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中秋节,携月楼都会在子夜歌出场之前准备些歌舞。
蛮腰水袖,在唯一亮着的星点光中,显得特别动人。
夏笙抬头发呆,走神,喝酒,玩手。
最后绮罗着实受不了,捏了他一下。
疼的夏笙闷哼。
“再闹我看看。”黑暗中她杏眼同样闪烁。
“我……”
“干吗?”
“我想出去。”
绮罗哭笑不得:“不是盼了好些年了?如今能看,怎么要走?”
“我和别人约好了。”
“到底是什么人?”
“朋友。”夏笙打算采取从前的蒙混策略,一个使劲站了起来:“反正我不喜欢这节目,我玩去啦,你和莫大哥好好看吧。”
“喂--”
话音落下,这小子已经窜没了,绮罗咬牙切齿的瞅着黑压压的门口,莫青风笑着往她嘴里塞了块苹果,绮罗嚼嚼,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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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夏笙就惨了,他显然不愿意挑战极限出风头,只得用两条腿走出去,可惜这人挤人的又得护着笙,挣扎的他差点压坏了内脏。
“哎,刚才那个就是顾神医吧?”
“是啊,可惜咱没看清楚,听说他无病不医,妙手回春,出道区区半年,就被人尊称为医仙啊,这年轻人可了不得。”
“爹,你还夸他,听说顾大夫可是个花花公子。”
“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你小丫头懂什么,要是能让顾神医看上,那是你修来的缘分。”
“我才不要,那神医右眼下长了个泪痣,肯定命途多舛……”
卡在墙角,夏笙听到这句,想起那男人干净到不真实的脸,彻底爆发了,怒吼一声:“啊!毒蛇!”
本来就混乱的人们更加你推我搡,夏笙径直往前冲,跑到哪喊道哪,还真闯出跳道来,跌跌撞撞出了大门。
街上华灯已上,人来人往,空气不知比那一楼二楼好过多少,只是天有些阴,月暗星稀。
他大口的喘息。
刚要离开,就被人拍了下后背。
回首,是仪态万方的女魔头。
季蓝红甲点在下巴上,笑:“怎么走的这么急,小韩?”
夏笙斜瞟她:“与你无关。”
“那是,呵呵……”季蓝意味深长:“不过劝你要小心点,知道吗,小心眼的女人不好惹,小心眼的男人更不好惹。”
“什么意思?”
“要有慧根啊,慧根。”她笑着晃着脑袋,毫不掩饰的妖媚,说着,凌步跃上一层屋檐,黑衣飞升至深深的夜色中,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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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使得万年船,总觉得今夜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夏笙也怕杀出什么教什么帮,专捡着热闹的大街往荇元走去。
但他忘了,教或帮,前面若加一个邪字,做起事情自然肆无忌惮,无章无法。
所以,当季云挡住去路的时候,夏笙分外吃惊,不是惊异于他报复自己,而是惊异季蓝肯来警告。
“哼,你以为自己命硬的了一时,还能硬的了一世吗?”
他摸出剑来,直指着夏笙。
“那玉八成已经被吃了,你再威胁我也没用。”夏笙讨厌他,故意手摊开,也不接招,只琢磨着怎么逃离这是非之地。
“威胁?我可不干那假模假式的事。”
“那你想干嘛?”
剑眉一挑:“杀了你。”
风驰电掣的瞬间,剑已经如织如网的缠上了笙。
夏笙知道大祸临头,又没旁人帮忙,使了一百二十个心眼,惊鸿浮影自从学会只把功力用出过一次,就是那夜追逐赫连。
今天,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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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小子功夫平平,季云和他打过知根知底,就没太过留意,没想到忽然之间夏笙竟然步履异常,身如轻燕,连头发都碰不到他分毫,他顿时急了,用处家传至阴刀法,如连环套,生死劫,向少年袭去。
毕竟武功差异过大,夏笙即便躲的如鱼得水,还是难逃厄运,一个翻身眼看那剑已逼近胸口,暗暗叫苦。
谁知衣襟里忽而飞出一电金光,以迅雷之势蹭的撞上季云手腕。
剑眉一簇,脸上顿时翻出疼痛难忍的神色,长剑顷刻脱手落地。
但他在江湖摸爬滚打数年,手段也非常人所料,左手一翻,硬生生的击到夏笙胸口,自己应声吐了口血。
天上,已下起了细雨,雨水混着血水,从他邪魅的脸上缓缓滑落。
季云恶狠狠的看了夏笙一眼,封住手臂穴道,拾起剑飞速的走了。
夏笙依旧愣在原地,季云那个眼神,非深仇大恨不能用出,自己不过抢了一块玉……至于吗?
季云那一掌,疼痛过后也没什么感觉,夏笙揉揉伤处,大步向前走去。
这一走,却一个跟头摔到地上,只觉得四肢发麻,五脏六腑似有千万只虫子在撕咬,疼,瞬时就达到了顶峰。
还奇怪他为什么手下留情,夏笙蜷缩在地上苦笑,只要不动,那疼就会渐渐散开,可是,就这样等着绮罗来救?
他使劲翻了个身,仰倒在大街上,行人见他古怪,加上这秦城近日高手云集,也不管这闲事,怪怪的看上几眼,就过去了。
雨,青色的雨,纷纷扬扬的从苍穹落下,打在脸上,凉凉的,聚集得多了,就顺着流下。
他不是顾照轩,他是谁,一无所知。
也许今日错过,这个人就不会出现了。
夏笙想到再也不能见到那双分明的眼睛,蓦然间就泛起了难以忍受的酸楚,他从来不知道人的心,除了悲伤和快乐,还会有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夏笙竟挣扎的站了起来,迈了一步,两步。
发疯的就飞跑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么决绝而疯狂,俊秀的脸,一身的泥水,湿发粘的一缕一缕,溅起了无数的水花。
他只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反正,今晚,是一定要去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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荇元长街,十里灯火辉煌,亭台水榭,一路轻歌曼舞。
雨,下的越发大了,似乎是在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冲刷着秦淮两岸。
街上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只有那屋檐之下,依旧的歌舞升平,繁华似锦。
隐隐的乐曲欢笑,更把外面的世界衬托得冷淡凄凉。
男人支了支手中的墨花素伞,滴雨的伞沿下流露出一张精致绝美的脸庞。
他今天穿的似乎特别用心,净白长袍,腰带似水纹淌了下来,绣着细腻的纹路,丝滑的长发也认真的梳好,垂在肩边。
宝石般的模样,更加璀璨,只是,衣角湿了,脸也微微的带了倦色。
但他还是执着的站着,他就是相信,那少年会来,一如很多很多年前,他相信,那个人,会笑颜不改的回来。
时光容易把人抛。
不经意间,竟也过去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怕自己忘却,每天都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一遍一遍的涂抹着回忆。
不管,手中的颜料,是不是刻骨的仇恨与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