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领导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愣愣低头看着脚边那一大滩女尸,四肢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颅骨整个被砸扁变形,红黄色的不明物质飞溅得到处都是。
强烈的腐臭味冲击着所有人的鼻腔, 很明显的, 这已经没有叫救护车的必要了……
但这暴脾气市领导,毕竟不是和稀泥的李局长, 这位市领导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 他只愣了数秒钟, 就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高声指挥道:
“还愣着干什么?这说明犯罪分子就在三号楼中, 竟然猖狂到把受害者尸体扔到我们的面前!”市领导方脸涨的通红,吐沫星子横飞:“立刻包围三号楼, 做好与犯罪分子正面冲突的准备, 一定要成功解救被挟持的同志……嚣张!太嚣张了!”
而从那女尸砸地的那一刻,刑警队长边立即抬头向半空中望去,他神色严峻地估算了片刻,不得已打断了市领导的训话:
“以女尸掉下来的角度, 根本不可能是从三号楼窗口落下,而像是从这空无一物的半空,也就是刘局消失的位置的上空!”
刑警队长语速飞快,他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关键:“刚刚特调处的一位有天眼的同志,看到了消失的四号楼中倒吊着行走的女人,穿的就是碎花裙子, 你们看这女尸连衣裙上的血迹……”
刑警队长每说一句,市领导的脸色就黑一分,现在已经涨成了茄紫色,指着刑警队长的鼻子破口大骂:
“简直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你是想说这女尸是自己从那看不见的公寓楼中,倒着走过天花板跳下来的!!!”
市领导话音刚落,那摔成一滩煎饼的女尸,艰难地用曲里拐弯的胳膊腿撑地,默默地爬了起来……女尸那张腐烂多时的血肉模糊的脑袋,几乎贴到了市领导的脸上。
女尸朝市领导咧开一个微笑,嘴角裂到了耳根,露出八十八颗白森森的尖牙。
市领导那未落的咆哮声,生生扭转成了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同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也多亏市领导这一倒,女鬼那试探性的一口,才没咬到他的鼻尖。而刑警队长反应极快,闪电般的掏出枪砰砰砰三枪全部打进了女尸的侧脑。
女尸被打得向右一踉跄,顺势四肢着地,像蜘蛛一样手脚并用地顺着四号楼的墙体爬了上来。
楼上的李局长大惊失色的后退:“爬上来了!别上来啊……”
而地下的人看来,那至少腐烂了一个月的女尸仅仅向上跃,就失去了踪迹,和李局长消失的地方,几乎就在一个水平面上。
刑警队长和十几个刑警举枪警惕了半晌,刑警队长收枪喃喃道:“这里还真的有栋楼,刘局就被困在里面……你们几个别愣着,赶快把周副市长扶起来,就这么躺在地上像什么话?”
楼上的李局吓得直想往后跑,但又不敢让那女鬼离开视线,好在那女鬼爬到三楼,就撞破了窗户钻进了楼体,似乎不敢继续上爬再挨一花盆。
小纸偶看到这一幕后,才冷冷地放下比自己大几十倍的花盆。
少年连忙捧起小纸偶,想询问逃出去的办法,但小纸偶呆呆的……已经掉线了。
这时候,李局长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站在距离窗口一米远房间灯泡的正下方,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结结巴巴地回忆道:
“两个月以前,邻省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单亲母亲用菜刀砍死了亲生女儿……起因是女儿失恋从三楼跳楼自杀,头着地摔成了高位截瘫。”
李局长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唏嘘:“母亲原本就是低保户,女儿高位截瘫让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而且欠下了一大笔医疗费,在接女儿回家后的第三天,用菜刀砍死了女儿,而后烧炭自杀,这两人的尸体几周后才被闻到异味的邻居发现。”
“……被发现时,被砍杀身亡的女性受害人,穿的就是一条白裙,染上血污后的样子,和红色碎花很香。”
少年想起那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们并不是本市人?”
李局长摇了摇头:“如果是那个案子的话……不是。”
少年迟疑道:“那这两个尸体,住进这四号楼做什么?”
这么专业的问题,李局长就更不知道了,他无比为难道:“竹调查员,这尸体搬家不在我们市局的管辖范围啊……你们特调处,有没有相关研究?”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原本两人都不愿意离开这有亮光的屋子,但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屋内的一切被褥脏衣,锅碗瓢盆都开始散发像是死老鼠气味的恶臭,并且越来越浓烈。
少年简直怀疑这栋楼里的东西,就是为了克他的,他小绒球状态下的战斗力,完全取决于食欲的高低,哪怕是厉鬼鬼王都能咬上一口,但现在……
少年连小绒球都不想变,他难以忍受小绒球雪白的,软乎乎的爪子,直接踩在这脏兮兮的地上。
随着屋中的东西腐败得越来越严重,少年率先放弃了那根本出不去的窗户,走出了亮灯的房间。
李局长虽然不太情愿往黑漆漆的楼道里走,但终究不敢一个人留下砸窗户,就在两人都卖出屋子的时候,404房间的电灯骤然熄灭,走廊中只余416房间的惨白灯光……
就像是魔鬼鱼尖牙前闪烁的诱饵,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两人谁都不想过去,也不能站在这腐臭熏天的404门口,只得借着窗外的月光,沿着走廊靠窗的位置,提心吊胆地往前走。
李局长问了问竹宁的情况,在得知眼前的小调查员,只入职了一个月,还怕黑怕鬼后,脑门上的冷汗就更多了。
李局长也能看出来,刚刚竹宁没向女尸眼睛开枪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根本就打不准。
李局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小竹啊,你之前学过多长时间射击?”
少年:“没学过……”
就在李局长腿软得快要只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派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大部队。
许薇和钱氏兄弟从楼梯口拐了过来,看到竹宁两人后均是如释重负。
“小竹,你们怎么比我们上来的还要快,你们没事吧?”
李局长连忙那手机屏幕照亮着往前赶,结果看到许薇三人比落单的两人情况还要惨!
许薇的小臂在渗血,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钱军和钱淳两兄弟更惨,一个脸上有至少七八道深深的血痕,活像被九阴白骨爪挠了似的,另一个脑袋、脖子、肩膀……总之整个上半身,全是凄惨的咬痕,有些地方深可见骨。
竹宁的第六感还是很强的,他遇到熟悉的人后,不用变成小绒球把生魂从躯体中吹出来,也能感知到这就是他的同事。
李局长吓得直哆嗦:“你们这是怎么了!”
许薇正专注于用手中的红线,在两根竹签间,缠绕某种繁复的星形图案。
钱淳龇牙咧嘴地叹气道:“哎,别提了!我们一路追到二楼才意识到不对,当时喊追字的,根本就是一具腐骨,许薇姐拉了我一把,结果自己却被腐骨咬伤了胳膊。”
“倒吊人和那腐骨前后夹击,把我们逼进了201房间,”钱淳说道,似乎现在回想起来还充满了恐惧:“满满一屋子阴蝠,全都落满了……”
李局长和竹宁,虽然知道阴蝠是什么,但看到钱淳那被咬过无数口的脸和脖子,也大概能想象出当时的恐怖。
钱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中也带着后怕:“我们不到半秒就从201冲出来了,后面跟着几千阴蝠,想都没想踹门进了黑着灯的203……你们千万别进黑着灯的房间!”
李局长其实想说,亮灯的房间也要命,但还是继续听他们讲完。
“我们为了躲阴蝠关上了门,开始几分钟还没觉得什么,后来发现那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两只千年毛僵尸!我打了二十多分钟才跑出来。”
“之后一路打一路逃,终于跑上楼逃进了亮着灯的307,里面住着的是个收养流浪猫的残疾老奶奶,我们在里面修整了几分钟,才下楼去找你们,而后从一楼找到了四楼,期间倒是没再看见倒吊人。”
竹宁:“那时候倒吊人已经拍在楼底下了……”
几人警戒着四周,竹宁用两分钟时间,把404房间里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许薇几人的脸色更加沉重。
许薇声音有些抖:“这栋楼在消失之前,至少住了几十户,现在我们只找到307一位幸存住户,剩下的人呢?”
远处的416亮着幽幽的灯光,但几人这时候没人有勇气去敲门验证,许薇三人的伤口还没处理,钱淳被阴蝠咬了的脑袋,几乎肿成了猪头,必须立刻清理伤口排除毒液。
于是一行人决定先回307房间,修整半小时包扎伤口。
竹宁第一次遇到如此可怕的案件,他下楼时全程举着小纸偶,就像搜索手机信号一样,想看看那里能让小纸偶上线,但小纸偶全程都是呆呆的,连戳脸都没有反应……
也许是那碎花裙倒吊女鬼,还没从花盆拍脸事件中缓过劲儿来,几人紧张了一路,好在没有发现同事中多出的人影,或者是突然从天花板垂到身后的女鬼。
五个人推门进了三层楼道中,唯一亮灯的307房间,并迅速关上了门,把阴冷的黑暗锁在了外面。
这307的屋中,依旧充满着生活气息,一股闷闷的猫罐头和猫尿的味道挥之不去,两间小屋中到处都是供流浪猫睡卧的纸箱,随手扶一下柜子都能按进某个黏糊糊的猫食盆。
不到三十平米的狭小空间内,养着至少三十多只猫,脏兮兮的喵喵叫着,大多是纯色或花色的中华田园猫,还有几只被人弄瞎了眼睛,或勒断了尾巴的病弱蓝猫和英短。
一个瘦瘦巴巴的六七十岁老奶奶,坐在轮椅上,明显不太喜欢和人交流,沉默地摇着轮椅,把几人让进了里屋。
李局长开始还咪.咪叫着摸了摸柜子上的白猫,当他侧身从轮椅边过去,看到那老奶奶空荡荡的左腿库管,和眉棱骨上的黑痣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涔涔地挤进了里屋,悄悄关上了木门。
许薇正用银针红线,帮钱淳缝着脸上的伤口,她看到李局长神情的异样,立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李局长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似乎在相册中翻找着什么,同时不安地瞥了一眼里间紧闭的木门,和床上的几只正在舔毛的瘦猫,用耳语般的音量说道:
“你们没听说过7月初宜安市发生的惨案?残疾老人突发脑梗,尸体半月后才被社区工作者发现,尸体已经被收养的三十多只猫啃、啃……”
李局长吸了几口气,也没能把剩下半句说完,他终于翻到了相册中保存的报道图片,里面是一个轮椅老人生前照片——赫然和刚刚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