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本宫该拿他怎么办?”
看着皇后唉声叹气的样子,陆湘倒是认真的想了想。
赵斐心有所属,不愿意娶妻,皇后一味地塞人过去, 赵斐只会阳奉阴违。
便如许亭然, 即便叫赵斐娶了回去, 就赵斐这嘴脸, 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苦。
“奴婢的确有想法, 只是不知……”
“别问什么当不当的, 本宫叫你来,就是叫你出主意的。”
陆湘颔首:“这阵子奴婢与六爷打过几回交道, 多少知道些六爷的性子。六爷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他认准的事, 必不会有回转的余地。”
“是啊,他主意大得很!”皇后叹道。
“奴婢想, 既然如此,娘娘就暂且把六爷的婚事放一放。”
“放?可是……”
陆湘明白,赵斐行六, 后头还跟着几个弟弟, 赵斐婚事不定, 便不好定其他人的。七爷、八爷倒好说, 不是养在皇后膝下,但若是先定了赵谟,却不定赵斐, 旁人便要说皇后的不是了。
“奴婢明白娘娘的难处,九爷的婚事必须尽早定下,但九爷不止一个哥哥,若是先把七爷、八爷的婚事定了,再定九爷,也算是名正言顺。”
老七、老八不是皇后名下的儿子,先定他们的,只显得他们的母妃心急,等到他们定了,再定个老九,的确不会突兀。
听完陆湘的话,皇后眉宇间的愁思稍解,却仍有迟疑。
“那老六就这么……”
“六爷是娘娘养大的孩子,娘娘待他如何,娘娘心里有数,六爷心里也有数,连着我和崔公公这样的奴婢心里都有数。如今六爷不愿意成婚,娘娘若是催促,反倒疏离了母子情分。”
皇后默然,显然是为陆湘的话所触动。
过了一会儿终是道:“到底是本宫没有护好他。”
崔直见皇后感怀起来,泫然欲泣的模样,忙说:“一切都有缘法命数,陆姑姑说得对,六爷命里就是带着坎儿的,打小没了娘,这是遇着了皇后娘娘才顺遂起来的。若是没有娘娘,恐怕……早早地就随了娘去了。”
他的话不无道理。
皇帝贪恋美色,因此,宫中除了不缺美人之外,孩子也是不缺的。
当初六爷被领进坤宁宫之前,有两年的时间身边只有奶嬷嬷照管。要是没有皇后,只怕这孩子早就没了。
“那他的婚事就这么……”皇后终究还是犹豫。
崔直笑道:“陆姑姑不是劝娘娘不要管,只是如今六爷不愿意娶许姑娘,不如再等一等,等到哪天六爷碰着想娶的人了,指不定还要求到娘娘这儿来呢?”
皇后听得乐了,却摇摇头,“我就怕他什么都不想要。”
陆湘想起昨夜看到的场景,若是皇后知道赵斐夜里与后宫嫔妃私会,还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会是高兴多一些还是生气多一些呢?
“早上老六和老九过来请安,老九说想跟着镇国公府去西山避暑,我问老六想不想去,他说听我的。”
提起镇国公府,陆湘又想起上回的窘境,一时没有言语。
皇后只继续道:“你说说,这叫什么话。他想去也好,不想去也好,本宫都依着他,偏偏他既没有想去,也没有不想去,他才十九岁,竟活得跟个和尚似的。”
和尚?陆湘听了想笑。
不,你不知道,他昨晚还跟女人搂搂抱抱。
要真是和尚,那也是酒肉和尚,花和尚。
崔直见皇后犯愁的模样,在旁道:“奴婢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说。”
“镇国公府人多热闹,一个岳天意岳小公爷,那是京城里头一号会玩的人,九爷每回出宫,哪回不是高高兴兴的回来,倒不如叫六爷跟着一块儿去西山住一阵子,或许呀,还真能把六爷这性子给带热了。”
“这……”皇后听得意动。
岳天意的确有好玩的轻薄名声在外,每回赵谟出宫,皇后都要叮嘱他不要闯祸。但若是赵斐……皇后巴不得他能在外头闯些祸。
“可老九那性子,平常只在京城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若是去了西山,怕不是疯得毫无顾忌了。虽说岳夫人会去,可君臣有别,老九闹将起来,岳夫人哪里制得住他?”
崔直笑道:“正因如此,才要叫六爷一起去,除了娘娘,九爷可最听六爷的话。”
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陆姑姑,你觉得呢?”
陆湘道:“奴婢觉得,九爷虽然活泼好动,并不顽劣,当不至于闯祸吧。”
“你不知道他,若不是本宫一直拘束着,就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知道挨了皇帝多少板子了。”
“如此,请六爷同行想必无碍了。”
这阵子陆湘忙得脚不沾地,全是因为他们俩而起,他们俩最好一块儿出宫,一块儿出京,离得远远的才好。
皇后听着陆湘也赞同,沉思了一会儿,抚掌道:“崔直,你去一趟北苑,就说是本宫的旨意,叫老六带着老九去西山避暑。”
“是。”
宫里的旨意很快就传给了镇国公府。因着两位皇子同行,镇国公府在西山马场的别院显得就不够住了,皇后便又下了旨意,令西山行宫做好接驾的准备,让镇国公府一行人与赵斐、赵谟同住西山行宫。
等到赵斐和赵谟离宫出发,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这两个麻烦精出宫之后,皇后总算没有再宣召陆湘,陆湘踏踏实实地在敬事房休养的十几日,她把一应事宜都交给玉漱打理,自己安安心心地躲在屋子里,将赵斐给她折好的两本书抄录了完成了。因着她的努力,还在书中找出几处被赵斐遗漏的部分。
看着自己的书稿,陆湘觉得成就满满。
从前她就喜欢收集延圭墨,但图一个香气,就是往博古架上放一块,当做香料来用。她平常写的都是敬事房的文书,用延圭墨来写太过浪费。
眼下却正是这些延圭墨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些书稿,被陆湘用簪花小楷誊抄在澄心堂纸上,飘着延圭墨的香气,着实赏心悦目。
看着上头记录的珠玉制作的各种工法,陆湘忽然明白了鲜花赠美人宝剑赠英雄这句俗语的真正涵义。
从前她收的延圭墨、澄心堂纸,拿回来不用,束之高阁,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如今她用他们来完成沈平洲的遗志,方让这鲜花和宝剑有了归处。
陆湘一鼓作气把手头的两本书都摘录完成了,其余的书还需等着赵斐回来翻看。
她虽然也可以慢慢看,到底没有赵斐那么快,她不想做无用功。
算算日子,呆在敬事房的时间不多了。
没得到这套书稿之前,陆湘是打算换个身份重新在宫里开始生活。但是现在这个计划行不通了,赵谟已经见过了她的本来面目,倘若她一进宫,必然会被赵谟认出。为今之计,还是出宫吧。
一则避开赵谟,二则找个地方安安生生地完成沈平洲的书稿。
陆湘将自己在敬事房里攒下来的银钱和赏赐清点了一番,总计有四百多两银子和一些玉器珍玩。不多,不过陆湘也不差这一点。宫外的宅子里,什么都不缺。
就要回去了,陆湘寻思着自己该先回去准备准备。
趁着如今宫里清闲,出门也不容易被发现。
这日清早,陆湘瞧着天气不错,便喊来玉漱,说自己今日身子不适,主子若有传话,帮她搪塞过去,好让她好好休息一日。
玉漱自是一口应下。
等着玉漱走到班房里去了,陆湘才悄悄从敬事房后院的侧门出去了。
上回出门出师不利,留在地道里的衣裳毁在了大街上了,镇国公赔她的新衣裳不能用,是以陆湘抽空自己重做了一身衣裳,还没得空放回密道里。
这是宫外最时兴的样式,比起宫装行动更为便利。
陆湘把衣服用包裹装好,一路尽捡着小道、偏道走,瞧着前头有人就急忙绕道,就这么七弯八绕的,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冷宫。
时辰尚早,没遇到值守的人,陆湘顺顺利利进了那间屋子,有条不紊地更衣、换妆,举着烛火在地道中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悦宾楼。
进地道的时候,还是敬事房陆姑姑,从悦宾楼柴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又成为少女景兰。
悦宾楼这会儿已经开门迎客了,正是热闹的时候。
陆湘本想径直去宅子,闻着饭菜的香气,决定先坐下吃一顿。
羊肉馅饼和胡辣汤,都是时下京城百姓最喜欢吃的朝食,陆湘见客栈里的人吃得畅快,加之走了这么久早已乏了,便学着旁人模样,各点了一件。
馅饼的火候极佳,刚出炉就端过来了,酥脆可口,羊肉比起宫里的膻味重了许多,好在肉很新鲜,可以入口。胡辣汤麻麻辣辣的,正好重麻重辣的平息羊肉的膻味。
陆湘就这么一口馅饼,一口胡辣汤,吃得颇为爽快,很快就风卷残云地吃光了。
按照她原来的计划,出了悦宾楼就叫一顶软轿送自己去宅子。
只是没想到这馅饼和汤一起下肚,竟是格外的撑。
陆湘为了消食,在悦宾楼坐了约莫一刻钟,才喊来掌柜的结账,走出了客栈。
悦宾楼位置当道,是京城里最热闹的一条大街。
这边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因此门口有许多马夫和轿夫等着接活儿。
陆湘在客栈门口驻足片刻,便有人上前询问是否要雇车。陆湘是喜欢坐轿子的,可是有上回的前车之鉴,毅然决然地选了一辆马车。
这车夫看起来忠厚老实,陆湘预付了一半车钱,同车夫说了街巷的名称,便登上了车。
马车并不宽敞,只是套了一匹马的青帷小车,陆湘独自坐在里头都略显拥挤,马一跑起来,人就特别容易撞到木板上,远不如软轿舒适。
想着地方不远,倒也还能忍耐。
陆湘坐在马车里,一手扶着车窗,半闭着眼睛养神,迷迷糊糊,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等到梦醒,发现马车还在摇晃着,懒懒打了个哈欠,方才挑起这帘。
这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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