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的浅金色壁灯下, 失焦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劲臣贴上来的距离,容修深陷在沙发里, 往后仰, 躲开他的接近,然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太近了。”容修说。
“不是更近过么?”劲臣在他身前蹲下,下巴放在他的膝上, 抬眸注视着他。
容修略显惊讶地睁眼看他,却没有抬脚踢开他:“顾影帝, 你又要做什么?”
都说三代家族才能养出一个富翁, 但养不出一个绅士。
容修穿着考究的西装, 衬衣领口开了两颗扣,绅士地坐在沙发上,身后是一面墙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点点繁星的夜空。
“你不想么, 从来都没想过?”劲臣说, “如果你想要,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容修疲惫地抬手,手腕压住额头:“别再说这种话了, 你应该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还有,够了, 别破坏我们的稳定关系。”
——朋友关系。
劲臣很清楚,容修是在提醒他摆正自己的位置,因为上次录制节目共处一室的亲近, 让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欲,以至于心中的爱意再也克制不住。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只有集中全部的精力才能勉强在容修面前保持清醒的理智和优雅的姿态,那么现在,压制他的那座堡垒已经彻底坍塌。
疯狂地想得到他的关注与爱护。
——spoil me.
得到的越多,想要的越多。
觉得自己应该蜷踞他的羽翼之下,哪怕被他的眼光扫过一眼,他都会感受到心灵的皈依与平静。
容修的脸上没露出半点情绪,紧紧地盯着劲臣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别闹了,我爱上别人了,你会怎么样?”
劲臣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仓皇与痛苦,唇角却带着明亮的笑:“好好的反省,一定是我哪里惹你生气,让你厌烦或不耐烦了,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如果你的身边有了别人,我不会打扰你,不会破坏你的兴致,你觉得快乐、幸福就好。”
容修颇具兴味儿地端量着他:“这么贤良?”
劲臣的下巴蹭了蹭他的膝,垂着眼眸没再回应。
是的,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一点——这么久了,容修丝毫没有动心,大约是自己真的不是他喜爱的类型,顶多只能算是不讨厌,有一点好感罢了。
爱情这东西,怎么能强迫呢。
如果有一天,容修拥有了爱人,劲臣想过,他真的只能静静地躲在角落里,远远地守望他,等待他哪天想起自己——就像一只宠物,等待主人的垂怜。
劲臣的嗓子发哑:“容修,在你的面前,我的嘴巴会变得比较笨,不太会说些讨你喜欢的话……”
“顾影帝,我觉得,你很会说话,让我很高兴。”容修打断了他,“我很高兴。”
劲臣怔了怔,惶恐地抬眼看他。
“乏了,我睡一会。”容修说完这句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劲臣依然半蹲半跪在他的腿前,容修没让他起身,他就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庆幸的是,他的手一直乖顺地安放在容修的膝上,对方并没有躲开他,也没有表示任何不适。
这是给他最大的奖励了。
被允许触碰他,对劲臣来说,真的是最大的恩惠了。
劲臣大幅度地张开双臂抱住他,侧脸放在他的膝上,哀求地低喃一声:“求求您,别爱上别人。”
容修仿佛睡熟了,一动未动。
劲臣倚着壁灯的光,稍稍抬眼看着他。坐在沙发上的容修,始终保持手背遮额的姿态,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错觉。
浅金色的壁灯光线,笼罩着那张英俊的脸,每次有机会细看他,劲臣都会觉得晕头转向,让他迷恋得几近窒息。
闻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
——后味,麝香,中枢神经兴奋剂,能够镇痛,却苦。
容修的呼吸陷入绵长,在劲臣的面前,他完全没有防备地,熟睡了过去。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他缓缓地睁了眼,摘掉金丝眼镜,雾蒙蒙的眼睛,闪烁着若不细细去看,就难以捕捉的小情绪。
“看够了么?”容修垂着眼,凝视着他。
“没有,”劲臣说,“不睡了?”
容修用指尖压着太阳穴:“再睡嗓子不行了。”
“我去给你拿瓶水。”劲臣小心地动了动身子,他的脚麻了,缓缓地用力,想站起身,腿却使不上力,浑身似乎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桌上有,”容修温柔地命令,“待在那儿。”
劲臣闻言一僵,目光落在圆桌上的半瓶纯净水,半蹲半跪在沙发前,强忍着难受,一动也不再动。
容修没再说话。
劲臣小心地抬眼向他看去,接触到他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许久,转瞬即逝的,似乎捕捉到容修的唇角,勾起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极其神秘,不易察觉,又或许并不是笑,只是某一种劲臣从未见过的情绪,带有相当魅惑的成分在里面。
劲臣感应到了某种信息,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膨胀。
“容哥……”
“别出声。”
容修说,然后他把手伸进西服口袋里,拿出那块秀了玫瑰暗纹的丝绸方巾。血红色的,质地如水般的柔,与他强大的雄性攻击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容修将方巾折了折,然后拿起来……居然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劲臣仰着头,略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容修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深陷在沙发里,朝前方张开双臂。
劲臣受到了某种召唤,微微地往前凑近他,在地上半蹲半跪了半小时,两腿麻得针扎一样,他的手支撑在容修的膝上,想站起身来,却怎么也站不稳,紧接着,就被对方揽臂带进了怀里。
容修轻声地笑着,将他抱在怀里,仰面靠在沙发靠背上,闭起了眼睛。
劲臣趴在他的身上,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不知道容修是什么用意,也不敢妄加猜测——有点类似于揣摩圣意?劲臣很长时间僵坐在哪,对方也没什么反应,他只好试探地,碰了碰住容修的手,然后更大胆地进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驯顺地问:“容哥,我能做什么?”
“做主。”容修说。
“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容修扬着笑,“为什么发抖?你怕我?”
劲臣心慌语塞:“我……不敢逾越。”
他嗓音温柔,“今晚,你大可尽管逾越我。”
劲臣:“……”
容修的周身散发着一种黑色的、诱人的、神秘的、摄人心魄的强大气场,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任凭劲臣怎么试探摆弄。
劲臣感觉他连大脑也像火烧一样,指尖在微微发抖,像捧起珍宝一样,他轻轻捧地起容修的那双漂亮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十年。
这是三千多天的梦境里多少次渴望做的事情。
容修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再次睡熟了。
劲臣往前凑近他的脸,用侧脸碰了碰他的侧脸,呼吸吹在他的颈间。
容修深吸一口气,微微扬起了下巴,红帕子蒙着他的眼睛,遮住了他不想面对的一切。
空阔的房间里寂静无声。
前阵子刚得到过他的小惩罚,在劲臣看来,奖赏固然是恩赐,惩罚又何尝不是,类似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果那天被他束缚住双手是来自爱人的惩罚,那么此时,在他身上无比自由的自己,是不是意味着正在接受爱人的奖赏?
劲臣呼吸局促起来,虽然无师自通的容修其实并不清楚两人之间到底在进行一个什么无声的游戏,可这着实算是他们的第一次情感交流——
对容修来说,它是无声的,无画面的。
潜意识需求的,现实中拒绝的。
连同这个让他无可奈何的男人一起,在眼前和脑中同时屏蔽掉。
容修选择用帕子蒙住了眼。
劲臣心里担忧而又欣喜,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让他反感,又期待与对方有特殊的默契。但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容修就在这,就在他的眼前,劲臣渴望释放自己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怎么也掩饰不了,那种冲动让他尽情地放纵了自己,他难以遏制地喘息着,嘴唇发抖地凑近他的唇角,轻轻地贴了上去。
他说,他是独身主义者。
他说,他不是同性恋。
他说,他不和粉丝发生关系。
十年,劲臣始终没有退让放弃过,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粉丝,成为了国际影帝。
始终深爱着他。
金丝眼镜在圆桌上放着,容修的眼前蒙着红布,他仍然仰头靠在那,一动不动。
只是嘴唇贴在容修的唇角,劲臣就有了饱满的幸福之感——这种感觉在九年前他曾经感受到过,哪怕是被他碾磨得伤痕累累。容修的气息,容修目光,容修的嗓音,容修的脸庞,过往三千天堆积成山的思念之苦,与此时唇间的一点点甜蜜融在一起,形成了他的全部幸福。
一块红布蒙住双眼的视野里,容修拒绝了他不想面对的一切。
但是,他依然能感觉到,顾影帝贴近了自己,对方紧张得在发抖。见容修没有拒绝他,劲臣忍不住伸出胳膊把他抱住,只是轻轻地抱着他。
“容哥。”
“……”
“容哥……”
“说。”
劲臣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耳底:“你能看见什么?”
“你。”
容修回答。
劲臣全身僵住:“你……你能看见我?!”
“是啊。”
容修轻轻地笑出了声。
因为对方什么也看不到,劲臣占便宜的动作越来越放肆,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他此时究竟会是怎样的浪荡神态,听容修这么说,他惊疑不定,连忙抬起手,在容修蒙着红布的眼前晃了晃。
容修忽然扬手,准确地捉住了他的手腕,拉到身前来:“我渴了。”
劲臣顺从地挪了挪身,伸手够到水瓶拧开,递到了容修的唇边。
容修小幅度地躲了躲。
劲臣留意到他的动作,愣住片刻,心越来越慌,不知猜想的对不对,他举起水瓶,小小地饮了一口,将小口纯净水度了过去。
泛红的光线里,容修看不见眼前的人,却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整个世界一片虚无。
容修张开口,往下咽了水。
直到口中清水尽了,两人的唇也没分开。
容修是矜持的,凉薄的,但劲臣却爱得深切,希望对方能迎合,二十八岁的劲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动了,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接触过关于恋爱的事。
临出行的这天夜里,得到了心爱之人的回应。
乃至于劲臣完全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哪句话让容修觉得高兴了?还是说,因为叶子辰的出现,容修是在抚平他的伤口。
容修回应了他。
只是没有平日里的那种笑模样,他甚至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容修是无师自通的,再也没有比他更强大的stop了。
劲臣整个人都沦陷在他的掌控里。
得到主人的疼爱,得到主人的烙印,这是两人关系的永久印章,十年来一直提醒着劲臣,我是他的,是需要他守护的,破坏的,宠溺的……只有真正的与对方身心契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结束眼下让人进退不得的关系。
——朋友关系,君子之交。
同在娱乐圈的两个人,平时在公众场合见面时,容修都会称呼他敬语——“顾影帝”、“顾老师”、“顾先生”,发微信的时候,劲臣也会下意识地写“您好”、“您忙吗”,显得关系有些疏远。
然而在独处的时候,劲臣会称呼他“容哥”,但容修却从来都没有唤过他的名字,哪怕是全名。
如果两个人抱有好感,已经到了恋爱的阶段,不知道容修会不会对他换一种称呼呢?劲臣常常会这么想,或者,容修能对他有一个精确且优雅地表达“恋爱关系”的称呼——像别的情侣那样,称作“honey”是绝对不可能的,容修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每次幻想和容修亲近的画面,劲臣都会心跳加速,觉得太过脱离现实。
——容修这个人,对待恋爱对象会是什么样的?
不敢想象。
所以说,这种客套的关系也很好。
劲臣紧张得指尖发麻,因为看不到对方的眼睛,而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这么做。
或者只是出于男人的“身不由己”。
这样一想,今晚能得到他的回应,那还多亏了他不由己的身体了,劲臣突然觉得这么安慰自己很滑稽。
“明明知道这么黏着你不对,但是根本管不住自己。”劲臣忽然笑着说。自言自语般地,不知是对容修说,还是对自己说。
爱情关系有多种多样,身心具有等同的升温力量,有时候很难说清楚,身体的魅力和心灵的契合到底哪个更重些,在劲臣看来,实在是缺一不可。
容修扯了扯嘴角:“你管过自己?你放纵得很啊。”
劲臣耳尖发红:“已经很克制了。”
“那我要感到庆幸?”容修哑然失笑,“我擅长很多事情,但纵容别人并非其中一件。”
“我明白。”劲臣顿时语塞,他明白这已经是容修给他的最大退让了。
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容修侧过头,往后躲了躲:“你走吧。”
劲臣心沉了沉,他感觉自己似乎搞砸了一切,顺承地从他腿上下去,看着容修蒙着眼坐在那,没有丝毫要摘掉丝巾的意思。
不想正视的,不想面对的,就遮住了眼睛。
劲臣对他微微颔首,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我出去了。”
容修摆了摆手,顺势摁住了额头,也压住了眼上的丝巾,再没有给他回应。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的,远处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容修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仍然没有拿掉蒙住眼睛的那块红布。
“容修!容修!容修!”
“容哥来了吗?”
“dk——”
“容修!”
“——dk!”
“容修!”
“容修……”
live house“半小时定律”始终没有打破,即便压轴是小渡家的歌迷最期待的dk,也不能阻止他们在演出期间玩疯——开火车和跳水都很耽误演出节奏,但这是live house的传统,也是所有人包括店老板在内喜闻乐见的游戏。
暖场乐队的李黎明和多宝勤快地帮忙,将dk登台要用的设备准备就绪,灯光很快就暗了下来。
比浅金色更浅些的镁光灯里,dk兄弟团五人很快上了台。
容修现身令在场众多歌迷尖叫,他穿着一件剪裁精致的深v真丝黑衫,有黑色藤蔓和花纹从肩头缠绕至腰间,在灯光效果下,仔细去瞧,才能看出花纹有一点点镂空感,也就是说,这算是露肉了啊。
容修这次没拿他的天价fendermb,而是拿了一把血红色的吉普森。
乐队成员们走到自己的位置,容修来到舞台正中央。
白翼和沈起幻伫立在容修的两旁,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满眼都是较量的意味儿;向小宠坐在后方的架子鼓位,聂冰灰则是在侧边的键盘位上。
容修把他的麦克风卡在话筒支架上,没有任何的调侃,他对着话筒说:“向经典致敬,《一块红布》。”
容修说完,和往常一样,与乐队成员们朝台下微微颔首。
紧接着,舞台上发生了让歌迷们惊艳的一幕!
五人一起从衣服口袋里扯出了丝绸方巾。
丝绸上有暗纹刺绣,质地如水般柔,暗纹浪漫宛美,与雄性硬朗的金属舞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劲臣站在二楼监听大会议室,透过单面镀膜玻璃望向舞台,近乎震惊地眨了眨眼。
容修抖开那块血色丝巾,折了折,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在脑后打了个节。
身旁的乐队四人同样照做,所有人都用丝巾蒙住了眼睛。
“我勒个去,这个画面也太经典了啊!”
“这也太美了吧?!”
舞台下的观众池里顿时响起掌声和欢呼声。
英俊的男人,柔软的丝巾,硬朗金属,浅金色的镁光灯逐渐变暗,容修上前扶住麦克风支架,由冰灰的键盘开场。
柔和悠远的前奏中,容修站在舞台中央,蒙着双眼,感官就比往常更敏锐。绝对音感的他甚至能分析出尖叫中的情绪,脑中的一切都缓缓沉淀,他用拨片轻轻地扫了个和弦。
在容修的音乐生涯里,这些经典是不可取代的,也是不可超越的。因为在曾经的那些轻狂的、艰难的、拼搏的、后悔的、痛苦的人生道路上,它们始终在他孤独的世界里,从来不曾离开过。
容修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红色的丝绸和金色的光芒,不经意地望了一眼二楼监听室的方向。他用红布蒙着双眼,他什么也看不到,隐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左边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中国摇滚教父崔健先生的代表作,质朴的歌词,经典的旋律,曾引发巨大争议的歌:一块红布究竟象征着什么?
平实、精准,富于洞察力,一万个听众,听的人受到触动,认为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没有更多的舞台秀。
一袭黑衣的英俊男人仅用一块丝绸方巾蒙住了眼睛,在舞台上的美感和表现力就让人惊艳得挪不开视线。
没有崔爸爸的嗓音那么粗犷撕裂,轻烟嗓相对而言更干净些,但有着动人的沧桑。
歌词的前四句,就让站在二楼的劲臣狠狠地惊住了。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劲臣问:你看见什么了?
——容修说:你。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还是随口说说?
不等劲臣缓过神来,眼前的舞台就有些模糊,一股滚烫的热流袭过心头,幸福横冲直撞,猖狂地,无理地,撞得隐隐作痛,却是如此快乐。
直白的歌词毫无障碍地直击内心,似笑非笑的唇对着话筒,视线里能依稀看见镁光灯透过丝绸的微弱光影,容修在安静的伴奏中静立在舞台上。
黑色的真丝暗纹薄衫,深v敞开的衣领,鲜红绸子蒙住双眼,苍白极盛的面容,粗犷直接的歌词,在暖色调的镁光灯下,有种别样诱人的病态美。
歌迷池里的粉丝们惊艳地看着舞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沐浴在浅金与月白色灯光之下的男人,这一刻全世界似乎都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万籁俱静,长路漫漫,只有眼前这支安静的乐队——
“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
“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
“我说,要上你的路。”
所有的词语从那人的口中唱出,在劲臣的耳中被放大了无数倍。他在二楼监听室转过身,看向身后一面墙的led电视墙,可以清晰地看到转送到荧幕里的男人极盛的面容,他的唇角浅浅地带着笑,颀长的左手四指在电吉他把位上随意地游走,爱人就这样冲进视野里,让劲臣胸腔中的那股烈火,燃烧得愈发地旺盛。
坐在远处的苍木也默默地揉了揉眼睛。
这首歌太经典了,而让苍木感动的并不单单因为它的经典,小时候刚听这首的时候,并没有太深刻的感悟,三十岁之后再听,就会有一种快哭了的感觉,会联想到很多的事情——简单直白,写得太透了,整天纠结的那些事,不如人家的三两句歌词。
一个人独自前行,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在蒙住双眼的黑暗之中,漫无目的地摸索着,直到我的手也被你攥住——
“你问我,还在想什么?
“我说,要让你做主。”
——让你做主。
劲臣嗓子发酸。
舞台上的容修比往常更专心地唱歌,因为沈起幻的加入,让他终于摆脱了主音吉他兼任主唱的压力,他玩旋律吉他是真的在玩,沈起幻和白翼配合得更是□□无缝。
这首歌的键盘模拟乐器很重要,音乐有管弦乐,冰灰蒙着双眼,很多歌迷发现,他丝毫没有因为在远处而做做样子,他是真的在键盘和push上盲弹。而坐在架子鼓前的向小宠也不遑多让,他蒙着丝巾,在鼓上敲击出堪比节拍器的精确节奏和华丽的鼓花。
“我感觉,你不是铁,
“却像铁一样强和烈。
“我感觉,你身上有血,
“因为你的手是热呼呼。”
站在人群最后排的一位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仰着头,看着舞台正中央的容修,他的眼中带着一抹惊艳的光彩,浓烈的,激赏的,他英俊得让人挪不开眼,让整个live house都沦为了陪衬。
容修。
太好听的轻烟嗓。
太阳色的镁光灯下,挺拔劲瘦的男人被光晕笼罩住,他静静地蒙着双眼,唱的不是苦难、黑暗、恐慌、悲伤……是幸福。
封凛屏住了呼吸。
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水准的年轻歌手了,随心所欲,音乐如同呼吸,只要一开嗓,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每一次登台,都是一场华丽的经典。
第二遍副歌时,容修和乐手们一齐摘掉了蒙在眼上的丝巾,随性的薄衫,敞开的深v领,他对着麦克风,没什么花哨的嗓音和动作,只是沧桑地歌颂着——
因为太经典了,舞台下传来一阵阵的歌迷合声:
“我感觉,这不是荒野,
“却看不见这地已经干裂。
“我感觉,我要喝点水,
“可你的嘴将我的嘴堵住。”
没有歌迷搞怪,没有粉丝爬上金属栏杆,所有人都高举金属礼,向经典致敬,对摇滚前辈致敬。
歌曲到了尾声,伴奏渐渐消失,千人合唱的歌迷们也静下来,只剩下一把略显沧桑的轻烟嗓,在空阔的摇滚殿堂中清唱——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舞台下“轰”地一声炸开了!!
“容修……”
“容修!”
“安可!!”
“容修!”
“安可!!”
“……”
二楼的监听室里,苍木从沙发上站起身:“又来了。”
劲臣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苍木嘴角抽了抽,连忙拿对讲机说:“控制一下,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劲臣当即就懂了,身为死忠,他们都很有经验——
糟了。
爱豆唱经典,气场全开了?
还能控制住吗?
歌迷池最后一排靠近吧台的地方,封凛默默地退出人群,他走到二道门墙壁边,避开疯狂的歌迷,回头望向之前用红方巾遮住双眼的男人。
这是他答应参总从加拿大回来的唯一理由。
当时封凛看了他在十年前的现场视频,还有一个则是他在俄罗斯live house唱中文歌的视频。
容修并没有神出鬼没离开舞台,而是在歌迷们的安可呐喊中,又演唱了一首外国摇滚,主音吉他在这首歌中是主力,间奏还有一段solo,之后才正式结束了今晚的表演。
歌迷们见状,纷纷开始高呼着安可,但容修只是板着脸,对话筒说了句:“乖一点,好困了。”
歌迷们噎了一下,场内甚至有一瞬间的安静,轰的一声,顿时从喧嚣的“安可、安可”,变成了全场的——
“啊啊啊啊啊啊!”
“我也困啊容哥我陪你睡啊!”
“容哥啊啊啊快休息吧!”
“容修!容修!容修!”
气氛又热烈起来,歌迷们开始玩游戏。
容修带着乐队兄弟们再次对台下表示了谢意,然后就离开了舞台,由最后一支嘉宾乐队登台献唱。
深夜十一点,午夜的井子门依然灯红酒绿,小渡家门口有很多夜店咖在活动,远处传来年轻人们的玩闹嬉笑。
容修送劲臣走出vip通道,两人走到员工停车场。
“自己开回去没问题?”容修问。
“没事,我又没喝酒。”劲臣走到白豹子驾驶室旁,“明早直接出发,今晚……谢谢你……我不会忘……”
容修迷茫一瞬:“什么?”
劲臣愣了愣:“你……”
容修挑了挑眉,“我?”他稍稍一低头,脸就与他贴近,“你说什么?”
他不在乎。
不过是接个吻罢了。
都是成年人。
这没什么。
劲臣反复地自我调节暗示。
他的耳朵嗡嗡响,不由抬手摁了下嘴唇,脑中无数画面闪过,从今晚发生的一切,到九年前深夜的种种:“你和……发生……接触,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从没在乎过,以后也不会想起这事?”
容修敛眸含笑,绅士地替他拉开车门:“你在试探我,还是在质问我?”
“……”劲臣着实怔了一下,泛红着眼,“对不起,说错话了,”看向对方压着车门的手,对他笑了笑,“谢谢,晚安。”
劲臣说完,坐进驾驶室。
刚伸出手,打算关上车门,却发现容修的手臂仍放在车门上。
劲臣恍惚地抬眼望向他。
“至少近期不会常常想。”
容修说。
劲臣困惑地看着他。
容修朝车内微微倾身,凑近他的耳朵:“鸟山明说,那美克星人在接吻时,从爱人的口腔摄入的水分会储存在腹腔的空腔脏器内,然后慢慢吸收,会吸收很久。”
劲臣感到一阵晕眩:“……”
“请注意安全,再会。”容修说完直起身,往楼内走去。
劲臣僵在车里,一时间完全缓不过神。
顾-orz-劲臣:“……”
那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个吻都这么难,两天,都开锁了,怎么又锁了,修锁第六次!标黑的都删了!!我到底写什么了啊??都快改哭了,我到底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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