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啊……”

艾列什基加勒数次张开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能将那些话说出口。

她望着阿尔忒弥斯，眼底是满满的惊疑不定，看着对方的时候像是在看着什么此世本不该出现的奇迹。

“乖。”

阿尔忒弥斯伸出手来，要去揉一揉艾列什基加勒的脑袋――而后者尽管迟疑，但是居然并没有躲开，而是任由阿尔忒弥斯的手落在了她的头上，揉了揉。

那一头金色的恍若阳光一般璀璨的发顿时就有凌乱起来。

“一直以来，你都做的非常好了――艾蕾是个好孩子。”

银发的神明表情素来都是以清冷居多，但是在这一刻，却也不吝啬于向艾列什基加勒展现出好看的笑容来，就跟不要钱一样的大放送。

“所以，这是你应该获得的嘉奖。”

“哪怕只有这么一次――这短短的数天也好，我允许，我承认，我认可和同意【冥府的女主人暂且的离开冥府，去大地的上面】的――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伸出手来，按在了艾列什基加勒的肩膀上，然后轻轻一推。

分明力道不大，但是艾列什基加勒却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去抵抗，顺着那股力就不由自主的超前跌去――

她摔倒在了地面上，掌心下是绿色的草地。有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温暖的，甚至有点过分了的炽热。

艾列什基加勒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完全不同于冥府的、喧闹而又生机勃勃的外界。空气中还夹杂着尘土的味道，但是冥府的女主人却有些愣怔的抬起手来，摸到的是自己满面的泪水湿滑。

她在那一刻落下眼泪，甚至于都忘记了要去谴责不打一声招呼就将自己送到了地面上来的阿尔忒弥斯。

“啊啊……原来这里就是……这里就是……”

――这里就是，你守护了无数个万年的人间。

*****

实话实说，冥府与外界比起来当真是阴森而又黑暗，并且还因为缺少了生灵的存在…而使这里的生活枯燥而又寂寥。

阿尔忒弥斯并非是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无论是希腊神系之中的冥府与深渊，还是希伯来神话体系之中的地狱，全部都曾留下过他的足迹。

但是，巴比伦的冥府却与阿尔忒弥斯曾经见过的都完全不一样。

有一说一，前者中有着无数的冥神定居，包括三位初始的神明也久居于此。彼岸的花海与冥界之光爱丽舍全部都是连奥林匹斯的天神们都要夸赞不已的美貌，更是被人类一度奉为圭臬，号称是无尽的黑暗与罪恶之中能够将依托超脱的天堂之所。

深渊倒的确是有些空旷寂寥没有错，但是塔尔塔罗斯原本就是用来关押神明的监牢，无论怎么想似乎都不需要什么太过于优越的生活环境。至于塔尔塔罗斯本人一次沉睡便可能是无数个世代，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的需求。

至于地狱，环境恶劣也只不过是因为世界唯一的神明不喜欢那里，所以少有投注于目光。但是自从路西法接管了世界一半的本源之后，地狱就在他的带领下如火如荼的发展，甚至是因为恶魔们比起天使的禁欲要更加的耽于享乐，所以地狱还要比天堂的更加娱乐至死。

这样看起来的话，居然只有艾列什基加勒掌管下的冥府是人类臆想之中的模样。安静的、寂寥的、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的……

是有如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而这和她的半身，受尽了诸神的宠爱、可以说是最为尊贵和无法无天的伊什塔尔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存在。其间的跨越之大，有如天堑，有如深海与陆地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样的一位女神，在自己能够做到的范围之内 ，阿尔忒弥斯也很是愿意帮上对方一把的――毕竟她的所作所为，都值得被尊敬。

更不要说对方的愿望居然只是想去地面上看一看而已，这是何等的微小而又卑微平凡、可是对于艾列什基加勒来说又是无法达成的期盼啊。

只不过，就在阿尔忒弥斯本以为自己在冥府之中大概就要这样无聊过去的时候，他遇到了熟人。

没错，就是熟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坐在高高的神座上的阿尔忒弥斯挪动了一下，将自己原本懒散的像是一条猫猫虫那样在宽大的是作为里面团成一团的身体挺直坐正，看着神座下面的、那个就算是站在这样的黑暗而又毫无生气的冥界之中依旧可以闪闪发光的黄金的王者，脸上露出来了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只不过比起阿尔忒弥斯的惊讶，下面那一位黄金的王者显然受到的震惊也不小。他难得有些失态的朝着神座上面眼熟的银发的神明瞪大了眼睛，甚至是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似乎想要借此来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话也是本王想要问的。”吉尔伽美什抱臂冷哼，“这里是冥府吧？本王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吧？”

“全对。”

阿尔忒弥斯打了个响指。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死的，吉尔伽美什？”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坐在冥府女主人的神座上，阿尔忒弥斯？”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朝着对方发问，然后阿尔忒弥斯看见吉尔伽美什的脸色变的十分的差劲。

――当然，吉尔伽美什也的确是应该变了脸色。

在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阿尔忒弥斯愉快的想，并且难以抑制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过劳死！你这家伙居然是过劳死的！这实在是太可笑了不是吗！”

阿尔忒弥斯难得的摒弃了自己的形象大笑出声，什么孤高啦什么清冷啦……全部都丢到了爪哇国去了。他一边“噗嗤噗嗤”的笑出声，一边用手拍着神座的扶手，最后干脆扭过身去背对着吉尔伽美什大笑，从吉尔伽美什的角度只能够看到阿尔忒弥斯的肩膀十分夸张的在一抖一抖的。

吉尔伽美什就有些恼羞成怒和郝然。

“你可以了！你笑够了吗！笑够了就给本王闭嘴！！”

阿尔忒弥斯转过身来看吉尔伽美什，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花，但是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十分可乐的模样。

“当然没有。”

他的声音里面笑意依旧挥之不去，眼角眉梢全部都洋溢着欢快的情绪，看着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全世界最可乐的事情一样。

“天啊，我只要一想到当年的你是怎么一个鬼样子，每天撒着欢儿的在乌鲁克的草原上面跑，哪怕夏哈特捧着黏土板送到你的面前，你也可以吹着口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样子。如果不是恩奇都抓着你硬把你按在桌子前面的话，你怕是任凭那些黏土板堆成山都不会管的吧。”

“结果!结果!”

阿尔忒弥斯整个人的形象都崩了，根本就是在拍案狂笑。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居然是过!劳!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尔忒弥斯整个人的表情都快要崩坏了，笑的断断续续，完全不顾旁边吉尔伽美什那越来越难看难看的脸色。

“铛”的一声，是金色的长1枪擦过阿尔忒弥斯扬起来的长发，扎在了他身后的巨石上。阿尔忒弥斯总算是停住了那种放肆的大笑，但是依旧是断断续续的发出了“吭哧吭哧”的笑声。

“你笑够了吧阿尔忒弥斯！”

吉尔伽美什终于忍耐不住，开始朝着阿尔忒弥斯那边发出来了愤怒的质问。

“完全没有。”

阿尔忒弥斯伸出手来擦拭掉自己的眼角的那些可疑的泪花，看着吉尔伽美什咳嗽了几声，才总算是将自己的情绪给控制住了。

“不是……天啊，这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啊吉尔伽美什，我觉得无论再过去多少年我都没有办法将这件事情忘记的。”

吉尔伽美什的太阳穴上面顿时就开始爆出来了一条又一条的青筋，看起来委实是在暴怒中――老实说，自从他从寻找长生不老的灵药的旅途上面回来、封印了自己的ea以交换护佑乌鲁克的力量之后，这一位洗心革面了的贤明的王者大概就再也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的狂怒过了。

但是阿尔忒弥斯可真是有本事，居然可以将吉尔伽美什给气成这个样子。

这能力已经足以和伊什塔尔相互媲美了好吗？

“玩笑开到这里也就够了。”

吉尔伽美什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如果就这样跟阿尔忒弥斯打的天昏地暗的话，那么才当真是让别的那些敌人――比如伊什塔尔之流――能够笑破大牙呢。

“阿尔忒弥斯，本王既然出现在冥府之中，那么必然是因为已经死亡。”

“但是，明明在死亡之后，灵魂于这冥府之中应当会见到的是艾列什基伽勒，名副其实的冥府的女主人才对。”

“为什么如今――本王看见坐在那神座之上的，居然会是你？”

王那一双血红色的、像是蛇一样危险的眸子转了转，直直的盯住了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

“你究竟隐瞒了些什么!”

面对着吉尔伽美什的这个问题，阿尔忒弥斯“哇哦”了一声，坐正了自己的身体。

“那么你觉得。”神明脸上笑容云淡风轻，“我都隐瞒了你一些什么呢？”

“吉尔伽美什。”

神座上的神明在这一瞬间，都像是变的距离悠远了起来，仿佛与这天地间任何一种生灵之间都有着以人之身所无法企及的鸿沟。

那一双金银异色的眸子里面写满了淡漠与凉薄，高高在上，不沾凡尘。

“神明的事情，凡人――”

“不可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