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婴儿, 在竹宁伸手的时候,就可可爱爱地张开没长牙的嘴巴,啊啊的试图去咬竹宁的手指。
但竹宁“恰好”绕过了小婴儿的啊呜,现在正像狮子王中的狒狒大祭司举小狮子辛巴那样, 双手举着那小婴儿。
小婴儿几次低头张嘴, 都咬不到竹宁的手,便用那双漂亮的青白大眼珠子, 饶有兴趣地看向它脸前的村长, 兴奋地张开只有牙床的嘴巴:“咿呀……啊呜!”
这一下, 差点就咬到村长的酒糟鼻子。
“啊啊啊啊啊——”
周围的村民吓得兔子似的惊跳起来, 扔下棍棒没命狂奔出去, 但由于太过恐惧,全都手脚发软摔了又爬起来, 爬起来又摔, 半天都没能跑出多远。
那村长看着眼前快贴到他脸上的,放大版的婴儿笑脸,吓得心脏都停了,双眼直往上翻, 要晕又不敢晕……最终个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一股子尿骚味在空气中迅速蔓延。
竹宁皱了皱鼻子,捧起手中的小宝贝看了看,而后颇为一言难尽地看向坐地爬不起来的老村长。
“村长……是婴儿尿裤子了,还是你尿裤子了?”
村长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尖叫:“快把它拿开!拿开!!!”
“为什么啊?”竹宁状做不解:“咱们村的小婴儿多可爱。”
就在竹宁说话的时间里, 那群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已经爬过门口的这一片空地,像是嗅到腐肉的鬣狗般围拢了过来,把两人团团围住。
爬在最前面的小婴儿,已经伸出小手,抓住了竹宁的裤腿。
老村长脸色发灰,嘴唇发颤,一副心肌梗塞的前兆,哆哆嗦嗦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你这个傻……你……”
竹宁还想和老村长讨论一下尿裤子的问题,但有四五个小婴儿已经揪住了他的裤腿,青白色大眼睛紧盯着竹宁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而后齐齐张开嘴巴:
“咿——”
眼看小婴儿那一张张灰色的圆张的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竹宁也非常配合,瞬间变回小绒球的模样,炫耀地张开血盆大口。
“唧——”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雷劈一般僵住了。
半秒钟过后,原本或咯咯笑,或咿呀张嘴的小婴儿,开始集体放声大哭。
“哇——”
村长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重重砸在地上那瘫尿渍上,开始口吐白沫。
小绒球看村长是抽羊角风了,并没有心梗,便悄悄松了口气,迈开绒爪爪默默后退,让他自己慢慢抽。
正当小绒球想去老王家找个笸箩,把这些不知是谁家的小婴儿全都抓起来的时候,它的两只小绒爪,有些抱不住那个比它还大的婴儿。在小婴儿挣扎下,小绒球被重重踹了一脚,胖胖的绒球身子噗通坐在了土地上。
小绒球生气了,伸爪啪的拍在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婴儿脸上……
小婴儿下意识伸出两只灰白小胖手,抓着绒爪试图往嘴里塞。
其他小婴儿也止住了哇哇大哭,一边抽噎一边围拢过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的大绒球,试图伸手去抓它雪白的绒毛。
小绒球:“……”
小绒球:“唧!!!!”
……
10分钟后,竹宁顶着一头凌乱的细软碎发,抱膝坐在一个四方大笸箩上。
那大笸箩随时都能被那一大坨婴儿顶翻,竹宁面无表情地随着那马上就要散架的大框子忽上忽下,同时看向终于摇摇晃晃坐起来的村长。
“那么,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这些可爱的小婴儿,到底是谁家的?”
村长现在看到竹宁就浑身发抖,余光紧盯着竹宁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的嘴巴,生怕它突然裂成两米大。
“那、那是……我也不知道那是哪儿来的……”
村长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所有话都颠三倒四的,竹宁勉强听明白,是九年前的一天,村民在走夜路的时候,山上土堆里爬出来的婴儿给咬了。
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个村民在胡说八道,可是渐渐的这种没牙的,四处乱爬的东西越来越多,不仅荒山和村子外有,就连村里各家各户晚上上茅厕,一抬头都能看到墙头上坐着一只。
村长愁眉苦脸:“我们请过邻村的张大仙,做了一天法事就死了,请了街上的神婆,还没到村里就死了……”
竹宁被大笸箩带着缓缓移动,“都是被这些小家伙咬死的?”
村长愣了一下:“不不,张大仙是晚上吃酒被花生米呛死的,神婆坐的三蹦子开下山了。”
竹宁:“……”
竹宁:“小磊尸体杀人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好像并不惊讶。”
村长脸色微变,似乎不想开口,但终究还是害怕竹宁那张随时可能出现的大嘴,低声说道:“自从那些个吃人东西出现后,村里的娃儿们……也被带坏了。”
但其他的村长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九年里,病死的和意外死的孩子都不能往坟里埋,更不敢烧,只有埋在家边上,也许还能安宁些。
竹宁更不解了:“火化之后,不是更干净卫生,而且安全?”
村长脸色更白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景象,只是喃喃自语:“不能烧,绝对不能烧!”
竹宁眼看这位村长,今晚受到了过于强烈的刺激,现在有精神异常的前兆,只得停止了问话。
以防这老村长步乱窜野猪颛亮的后尘。
就在村长喃喃自语的时候,竹宁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他坐着的倒扣大笸箩,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动了?
竹宁连忙跳下来,掀开笸箩一看,松软潮湿的泥土就像是被翻搅过一样,乱七八糟的,而笸箩里面的小婴儿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最慢的,还在大头朝下蹬着腿儿。
竹宁眼疾手快,一把拎着它脚丫,用力往外一拽,满身是泥的小婴儿整个被拎了起来。
小婴儿:“哇——”
魔音灌耳,而且越哭越瘦,几秒钟后哭声变了音调,直到消失至无。
竹宁手里,就剩下轻飘飘的一片小干尸。
竹宁入职地府真么长时间,对付了无数鬼怪,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小孩,况且村里这一群小得连话都不会说!
竹宁只得叹了口气,将小干尸对折起来,放进了衣兜。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小红舅舅舅妈应该回来了,小磊父母算是没了,但还可以去小红舅舅家进行一下家访。
竹宁向村下头走去,整个村落都静悄悄的,银白色的月光挥洒而下,静谧而安宁。
偶尔能看到,墙边菜地竹林的黑暗阴影中,露出两只青白色大眼球,十分好奇地追随着竹宁。
走了几分钟,竹宁发现,不知是那些婴儿似的东西在跟着他,就连刚刚杀了爸妈的小磊,也幽灵般时隐时现地跟在他身后。
有那么一两次,竹宁甚至能借着月光,看到那后脑凹陷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拿了个捞鱼的大抄子,眼神直勾勾盯着这边。
似乎在期盼着小绒球的出现,好一网子扣住。
竹宁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他低估了鬼孩子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低估了他们对毛绒小球的兴趣……
对于这群本来就吃人的鬼孩子来说,只要小绒球长得可可爱爱,两米多大嘴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
竹宁趟过小溪,总算甩开了后面试图抓绒球的追兵,他加快脚步来到小红舅舅家的土墙外。
与整个村庄相反。
小杨村的夜晚人人闭门不出,安静得出奇,但每家每户都亮着灯,好像人人都怕黑,寄希望于灯火能赶走那些吃人的鬼婴。
但竹宁眼前的几间瓦房,却是漆黑一片,其中传来很大的响动,像是挪动重物的声响,和成年人的咒骂。
但在竹宁敲门之后,一切瞬间平息,整个漆黑的院落陷入一片寂静。
竹宁又敲了敲门,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声响,也没人来开门。竹心里觉得不对,张家两口子是做了什么事,以至于要装作家里没人来掩盖?红红现在在哪儿?
竹宁推了两下门推不开,从怀中掏出小鬼差令,试探性念了句毫无礼法可依的命令:“鬼差竹宁,请入……张家小院?”
小鬼差令气势汹汹地金光一闪,砰的一下撞飞了大门,火箭炮般冲了进去。
张家两口子,就站在几米之外,院子中央支了一口大锅,盖着个沉甸甸的木锅盖,锅底堆满了柴火。
而令人不解的是,这大铁锅的两个锅耳中,竟是卡着两根手腕粗的铁棍,牢牢把圆形的厚木锅盖,压在铁锅上。
就像怕铁锅中待煮熟的东西出来似的。
而张家两口子看到竹宁撞开门后,在慌张的同事,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狠色。女人飞速地开始用干玉米叶点燃引火,去点铁锅底下的木柴。男人则是抄起地上的铁爬犁,朝着竹宁猛冲过来: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然而,男人的大喊也没能完全掩盖那细弱的救命声……似乎是从铁锅里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