徐子青与知命天女之间,仿佛一根丝线相连……看来, 此人为知命天女之子这事, 十有八九,便是真的了。
上方那西方天帝声音平和:“吾等五人同算,方知此事。”
众位天君便都点头:“吾等亦知了。”
不过,徐子青与云冽乃是道侣,两人亦都有大气运, 据说原本实力也是相当,岂非是说他两个如今,也都堪比一尊天君, 可以为他们镇压仙界气运?
若是如此,他们身上的压力,也就更减轻了一分。
如今天君殿里诸位天君俱为仙人,那神兽一类――如龙凤两族中的天君人物,则仍旧在各自祖地之中。
倒并非是他们不给五方天帝颜面,只因他们兽类与仙人不同,原本便是由龙凤帝君统领兽族,如今也是各自统御起来,随时防备月族人的侵袭,也要各自历练族中弟子,不使祖地遭厄。
于是,如今的天君殿里,也只有仙人了。
至于那龙凤族等兽族之人,不过是与众仙界天君结盟,等待日后大战,方会互相联络,一齐驱逐月族人的。
而且,主要遭受月族窥视者,也是仙界。
那些兽族不及仙人众多,如今只是被隐约监视罢了。
得知徐子青存在后,众天君竟放心几分。
知命天女长于推算,身处仙界之中,几乎无事不知。她原本只是一株上古仙木,即便化身为人,却也不依附任何天庭、族群,而今她有子出身于仙人,待大劫开始,她自然也会加入。
这又是一尊镇压气运的天君。
如今五方天帝有言,众天君再无异议,当下便已决定,要将云冽召唤而来。
自然,若是要召唤,五方天帝也需得与知命天女交涉一番,方可行事。
很快,在王座之上,五位帝君开启仙动之法,将各自意念,传递到知命天界之内,知命天女耳中。
众天君只见得隐隐一位女子,身后显化一株虚幻巨木,直通天际,正静静立于某处,好似在眺望什么。
此刻,那女子像是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
那一双情绪幽深的秀目,便乍然出现在众天君面前。
仿佛,一直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心底,将他们心底的每一寸秘密,全都挖掘出来,被她看了个通透。
霎时间,众天君都不由稍稍后退。
方才那刹那之感,实在太……
难怪这知命天女,这般叫人忌惮!
他们心中不由又想,当年此女渡情劫之前,也有一些天君想过要插手这情劫之中……后来自是失败了。而今看来,那时他们胆敢那般算计,当真是趁了此女刚刚化形,一瞬混乱之机,否则,若是此女如今日一般,仅仅遥望已有如此威能,怕是就再不敢轻举妄动了罢!
正这般想着,那虚影中的知命天女尚未开口,他们的耳中,却仿佛已听到她的声音。虚幻而飘渺,叫人捉摸不定。
“汝等寻吾,所为何事?”
因同为女子,便由西方天帝,与她对谈:“吾等有意,将云冽带来此地,镇压气运,引他前去月幽之境,促其杀机。因其为汝半子,今日特来相请,还望天女答允……”
知命天女似是早已知道,此时微微一笑:“允。”
随即,她的形影,就骤然消失了。
众天君闻言,皆松了口气。
五方天帝一拂袖,那仙动之术引发的空间动荡,也旋即消失。
而后,只见这天君殿当中之地,突然焕发出一片金光。
约莫持续有数息时间后,这金光散去,其中出现的,就是一位雪白锦袍的剑仙身影――无疑,正是云冽。
云冽本在悟剑,忽然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一道声音。
他霎时明了其中之意,竟是要请他前往天君殿去,与众多天君相见。
云冽身为剑仙,知晓其中必然有事,自是微微颔首。
而后,他便感觉到强大吸引之力自四面八方拥挤而来,他自身亦化为一道飞虹,就此消失在原地了。
不多时,云冽现身于一座极大的古殿之内,仙识稍转,便察觉到这殿中有无数极可怖的气息,都在往他之处注视而来。
这般的情景当是极为恐怖的,但是云冽多年来与天君对战,早已非是当年在一尊天君气势下,都难以动作的羸弱之人,自然不会畏惧。
诸位天君便不曾刻意释放威压,众多压力集合起来,也是非同小可,云冽能够在其中稳稳站立,当然很不寻常。
天君们仔细将云冽打量过后,只觉得他内外通明,剑气冲天,身体之内,更蕴含着某种连他们都仿佛有些忌惮的气息……可见他果然是鸿运惊人,乃是这十万年里,都会出现的天之骄子。
日后的成就,必然胜过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
说来从前每十万年与月族人交手之际,也会涌现出修炼时间极短,但本事却极强的年轻仙人,他们的气运也极惊人,这一回遇上的,恐怕就是云冽与徐子青了。而且因着这回为大劫之故,这两人比起从前那些天之骄子,还要强上不少,怕也是天地之间的玄妙所致。
云冽寡言沉稳,任凭众位天君尽皆将他看过后,方才开口:“凌天宫云冽,见过诸位天君。”
众天君见状,也是微微点头。
此人性情是冷了些,倒也有礼,非是那等桀骜不驯,无法无天之辈。
极好。
此刻,五方天帝中,有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云冽剑仙,吾等邀你前来,是为两件事,不知你能否答允?”
云冽道:“请讲。”
在言明之前,他自不会随意答允。
那雄浑声音复道:“其中第一件要事,乃请你以气运注入定仙神鼎之中,与吾等气运汇聚,镇压仙界气运,压制月族异动。”
云冽听得,略点头道:“义不容辞。”
竟是全无寻根究底之意。
若是徐子青在此,他必然会先行询问这月族如何异动,这镇压之事来龙去脉,要如何施为云云,十分细致。但纵使此事终究要给他造成许多磨难,他在问清之后,也定然会来答允。
而云冽处事便是不同。
他尽管亦要知晓其中之事,可因其结局必是答应,就不会先行询问,而是径直答应下来。至于详尽如何,待他依言而行时,自然能够明白。
不过,这两人性情不同处事不同,但最终必然是殊途同归就是。
众天君显然很是明白云冽心中所想,见状都不由露出笑意。
此刻,在王座之上,就有一只巨大手掌骤然压下,在众多天君的座次之前,轻轻一按――刹那间,便又有一座高台平地而起,直拔而上,与众多天君之位平齐。
于是,王座上,又有一道沙哑的嗓音传出:“云冽剑仙,请上此位。”
众天君目光落在云冽身上,都有期待。
若是云冽能在这君位之上坐稳,自然他们便也承认他的地位。
云冽神情不动,足下突然有两条寸许长的剑意喷吐,其看似只如针芒一般纤细,但爆射出来的寒光极其惊人,涌动之间,似有龙吟之声。
而后,他便直冲而起,化作一道白练般,落在了那多出来的高台之上。
这一尊君座,越是接近,就越是压力深重。
云冽似乎毫无所觉,身形电闪间,已是盘膝端坐。
君位上的威压更重了,声声雷鸣,如若天威,像是要把云冽这品级不足者驱逐出去!然而云冽只将己身之道运转,释放些许混沌之气,就立时把那天威慑服,此处的雷鸣打碎,让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果然坐稳了。
众天君见状,对云冽羡慕之余,就多出几分亲近之意。
云冽附近处的两尊君位,正是虎啸剑君与游龙剑君,这两位剑君与他都算是颇为熟稔,和他几番切磋,坐在一处,倒也相宜。
如今,云冽也才看到其他君位上的情景。
每一座君位上,所有的天君周身,都缠绕着许多鸿运之光,它们化为一条条丝线,在周围游走,但每一根丝线,都直朝半空中某个窥看不清的所在延伸而去。它们错落有致,像是形成了什么玄奥的变化,十分奇异。
但云冽此时,身上却无这般的丝线。
他心里却已然想到,怕是这就是聚集众天君鸿运镇压仙界气运之法,只是如何施为,此时他还不得而知。
王座上,浑厚男音――那中央天帝道:“如今我仙界天君,尚在世者,有九百三十二人,而月族如今总数不过两三千,其中月族天君,却有九百五十一。其数目之多,更在我等之上。”
要说往年,许多月族天君皆要以身为祭,破开仙阵。但这一回却是不必,因此天君之数,比起以往来,多出三倍有余,更因还不曾达到十万年之久,许多天君寿元未及十万,不曾陨落,也还活在世上,数目便更多了。
偌大的仙界,无数年的积累,所得的天君总数,居然还不及一个区区两三千人的族群,月族人强悍至此,让众多天君,如何能不如鲠在喉?
若非是兽族里也还有许多天君,与仙界天君结盟,这月族人,恐怕早已更加嚣张起来……就是如今,他们的蠢动,也更强烈了。
那沙哑男音――东方天帝说道:“如今既有云冽剑仙同来,便宜早不宜迟,先借汝气运一用,镇压神鼎之中,也叫我偌大的仙界里,那不曾进入试炼之地的仙人们,能够减少几分伤亡。”
云冽听得,自然答应:“无妨,请便。”
五方天帝其位更高,见云冽果真毫不介意,放心之余,也有赞赏。
他们亦很果断,当即将那神鼎祭出。
刹那间,在这大殿中央,登时就出现了一尊看来极其普通的神鼎。
它高有百丈,鼎口宽阔,其中密密麻麻的,俱是气运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