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缨在林子里熬到夜晚。
春季的白天还暖和些,到了晚上就没那么好熬了。特别是入夜一个时辰后,由去年冬天残存至今的凛冽冷意还未散尽。那种侵袭透骨的寒冷,让他着实难受。
幸好打小练习了运功打坐。遂摆起身子来,一如雕像,运动气海以暖身。这绝对是个大好习惯。就如‘赢在起跑线’上一样。
卯时将至。
离落缨看马棚那边挂着的五六个蜡烛红灯笼,顿时就静不下心了。就为那将要偷马的事上心,令他每呼吸一口气,就愈加的躁动难安。那疲劳的身体也立即灌满了精气神。
起身悄悄走出林子。将要接近马棚时,他就低头缩腰,一步一顾盼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那做贼的心虚的情状,在他身上有了极佳的体现。
一会便靠近栅栏。蹑手蹑脚的开了围住马棚的木栅栏门,跨脚进去,没走第二步,又转着头左顾右看,确定情况良好后才直接猫去马棚。
到一头健硕的棕马那里,借着微弱的灯笼光,观察一番,竟见马匹的脖子上挂着个拳头大的牛铃铛!
“真命大!没有惊到马儿!”
离落缨在心里暗呼大幸:“这应该是为防盗而设!”随即从腿下抄出短刃,抓稳铃心割断铃绳。但看他那双贼手,一直在猛发着抖。
接下来割断栓绳。却一下惊得这匹马儿‘噗嗤’出一声,吓的他心呼“糟糕!”
立刻就蹲到食槽下!身心都瘫软了。不过,那马儿就闹出这一下动静,之后就安静了。还好没响起铃声。
离落缨即从食槽底下探出黑头侧看,死死盯着酒馆后面的小屋子门。
熬了一会,没人出来,三下五除二快速起身,拽上缰绳,牵着马向还没关起来的栅栏门走去,同时小声请求马匹道:“好马儿,千万要乖!”
每走动一步,身子的神经就紧绷上一个程度,是那么揪心、难熬。在他看来,这一小段的贼路,好像有千年那么久。终于穿过了栅栏门,直到大道上时,都非常顺利。
虽是到了大道上,可仍不敢骑,怕马蹄声惊动酒馆里的人。愣是牵着马儿走了近半里路才敢骑着跑!
往哪去?当然是北去戎州落星镇,对那人生地不熟的,早去可以多多了解环境。
将近半时辰,正到一个陡峭山路的分岔路口处。两条都是偏向东北,不知道哪一条才是对的。
因天色还太早,没个路人能问路,可又急着逃,不可能停留在这显眼的路边等个人去问。
便心道:“都是北边!应该哪条都不会错!”
当即下了决定,从左手边的分岔路去。这回终见着一个路人了,‘这命还算好’他心底接近失望的道。
赶忙凑近礼问,却得知这人还从未出过一次远门,只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是知道大概的方向,指给了离落缨,后各自道别去了。
近辰时。
但是,正因为跑对了路,竟给身后死命追奔而来的长阳会人喝道:“前面跑着棕马的兄弟,且慢一步!有要事相问!如与你无关,便也不为难你!”
两人骑马骑得很凶。可以听清话音就表明在身后不远,能在半个多时辰的间隔之下赶上,是抄的近路。
离落缨被叫的心底大惊,转回头看时,身子一抖险的掉下马去。畏怯着心道:“我逃了这么久还能追上?是人还是鬼……抄近路的罢?!真他妈见鬼了!”
霎那间,更加凶猛的扬鞭策马,跑的愈狠了!
那后头的一个长阳会人确定道:“看他反应的样子,应该是他偷马没错!”
另一个:“好啊!!只有我们偷别人的份儿!还偷到我们这儿来,胆子不是一般的大!驾!!”
就见那两人抄来别在马背上的三尺白刀,急急追赶!
离落缨挑选的那匹马不比这两人的好,不久便被追上了!悬着的心,始终高悬!
“去死罢!!”
一追徒赶近,就是提刀一劈!
却见离落缨拼死一跳,弃马滚下路,真是命都不要了!一下重重的摔到有石子的土路上,连着滚了好些圈儿,直至山路边的草堆才把他拦住!那匹马也因他掉下去停住了。
这一摔着实之狠,磕破了肩部、背部的衣物,直至皮肉见血。一时缓不过气儿,动也动不了一副任人摆布的状态。
一人骂道:“跑这么快还敢跳,不摔死你!”
那两人迅速勒马急停,下地,快步走到离落缨的那头弃马前边,抓住缰绳。
一人观察一番后道:“大哥!确是我们在落星镇弄来的那批马中的一匹!”
那大哥:“胆肥啊!害的我们派出酒馆所有人来追赶你!”
离落缨假装害怕道:“大哥……别……不要杀我,我……认识你们的伍弄领主……大哥,有话好好说……”
大哥:“我当然知道你认识他!还知道你跟你那两个兄弟的事!哈哈,当真是巧啊!跟着我们那伍领主不好么,偏要装什么清高正气,不愿同流合污!最后弄得跟兄弟决裂,现在相当后悔罢!”
这离落缨只听了第一句,便想起胡枫给他留下的血书还藏在腰带上,非常懊悔没扔掉这快血布……这下麻烦大了。
大哥:“阿明,把他的包袱拿过来,搜出所有衣物,编成绳子,绑着拖回去报功领赏!哈哈!”
阿明:“行!要不要搜一搜他身上,保不准有几个值钱儿的东西……”
大哥:“要搜你搜,一身酸臭,衣服破烂的像个乞丐,我懒的去碰他!有也顶不了几个铜子儿……哎!算,别去搜这种家伙,丢人!”
阿明:“那便不搜了!”
这阿明就不费力气的去拽来离落缨身上的包袱,粗暴打开来看,那小弟失望道道:“兄弟,真给你说准了,一双草鞋,一些药草,几条粗布衣……就这些垃圾,真你妈寒酸!”
说着都把离落缨的这些衣物鼓捣出来,撕成长布块相互编织作布绳,一头绑住他双手、双脚,另一绳头绑在马鞍之上。完了,牵着被离落缨偷走的那一匹马,上马走人。
两人却没注意在上马的瞬间,那蜷缩的离落缨虽被绑住四肢,但裤脚下的短刃还是可以用双手偷偷拿出来的,并掩藏在被绑的双腕间。
‘驾!’
两人一齐喊声,马匹即下跑动。
离落缨那副残躯被拖在地上使劲摩擦,双臂被布绳拉得直直的,像一个犯人正被行刑。
腹部贴着土沙,被磨得热辣热辣的痛,幸好衣服厚了一点,还没磨破多少皮肉。
趁现在脑袋还有清楚的意识在,得快点自救。就见他在被拖行之中,双臂扭动,缓缓挤出藏着的短刃到手掌处,反握抓稳,再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割动布绳。这种高度的精神集中,让他感觉不到被土地摩擦的发热疼痛了。
须臾,那拖着离落缨的人,突然感觉到什么的一轻,猛转回头看,布绳断了!
心骂道:‘这小子怎么弄断绳子的?’
两人立急刹住缰绳,把马头拉得向天仰起,停住。这一套动作下来,那离落缨已从山路上滚下数十丈的山下去了!
二人匆急下马来,腿脚生风一般急忙到落点一看,只见斜坡下面的荆棘草堆都被离落缨滚冲而开了!
透过林草看下去,见他还在继续滚。须臾停住,就在斜斜的山坡上半死不活的趴着了,一时间是起不来的,两人以为可能是晕了。
但,不过片刻时候,又瞄见他动了起来!四肢撑起残躯往山下一点点的爬行,竟然没有滚晕过去!生命力异常顽强!
那阿明问:“大哥,下不下去抓上来?这可是到手的鸭子啊!”
大哥:“行,你给我开路!”
阿明没好气:“我开?!这满山的荆棘……看他摔成那样,肯定活不了了,更别说还有山中的野兽毒蛇……而且,我们也找回了马匹……就只是……”
大哥:“就只是那报功领赏,就这么没了!可恨不识这里的山路……回去罢!”
两人只能气急败坏的回向大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