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理总是特别的奇怪，尤其是学生的心理。

如果一个老师非常严厉，强制要求必须把作业完成，那学生即使是每次都按时按量完成，那么在质量上也会偷工减料，好像作业是给老师做的。

你要求越严，我作业越混。

就像程子龙，以前要是张丽莉老师留的作业，程子龙就是在上课前几分钟，或是几秒钟，也得把改写的写，该抄的抄，该蒙的蒙。

总之，得在老师检查前把量弄上去。反正老师检查的也是量。

这周的英语课由七八班的秦晓敏老师代课，可能因为不是自己带的本班，也或许是她管的本来就松，每次留完作业就完事了。偶尔也会在第二天抽查几个人。

抽查到的人即使作业做的不好或没做，她也不会批评或者做些惩罚。

照这个节奏，以程子龙的性格，按理来说，程子龙应该是一点英语作业都会不做，卷子也都不会动笔的那种。

但事实很奇怪，课下的英语作业程子龙没有不写，发的卷子第一次认认真真做了个大概，当然，这已经是我们龙哥的全部实力啦。

让他把一份英语卷子一个空不落的做完，如果不瞎蒙的话，得三年之后吧。

程子龙自己也没有感觉丝毫不正常，反而每次写完作业，做完卷子，内心升起一股浓浓的期待感。

要是明天老师检查我的就好了。

你说，人怎么就能这么贱！

周五。

照常来说，这应该是秦晓敏带二十四班的倒数第二节课。

今天一节，明天周六还有一节。

乌有一中周六也是有课的。

文科语、数、英、政、史、地六节，加两节自习，然后放学。走读生回家放假，住校生吃完饭回教室自习。

理科六节课就是把文科政史地换成的物化生，其余都一样。

其实上面教育局已经屡次下达不让学校补课的命令。可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

乌有一中推出了研究性学习一说。如果有检查的，根本不用多做掩饰。

问：课表上周六为什么还有课？

答：这是本校专项研究性学习小组讨论计划，利用这个时间，让学生自由讨论发挥，充分感受学科魅力。……

问：你们这创意不错，辛苦了。

答：这还不都是为了孩子们嘛，我们辛苦一点也没有什么。

……

可怜的学生，假期就这样被剪掉了一大半。

要说最可怜的，还是广大住校生，他们周日也要上自习的。

话说住校生成绩好，真不是没有原因，他们除了学习，剩下的，也只有学习了。

有风平浪静，就会有波涛汹涌。

平静的生活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总有被打破的时候。

秦晓敏跟在张茵茵身后走进教室。

二十四班就是比自己教的那两个班好，孩子们乖巧，课堂上表现也都十分活跃，还有这课代表，每次都给自己开门，在七八班，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G，every one.”

“G，teacher.”

……

老师在台上讲，同学们在底下说。

自从程子龙他们把唇语摸个大概，课堂之上，交流就不在用小纸条了。

小纸条不但浪费纸张，传递起来也麻烦，而且被抓之后还有人赃并获的风险。而唇语则是方便多了。

老师就是抓住你回头，最多说一句：好好听课！

如果是小王老师，可能会笑着调侃：两个男生在那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呢！

唇语交流多数发生在程子龙和谢向峰之间，而且大多是脏话。

谢向峰：你就是个弟弟！

程子龙：你自己多大点儿心里没点逼数？

谢：啥？

程：傻逼！

谢：傻逼骂谁？

程：我骂傻逼！

……

两个人对骂的不亦乐乎，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词骂起对方来还是那么痛快。

原本如果两人正常骂下去也没什么事，最多是谢向峰的后桌女生多看几眼他那猥琐的笑脸，恶心一节课就好了。

但今天两人的状态异常兴奋，嘴里喝了脉动，根本停不下来。

终于被老师发现了。

“同学，请你转回来，不要扰乱课堂秩序。”这句是说谢向峰的，然后又朝程子龙道，

“同学，请不要随意说话好吗？让你们说的时候再说！”

程子龙和谢向峰都暂时安静下来。老师开始继续讲课。

没过五秒，谢向峰回头。

程：你瞅啥？

谢：瞅你咋地？

程：再瞅个试试？

谢：试试就试试！

程：“草泥马的！”

程子龙下意识的接上了当下流行话。

为了演绎东北人的剽悍之气，学生党特意加上了一句带味道的话。

谢向峰果断回头，趴在桌子上不再继续。

正在讲课的代课英语老师秦晓敏也停了下来。

全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向程子龙。

原因无它，只因程子龙刚才一句荤话出声，而且，声还不小。

秦晓敏长呼出几口气，才缓缓的对程子龙说道：“这位同学，对老师有什么不满，可以下课后私下说，或者，私下让课代表转达给我。再或是等下课到我办公室和我当面去说，我都没意见。”

“可是，老师再怎么不对，你也不能在课堂上就说出这种话啊！”

“老师，我不是说你！”程子龙站起来解释。

“同学，我知道，我们真没必要这样，对我有意见当面说就可以！”秦晓敏说着，委屈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出来。

“老师，我，我——”程子龙语结，心慌了，“我真不是说你！”

“你们先自习，老师回一趟办公室！”秦晓敏抹着眼泪就往外走，前排好心的女同学还给她递了纸巾。

结果纸巾，秦晓敏捂着脸拉开门就跑了出去，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仿佛踩在程子龙的心上。

要凉凉！

“我真不是在骂老师啊！”程子龙第一次感觉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张茵茵赶紧放下书追了出去，出去前还无奈地指了指程子龙，“你们都先自习着啊，我去劝劝老师！”

半晌不见张茵茵回来，程子龙有些犹豫的向江莱问：“我要不要去办公室给老师道个歉？”

“去吧，虽然没什么用。”

“我真不是骂她呀！”

“嗯，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在骂老师，可是她不这么想，龙哥，弟弟我只是个小班长，可帮不了你。”江莱拍拍程子龙的肩膀，故意道。

“哎！”程子龙站起身，手按在后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现在他连出教室门都要酝酿一番了。

心里忐忑不安，犹豫不决的同时也非常无语。

在这微信支付的年代，捡钱的人都少了，怎么还有捡骂的老师啊！最关键的，还让自己碰上了。

怎么解释？把谢向峰供出来？……

“程子龙，你过来！”一出门，就见老班匆匆而来，老李见程子龙出来，直接叫道。

程子龙走过去。

“你又干什么来？”

“我，上课说话。”

“上课说什么话？说话把英语老师都说哭了？你看你整天在干些什么事？你知不知道人家秦老师是看咱班英语老师请假，自愿带咱们班的？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师的？不好好上课，还把老师气哭了？”老班的声音有些大，正好在二十三班门口，引的同学们纷纷向外瞅。

“你呀你！”老班指着程子龙的鼻子。

老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程子龙，先是回到二十四班在门口说了声：都先自习。

然后又回来训斥程子龙，去往办公室的路上，程子龙知道自己英语组和政史地组的办公室要挨个进一遍了。

果然，老班在英语组办公室前停下，“进去给英语老师道歉！然后来我办公室。”

老班说完回自己办公室了。英语组和政史地组办公室挨着，再往旁边是语文组办公室。

老班走了，看着虚掩着的英语组的门，程子龙缺少一股推开它的勇气。

呼——

程子龙刚要把手抬起来，门却开了。

一脸不愉快的张茵茵走了出来，两人碰面，皆是吓了一跳。

“吓我一跳！”张茵茵拍着胸口，然后对程子龙道，“你不用进去了，我刚把老师哄好。”

“可是，老班让我进去道歉！”程子龙迟疑道。

“那好吧！你说话注意着点儿，老师刚平静下来，她说你什么都别犟嘴，你道歉就好了。”张茵茵叮嘱。

“嗯，好！”程子龙非常不情愿的答应。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进去？”张茵茵主要是担心程子龙再把英语老师惹哭，她可清楚程子龙的性格，再者也担心老师不接受，自己帮衬着会好一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好吧！你注意点言辞啊，还有办公室其他老师说你什么，你也别太在意，老老实实认错就好了。”

“嗯！”程子龙直接推开门，

“报告！”

在张茵茵的注视下，然后一脸从容的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