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宋顿时被许天戈这显而易见的嘲讽激怒了,转而指向许天戈道:“那你就看着我是怎么教训你的吧。”
虽然他刚才因零九身上无形的气场而有些犯憷,甚至莫名产生了零九会不会实力很高的想法,但退一万步讲,就算比不过当主子的,和一个侍从比肯定没有问题,随即便仰首走向了楼下的比武台。
而许天戈依然半跪在零九身前没有动,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向零九低问:“若我赢了,可以向主人讨一个赏吗?”
零九没有说话,只点了下头。许天戈的眼神顿时亮了亮,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也松动了几分,“谢谢主子。”
说完便站起身,步伐又快又稳地走向了比武台。
“实在是不好意思,”孔锋行恐怕也认为叶宋肯定是能赢得了一个侍从的,所以没有看楼下的比武台,只管一脸认真地对零九致歉道:“我的这位师弟天资卓越,自幼被人追捧惯了,近日又连赢多局对战,加上年纪尚轻,怕是有些浮躁,我替他向你道歉,还请你不要跟他计较。”
零九却依然没有说话,只如方才应允许天戈那样淡淡点了下头,仿佛根本没把孔锋行放在眼里,亦或者把孔锋行也当成了侍从看待。甚至自顾自地重新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继续吃菜,对于楼下的比武同样不放在眼里,像是笃定了比武结果绝对能胜一般。
孔锋行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僵,一面痛恨眼前的少年如此高傲冷淡,一面却又觉得少年连冷冰冰的样子也这样漂亮,让他愈发迷恋。而其他那些远远打量零九的人见他不仅对孔锋行爱搭不理,还淡定如初的吃菜,亦觉得少年恐怕是深不可测,贵不可言,打量的视线都尽数由明转暗,不敢太明目张胆。
“你做的很对,”连三代也毫不吝啬的对零九夸奖道:“就是要摆出这种态度,杀鸡焉用牛刀,让许天戈出马已经是大材小用了,如果这种小虾米你都要亲自动手教训,反而是自贬身价……”
却不知零九根本不懂得究竟要摆出什么样的态度才合适。
毕竟若想养成正常人类的思维,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打个比方,如果正常人被陌生人绊倒了,并且摔得很厉害,第一反应肯定是生气,继而开口问对方是故意找茬还是没长眼,但人造人的第一反应会是平静地爬起来,顶多根据神经系统传来的痛感如实道一句疼。人造人能清楚知道被绊倒的事实,并在机体受到实质性伤害的时候做出自卫性回击,却不会探寻对方绊自己的原因,也不会觉得生气或委屈。
所以在零九实在不知该怎么学正常人那样做出正确反应的情况下,只能继续沿用一贯的面无表情,还不忍心浪费地吃起了没吃完的菜。
――他起码学会了一样人类才有的‘嘴馋’,也算是可喜可贺。然后默默地把刚夹的糖醋里脊放进嘴里,并决定还是不告诉三代实情,以免再一次被三代吐槽说他只知道吃。而且既然这种态度是对的,那么以后就可以永远沿用面无表情来以不变应万变,简直是省事又方便。何况他还有最后一招‘拳头’,在人造人简单的思维里,没什么事是用拳头解决不了的,如果一拳不够,那就再来一拳。
想到这里,零九眼里不由带上了一丝轻松和愉悦,亮晶晶的,特别好看,竟让孔锋行和秦子涛均看的移不开眼。
而叶宋那边已经站上了比武场,见许天戈慢了好一会儿才下来,还以为对方是怯场的缘故,不由趾高气昂地开口:“现在求饶还来得及,不然等输了再求饶就晚了。”
在台下看热闹的人倒没对叶宋的话生出什么想法,毕竟他前几日在比武会上出尽风头,实力的确不俗,但又看许天戈气势摄人,不由升起一股有好戏看的兴奋感。
可惜这场戏非常短。
许天戈没有废话,直接跃上台,快速落在叶宋的身前。叶宋轻蔑地笑了笑,见招拆招的压下许天戈看似拙略的进攻,却不料对方近身后,并无他预想的路数,而是不受障碍的直接攻向了他的命脉。
叶宋快速后退闪避,并调整自己的招法,但皆被对方化开。对方似能算准他的每一步,区区三招下来,竟把他逼到不得不使用绝技的地步。
可惜许天戈连使用绝技的机会都不给他,第四招便将他完全制住。台下观众只见两人身形飞快地纠缠在一处,才交手没几秒,那位广受追捧的洗尘宫后起之秀已身受内伤,并被扣住命门。
叶宋长那么大以来从未受到如此羞辱,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许天戈,嘴角溢出的血都来不及管,许天戈却表情不变,只在放开他时淡淡道了两个字:“废物。”
说完还擦了擦触碰到他的手,――虽然这个动作对许天戈来说没有别的意思,对叶宋来说却是更大的羞辱。侍从都那么厉害,主子的实力强到什么地步不言而喻,台下的人随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如排山倒海般刺激着叶宋的自尊。
但这些没打扰到许天戈半分,因为他只管抬头望向位于二楼的零九,像一头只会对主人摇尾巴的狼狗。楼上的美人也低头朝他看了过去,一双美目映着从外头照进来的日光,宛如一汪澄澈的秋水,又如碾碎了太阳,黑里淬着耀眼的金辉。
顿时让许天戈满脑子都是零九,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通通捧到他面前。叶宋却满脑子都是愤恨,连孔锋行也变了脸色,甚至忍不住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不甘。
然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样的角色。
秦铮寒听完手下人的报告,眼里阴沉一片。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手里连半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人,却被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给欺负了,使爱记仇又擅长报复的秦铮寒极其不满,尤其是那句‘家里人连家教都不教’,简直让他怒意更深。
对于凌久的身世,秦铮寒心疼都还来不及,恨不得让他把年幼经历过的那些不好的回忆通通忘记,永远都不要想起,竟还有人胆敢揭他的伤疤。想象着少年面无表情的暗自难过的样子,秦铮寒甚至险些掰断了手里的笔,连带着秦子涛也被他一起记恨上了。
上次带少年去妓坊,这才又带他去民间比武场,别的不说,光醋都够秦铮寒喝好几缸了,――少年的容颜岂是哪些下九流的人能看得的?如果秦子涛不懂得安分,他不介意亲手教会对方什么是安分。
当然,最让秦铮寒吃醋的还是那个叫韦休的人。秦铮寒微皱着眉,“没有查到吗?”
“整个江城都很少有人姓韦,”手下人恭恭敬敬地回道:“而且据说凌家少主在凌家一直深居简出,从没有人见他和谁有过密切接触。”
“以阿久的身手,他和谁密切接触了也没人能见到,”秦铮寒屈起手指,用骨节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那人有可能不姓韦,只是名叫未休,或者薇秀……你让他们再查一遍。”
虽然秦铮寒派的手下在隐蔽和追踪方面是顶尖的,但零九还是隐隐产生了被人窥视的感觉。但他并没有过多关注这种小事,而是继续盘算起了怎么帮调查对象们找爱人的要务。
这个世界的成婚年龄一般在十九岁左右,最晚不会超过二十五,1号秦烈刚刚抵达成婚年纪,2号段默生还差五六年,3号秦铮寒则再过一年就要超过成婚年纪,而4号许天戈已经超出了足足四年。
那么2号还可以放养五六年,3号最多只能再放养一年,1号则要密切关注他最近是否成婚,以便及时赶去采访和围观;而4号这种大龄未婚男青年是首先要解决的重中之重,得赶快帮他脱离单身苦海。
零九简直快要加入媒婆行业了,却不知秦烈那边已经被安平王定了一门联姻的亲事,正准备因此而离家出走;也不知秦铮寒早在几年前就放出了自己命格偏印日主天干,十年内都不宜成亲的消息,所以是皇子中唯一一个至今连侍妾都没有的例外。
秦铮寒虽然是个神经病,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其中之一便是不娶自己不喜欢的人来政治联姻,因为那在他看来是无能者的行为,亦不会委曲求全的任由东荒帝来摆布自己的婚事。
可是待零九回到永宁宫,就远远看到那个不愿意委曲求全的人委屈地抱着个罐子站在门口,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却在见到零九回来时,露出笑来。
正值初冬,大多数人都穿的很厚了,对方身为柔弱性人格,却依然身着单衣,看起来脸都快冻青了,让零九不由皱起眉,问道:“…你为何会…来?…怎么不进…去等?”
“我…没…事。”秦铮寒颤着牙,话都说不利索了,笑容却非常好看,“…我来给你送牛奶。”
牛奶两字勉强将零九对秦铮寒负上加负的好感度刷平为零,零九一边接过奶罐,一边带着秦铮寒一路进到里间,让他自行去床上取条毯子暖一暖,然后去桌子边帮他倒热水。待零九端着水转身回来时,就看见秦铮寒已经脱了鞋子钻进他的被子里,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个球,简直快的迅雷不及掩耳,只露出半个脸。
不得不说这招登堂入室的办法实在是妙,零九并没有赶他走,还亲手把热茶端到了他身边,“…喝热水会…好一点。”
于是秦铮寒艰难地从被子中伸出手来,哆哆嗦嗦地接过杯子,半个手臂还怕冷般的留在被窝里,――绝对是个演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