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绮罗见雩羽和韩年打了起来,惊的呼叫。
一把碧蓝的剑忽的横在她的脖子上,持剑者是个宫女。
她与她对视,那宫女面无表情,眼睛里空空荡荡的黑,手倒是利索,飞快的扭住她一双手腕。
夏笙的待遇也不例外。
赫连雩羽的鞭舞的轻却致命,手腕一卷,就缠住了韩年的剑,套着红靴的靴风驰电掣中踢了出去,韩年身灵向,左一倾身,用巧劲抽出长剑,雩羽转而踹到桃树,几步飞了上去,又转身挥鞭,一时间淡红的花混着殷红的裙,刺目到疼痛。
这姑娘杀气极重,短短几个回合下来,韩年便只有躲避的份。
她的鞭法不知如何练就,鞭子虽是柔韧的银环蛇皮所制,却使的柔如缎带,打上身便像水蛭般吸住人,完全摆脱不得。
夏笙聪明,听赫连呼吸绵长,知她是练了精纯内功,这样撑下去韩年定是占不到便宜,况且爹的身体大不如前,如今也只剩下轻功还使得出来。
“美女,你裙子破了个大洞!屁股露出来啦!”他故意大喊一声,挟持他的宫女未想到这小子竟如此胆大,手收了劲,却来不及了。
赫连雩羽到底是个妙龄女孩,她本已勾住韩年手腕,只待出掌,听了此言不由微微一怔,韩年趁机抬脚十二分力的踢了出去。
连退五六步,雩羽捂住胸口,忍不住咳了出来。
韩年不追击,面色痛苦的微微喘着粗气。
她竟也不反攻,而是转身给了夏笙一巴掌。
抽的结结实实。
“你个臭女……”夏笙感到脖颈间的冰凉剑刃贴的更紧,不由收了声。
剑拔弩张之时,没想到远处忽传来一声惨叫。
而后,一声接着一声。
把静寂生生的撕裂了。
这村里住的皆不是泛泛之辈,即便五行花阵被龙宫所毁,又有谁能如此恶毒趁机行凶?
赫连皱了眉头。
三个宫女会意,闪身飞出。
她哼了声,挑挑眉毛,表情说不出的傲慢:“收拾了那帮投机宵小,再取你的狗命。”
“你才狗命,不要脸,不许骂我爹!”始终没说话的绮罗大力挣扎起来。
雩羽瞅了冷笑:“你爹没告诉你他干了什么好事吗?”
“别说了!”韩年突叫,脸上的长疤扭曲起来。
吓的绮罗怔在那里。
赫连雩羽收住了笑意,一字一句的:“你这般无耻下流之辈,倒有对这般金童玉女,他们还真是可怜。”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韩年技不如人认命了,只是没想到,狂放一世,最后竟死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
他摇着头,用长剑支住身体,脸色清白如同死人。
“宫主根本不屑杀你,不然你早死了千回百回,派我来也是看在旧日情分,给足了面子,你以为你韩惊鸿还是当日的韩惊鸿吗?”
夏笙望向绮罗,绮罗对看夏笙。
韩惊鸿,“惊鸿浮影”须臾十里,传说中秦城那位翩翩佳公子,风流倜傥,一掷千金,家中美婢如云,食客无数。
这吴醒先生讲过的无数武林旧史中如夏花般的一笔,竟是这毁了容,伤了身,隐匿村野的韩年韩村长?
竟是他们十六年来不苟言笑古板沉默的爹爹?
“启禀左使,是无生山的人,属下已将其全部剿灭。”小院里正是一片寂静,刚刚出去的三位宫女不知何时又飞跳了进来。
她们的服饰与其他人的相似,同样的水蓝的罗衫水裙,但领口袖口都绣了银边,想必地位要高些,但肯定照着红衣少女差的极远。
所以闻言令夏笙吃了一惊,也便不奇怪了――要知道无生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地方,那里的门徒竟被如此之快的解决?
“无生山来干什么?”雩羽瘦长的眼睛斜瞟一眼,脸颊的曼陀罗在夜里熠熠生辉。
“说是来找一把剑,一把绿色的剑。”
赫连雩羽不屑的扭头:“无耻匪类,整日只知偷抢。”
――
无生山,武林第一邪地。
传说山上毒虫怪蛇与美人珠宝的数量同样骇人。
无生山的人信奉弱肉强食,杀戮抢夺之狠毒甚于禽兽。
无生山顶叫做不周地,怪石嶙峋,荒凉凄楚,却生着上古神龙,虽然得见者寥寥。
教主季无行练就食人邪功,使至殒命无数。
还有二小姐季蓝,不仅手段残忍,而且□□武林,几年前下得山来便到处搜罗美男少年,被传的更是如妖似魔。
江湖人恨他们,唾弃他们,也怕他们。
能够对无生山如此轻视的门派,也只剩下倾城龙宫了。
――
赫连雩羽这个小姑娘只让人觉得狂,却不妄,她又把目光转向韩年:“看在你儿女在此,我便给你个尊严……自行了断吧。宫主只让你死,并未说要你怎么死。”
韩年伤疤又抽动了一下,缓缓的举起剑,飞快的看了看绮罗和夏笙。
“我不会杀他们,也不会用他们威胁你,你若不自杀,我便杀了你,结果是一样的。”
雩羽又道。
韩年的剑再次往上提了提。
“爹,不要听这个臭女人胡说!”
“爹!”
见绮罗夏笙如此,韩年竟扯出一抹笑来,他们从未见过他笑,如今笑了,竟是无比的扭曲与凄凉。
“我对不起楼月和倾城,多活这许多年,也不过在等今日的结局,终于来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哈哈哈哈!”他还在笑,笑声颤抖,脸上,簌簌划下一道清泪,他们亦从未见过他哭,如今哭了,却是难言的痛苦和抑郁。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他轻声念着。
韩年,韩念。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韩惊鸿怀念的,到底是谁呢?
“你们也长大了,该出去了,包裹我已替你们收好,出寨吧,江南江北,烟雨蒙蒙,那里才是属于你们的世界。我们父子父女缘分一场,就此……别过了!”
话音未落地,寒光一挑。
“爹――!”夏笙见了急的气息大乱,两眼通红,口中一甜,竟呕出血来。
鲜血飞速的溅落,溅到绮罗秀静的脸上,她早已被宫女驾着昏了过去。
赫连雩羽漠然的看着眼前一切,此刻她的表情才变成与身后宫女相同的样子:那般的麻木与不动声色。
“走。”
一声令下,鱼灯幽蓝的光齐齐熄灭了。
小院,貘寨,又是一片漆黑。
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血气。
那一片美丽的蓝,浩渺生风,夹着殷红的异色渐渐离开,与到来时一般轻易而静谧。
夏笙不由自主的寻着蓝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只是脚下那韩惊鸿苦心教受的步履完全不受控制。
凌波轻行,果然变得和爹爹一样翩若惊鸿。
从前夏笙从来找不到爹爹所言的那种如风似雾之感。
但现在郁结着一口气,反倒运行的自如了许多。
这一口气,只是为了拦住她们。
眼看出了村口,夏笙点着瓦片纵身一跃,竟了无痕迹的踩过花枝,几步飘渺,抽剑,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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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雩羽站在树下,墨色油亮的长发随着抬头而倾泻下去。
黑水晶的眼瞳在眯起的眼中只露了一半。
看着那个少年,立于桃花树上,细白的脸上有些汗珠,一身白衣,拿着剑跃下。
夜色中此景入画至极。
他身材劲瘦,个子高挑修长,所以姿态潇洒美好,竟然让她一时间,想起了宫主。
雩羽摇摇头:无人能与宫主相提并论,自己一定是累得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