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离天剑派最神秘的地方,自然是非凌云峰莫属。
凌云峰紧邻掌门居住的天南峰,背靠离天河,三面拱卫着许多金丹期长老修炼的山峰,是离天剑派灵气最为磅礴也是最为安全的位置。除非门派整个陷落,掌门也战死,否则不会有人能够闯进凌云峰来。
整个离天剑派的人都知道,凌云峰上住的是什么人。
早在创派之初,那位曾经一剑斩断山门石的大能,在飞升仙界之前就是在凌云峰上修炼的。直到今天,凌云峰上还遗留着他当年闭关修炼的山洞,据说里面剑痕犹在。只有最有天赋的一代弟子,才能获准去山洞中参详剑意,而每一个从这山洞中出来的弟子,都能大受裨益,成为一代传奇。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离天剑派的剑痴,也是唯一丝毫不在意余家权势的金丹长老――藏剑长老。
而离天剑派之所以把进山洞修炼的资格看得如此之严,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怕打扰到凌云峰上现在住着的那五个人。
那是离天剑派真正的倚靠,也是离天剑派的实力所在。
五位元婴期的太上长老。
一个修真门派,只有有了元婴期的高手坐镇,才能在逸仙郡中有着立足之本,而有了化神期高手之后,才能有机会跻身逸仙郡的一流门派,在南诏国中拥有一席之地。
离天剑派是出过化神期高手的。
他们甚至有过一位突破化神期的高手――也是传说中那位飞升仙界的大能。
然而百年以来,离天剑派再无化神。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越来越龟缩一隅,甚至关闭山门,依托离天河开始闭门修炼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每年离天剑派的新弟子越来越少的原因。一个没有化神期高手的门派,在逸仙郡中最多也只能算是二流门派,细数逸仙郡中诸股势力,无一不是有着化神期高手坐镇,甚至连以经商为主的千秋阁也有着一位化神期高手助阵。这才能把分阁开到了南诏国的京城,成为逸仙郡中最富的一股势力。
为了改变这个困境,从十年前,离天剑派五位太上长老就一齐卸下身上的俗务闭关修炼,从此不问门派中事。只求有一位能突破元婴进入化神,光耀门派。一切的事都得给这件关系到门派传承的大事让步。所以就算这十年里余家权势越来越大,最终闹得今天这样无法无天,掌门邹安龙却一忍再忍。
因为他知道,如今的离天剑派,除了太上长老的修炼,没有大事。
如果他想铲除余家,势必引起门派动荡,一个不慎,打扰了凌云峰上的那五位,才是万死莫赎的大罪。何况那五位之中,还有一位最最护短火御真人余太叔。
所以他只想着息事宁人,平息余钧的怒气,就算为此牺牲一两个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如果他知道此刻的凌云峰上是什么状况,就算不管银蛇峰的事,也要即刻赶过来的。
作为七十二峰中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凌云峰上的奇花异草数不甚数,又因为无人敢来采摘的缘故,长得异常繁茂。在五位太上长老闭关的天心洞前尤其是,沉重的石门已经被通体血红的蛇血藤爬满,而满地的虎斑天眼草更是长得郁郁葱葱,几乎要把跪在石门前的那个纤细身影埋在草里了。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身材纤瘦,神色却十分倔强,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经过一下午的烈日暴晒,已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大的意志力了。
在她身前挡着一个中年汉子,一身葛衣,穿着粗糙的草鞋,手脚皆有厚茧,不像个修真者,倒像个隐居的山野村夫。这汉子看她神色憔悴,似乎有所不忍,但还是尽忠职守地挡在门前。
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浓,少女的脸上的焦急也越来越重。
这少女正是当初在清衡道姑的药庐前跟火逸分别的火翎。
“鲍叔,求求你了,让我进去通知祖爷爷吧。我是为了求祖爷爷救人……”看着夜色浓重,知道余钧绝对已经回来了,火翎内心十分煎熬,再次恳求道。
“主人,闭关,我,看守,”中年汉子似乎有些笨拙,说话也是一个词一个词的,神色却十分严肃,指了指天上道:“禳星,占卜,门派安危,不可以。”
火翎压根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倒是中年汉子的动作提醒了她,她看了一眼满天繁星,心中忽然一亮,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鲍叔,我祖爷爷当初闭关之前,曾经给过我一枚玉诀,他老人家说,不论我身在何方,只要遇到危险,捏碎玉诀,他就会撕裂虚空赶到我身边。”她作势要从怀中把玉诀掏出来:“你要是再不放我进去,我就要捏碎玉诀啦,到时候祖爷爷惩罚我,你可不要求情。”
那中年汉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色,他看火翎要掏玉诀,连忙伸手按住了她的手,结结巴巴地道:“玉诀,珍贵,不可以……”
不怪这汉子这么容易就被她骗过,在修真界,许多元婴期的老怪确实有给族中喜爱的后辈留下这种玉诀的习惯。步入金丹之后虽然能够增加数百年寿命,但多则九百年,少则五百年之后,无法突破化神期,或者无法渡过天劫,最终还是要回归轮回,每一个元婴期以上的修真者死亡都是一派的大事,称之为陨落。有陨落的危险在威胁,这些老怪多数会变得更加看重家族,倾心培养后辈,甚至不惜耗费真元来制作这样的玉诀。
火翎其实并没有这种玉诀,她祖爷爷天权真人虽然疼爱这位小玄孙女,但是在五位太上长老之中,却是最为公正平和的一位,不会这样宠溺后辈,而是更多地忧心门派的未来。
但中年汉子被她骗了过去。
“反正等会我捏碎玉诀,祖爷爷也要出来,我还要挨一顿教训,”火翎装作任性,眼中却透着一丝狡黠:“还不如你现在乖乖去叫祖爷爷出来见我……”
那中年汉子毕竟是灵兽化人,没有心机,被她哄骗着,神色纠结了一会,最终下定决心,化作一条黑豹,直接窜入了石门之中。
天心洞中,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黑qq的洞穴之中,四处可见山洞壁上凝结的灵石,而且是呈放射状从洞穴中心朝外扩散的,要是有见多识广的修真者看到这些,就会知道,这洞穴中至少有着一位元婴期的高人在修炼,所以吸收的灵气才会在途中留下这样的痕迹,凝结成灵石。
洞穴的最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圆台,洞顶被打通了,无数星光洒落下来,照在圆台之上,而圆台上绘制的是天穹的图案,满天繁星都在缓缓移动,与真正的天穹上的轨迹一模一样。
许多星辰的位置已经镶嵌上了各色宝石,有清衡道姑说过的蛟银,云灿金,也有林涵只在神农本草经上见过的虚空蓝曜石,禳星已经进行到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阶段――禳北斗,五位太上长老都围在星辰台边,各自控制着自己身前的一片星盘。
而五位中为首的那位长髯白发长老,更是掌握着至关重要的一颗――北极。
北极又称紫微,是诸天星辰之眼,也是唯一的中心。只要禳下北极,整个星辰台就会开始运转,可以用它来占卜离天剑派的未来,保门派百年无忧。
但是正当所有人都凝神聚气地盯着长髯白发长老手中那缓缓转动的紫微石落下之时,一个身影却从山洞的入口窜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外来者将整个山洞中静谧的平衡瞬间打破,原来被锁在星辰台周围的灵气开始疯狂逸散,带起剧烈的罡风,五位太上长老都被吹得身形一晃,而那颗缓缓落下的北极最终方向一偏,滚落在星辰台上。
满台的星辰都开始乱跳,星轨混乱,青空石的台子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能量,直接崩裂开来,各色宝石更是滚落一地,有许多已经碎为齑粉。五位太上长老面面相觑,其中穿着红色道袍的那位灰发长老一掌拍在星辰台上,暴怒而起。
“该死!”他手形如爪,十指如勾,直扑向闯进洞来的那只豹子,显然是动了杀心。
那豹子不过寻常人金丹期的修为,如何能抵挡得住灰发长老这一招,吓得不敢动弹,但是一道星光闪过,将他笼罩在其中。是那为首的白发长老拦住了红袍长老:“火御真人,切莫动怒。”
那红袍长老正是余家的靠山火御真人余太叔,他性格阴狠,杀招被挡下之后也不再说,而是冷笑道:“集我五人之力禳星一月,就是为了门派前程,被这畜生坏了好事,岂能不杀?”
“火御真人杀心也太重了。”说话的是五人中唯一一位女性,也是两鬓斑白了,言谈间倒是隐约可见当年的利落脾气:“天权真人的灵兽这十年都替我们看守天心洞,不过是一个错处,你就要杀它?怪不得你自己没有灵兽了……”
“你!”火御真人被她堵得无话可回,指着她怒视半晌,恨恨道:“我不和你一般计较!”竟然就这样扔下众人扬长而去了。
“别管他!”那女真人对他显然十分不屑:“他余太叔心里哪有半点门派,只关心他余家自己的事,这一个月来我可听够他的抱怨了。天权师兄,你别放在心上……”
其余人也纷纷出言劝解,但那豹子还是心知自己闯下大祸,化作人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等众人都四散了,天权真人终于叹息了一声。
“别跪着了,起来回话……”
豹子摇摇头,仍是跪着。
“这事不怪你,我近来许是大限已到,频频窥见天象,几月前梦见我离天剑派有大祸临头,尸山血海,这才召集众人禳星避祸,谁知竟然不成,想是天意难违,可惜我终是愚钝,六百年蹉跎,不曾领悟大道,终究是肉体凡胎……”
豹子见他发出如此颓丧之语,不知如何解劝,只能结结巴巴道:“主人……”
天权真人也意识到自己讲的这些天命灵兽也听不明白,朗声一笑,把这些话都带过去了。
“不说这些了,你冒着冲撞禳星的危险进洞来,想必是有要事禀报,快说吧。”
“是,是小主人她……”
火翎骗得自家祖爷爷的灵兽入洞,心知纪骜有救,十分开心,又兼手痒,干脆坐在洞前收起灵草来,正拔得起劲,只听见后面一声呵斥:“你这小丫头,怎么来偷我洞前的灵草……”
火翎的手一僵,也顾不得手上的灵草,直接起身朝身后那个白须长髯满面慈祥的老人扑了过去,带着哭音告状道:“祖爷爷,你快出山主持公道吧,余钧长老要把我们离天剑派的天才弟子都给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