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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后指尖的力道很重, 劲臣沉溺在辛辣的痛觉中。

浑身陷入醉人的热浪里,犹如两人口中的烈酒, 渐渐地, 整个人便醉在他的眼睛里。

醒不得,睡不得,只能一直沉溺下去。

劲臣微眯着眼, 他感觉到窒息,颈后的指尖几乎陷在他的皮肉里, 唇被咬得疼。

喉间时断时续地溢出破碎的闷哼。

手臂脱臼处发出细微的声响, 劲臣低呜出声, 那声音随即消失在两人唇间。

张南的手法相当老练,脱臼处复位只用了短暂的几秒。

扣住劲臣后背的掌心全是汗水,劲臣额间有汗珠落下,眼中雾蒙蒙地, 仿佛实在难忍, 劲臣把脸埋在容修颈间,

容修侧头,唇抵在劲臣眼角, “没事了,没事了。”

脱臼复位非常成功,张南眼中的紧张之色褪-去, 露出一丝得意和庆幸。

劲臣侧坐在容修腿上,人发着抖,衬衫的袖子撕成了片, 一只手勾着容修的脖颈,脸埋在他颈间急喘着。

容修抬眼看向张南,给他使个眼色让他去找医生。

张南摘掉医用手套,两人在诊疗床上姿势暧-昧,张南递眼色,表示是否需要调整一下。

容修不动声色地摇了下头,手从劲臣的衬衫里拿出来,用衣料把怀里人裹住,顺势就把劲臣按在了胸膛。

劲臣埋着脸不再吭声,衣物外只留下皮肤有些红肿、淤血的右边胳膊。

感觉到脖颈的热气和水汽,容修手臂力道不由加重,贴近他耳边轻声说,“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睡醒了,就不疼了。”

那嗓音温柔,像命令,又如同催眠,劲臣点了点头。

张南转身绕过屏风去叫人。

医生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护士也准备了要敷的药,进门看见屋内情形,丝毫没露出诧异表情。这在骨科诊疗室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家属帮忙摁着的,手脚并用的,还有坐在患者身上怕对方乱动的。

“药有点凉,可能会有些痛。”护士小心翼翼地说。

容修怀里的人没有回应,不动也不点头,像是真的睡了过去。

大掌扣着劲臣的背,稳定了劲臣的身形,容修皱着眉头,紧盯着护士的手,神情严峻,嗓音冷硬:“没事,你尽管弄,别有顾虑,健康重要。”

怎么听都不是让她“尽管弄”的语气。

护士堆起干巴巴的笑:“扶稳他。”

莫名就有种压力。

医护人员们不敢掉以轻心,动作麻利,给顾影帝敷药、吊绷带。

为了打破诊疗室的寒冰气氛,医生再次叮嘱,尽量先不要碰水,冲凉时得有人帮忙拿花洒,使用防水塑料布。

医生仔细吩咐着这些时,沈起幻从医院外边回来,手里拿着容修的风衣。

容修一直紧搂怀里人没有回应,见到沈起幻拿的风衣时,才扬了扬下巴。

医生话说到一半顿住,诊疗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沈起幻上前,将风衣递给他。

容修一只手托着劲臣的背,一只手把风衣抖开,将劲臣一裹。

吊着胳膊安放好,手臂一个使力,直接将人横抱了起来。

容修大步往屏风那边走,“张南去结算,花朵去拿药,老幻听医生说注意事项,老白去拿车,赵北清下路。”

兄弟们齐齐点头:“是。”

说完就抱着劲臣出了门。

走廊里,赵北走在前面,劲臣被风衣包裹住,衣襟蒙住头,脸埋在容修胸膛,被容修紧抱着进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

雪佛兰是沈起幻朋友的车,得知沈家公子来港,朋友就在第一时间让人把车送到机场了。

车疾驰在路上,直奔劲臣居住的剧组宾馆。

顾劲臣在片场受伤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一来杜导拍戏大多硬汉风,动作戏演员不受伤才是怪事,二来也是片组人员对顾影帝的尊重。

没有人拍小视频发到网上去爆料,也没有人提议利用噱头炒作下。顾劲臣在胳膊脱臼的情况下,坚持拍完了精彩的长镜头,这已经令人肃然起敬了。

容修抱劲臣回宾馆时,把制片主任吓得够呛,心道顾影帝怎么还躺了。

而看见容修时,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内陆走红的摇滚歌手,之前大家还在群里讨论过他。

往电梯走时,制片主任立马吩咐手下帮忙搭把手,两名剧组工作人员刚凑到容修身边,就被一旁的沈起幻拦下。

主任跟上去帮按电梯,电梯里给容修讲了讲当时的情况,讲得挺客观的,拍戏出这种意外很正常,不是谁的疏忽。

容修出了电梯,在工作人员带领下,直奔劲臣的房间,容修站在门口对沈起幻说:“你们自便吧,多谢了。”

“谢什么,”沈起幻说,“我们就不用你操心了。”

容修点头,推门进去带上了房门。

把人放到床上时,劲臣迷糊了一阵,搂着容修不松手。大约是麻.醉剂、二两白酒和止疼药的作用,酒量还不错的劲臣不太清醒。

酒店客房里没什么人气儿,如果不是墙边的行李箱,几乎看不出这里有人居住着。

三个大行李箱一排摆在墙边,常穿的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橱里,床头桌上放着电纸书,还有一本容修小时候的相册。那本十八岁的青春生活照,劲臣出远门把它带在了身边。

容修怕他碰到伤处,歪靠在大床上把人抱在怀里,劲臣埋在他颈间不让他起身,容修,容修喃喃个不停。

也不知说醉话,还是梦呓,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容修把耳朵贴近他,想听清楚这人在说什么梦话。

明知道和说梦话的人聊天是不道德、不绅士的行为,但他还是时不时地问上一两句:你说什么?然后呢?

劲臣脸往容修颈窝里拱,时断时续地咕哝,容哥,容哥,我会好好努力的,别把我的东西给别人。

容修就有点懵,自己什么时候把他的东西给别人了?

含混不清的话语,没边儿地叫他,容修,容修。

在容修看来,一个人的名字,是世界上最简单直白的诅咒。

比如,小时候看西游记,银角大王有个宝贝葫芦,如果叫一声对方的名字,对方答应了,就会被装进葫芦里化成水儿。

还有,再厉害妖魔鬼怪,只要孙悟空去一趟天庭找菩萨,知道了对方的户籍来历,回来之后,连打架也省了,直接指着对方,叫出名字——某某座下的姓甚名谁,那妖怪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吓得屁滚尿流。

再比如,老人都说,夜里独处时,要是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应,应了,轻则倒霉,重则丢了魂儿,要了命。

被怀里人折腾得要命。

咬着耳朵,吐着热气,容修、容修,叫着这个名,叫得要人命。

然而容修不知道的是,十年来,他唤过多少次他的名字,终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被念个没完,于是容修就保持侧身躺着的姿势,扣着劲臣的背,胸膛把他右手固定住,听他在耳边叫咕哝。

容修时不时地还能问上一两句。

一个迷迷糊糊说梦话,一个试探地问对方在说什么。

好在不是搞机密工作的,后来两人一问一答,还聊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好容易把人给哄睡着,耳朵成了影帝先生的树洞,被灌了不少有的没的。

时而愤怒,时而委屈,说了拍戏的事,也说了配乐的事,当初说好了将来要一起合作的,还骂了两句不接地气的粗口。

自家影帝真不会骂人,连一句京骂也没听过,听着还蛮有趣。

后来说着说着,就听不太懂了,劲臣在他耳边哼哼唧唧,还咬他耳朵讲了一句粤语。

那声音很轻,带着求饶:“唔好嫐啦,攔你錫你,成身都俾曬你玩,好唔好?”

容修:“……”

这句就搭不上话了,容修呆了好半天,因为他没听懂。

话说回来,容修会的语言算起来也有好几种,南方话他真的不擅长,自家影帝来港岛拍一回戏,还新增了个技能?

就在容修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从劲臣的嘴里,听见了衣之寒的名字。

容修皱了皱眉,不禁抬手捏了捏劲臣的嘴唇。

刚念完自己的名字,又念别的男人名字,这还得了?

“您喜欢上别人了……”

“净胡闹。”

劲臣咕哝得含糊,容修竟然有点懂。

福灵心至般地,似乎捕捉到了丁点儿线头。

之前一直觉得劲臣哪儿不太对,从突然接受了港片邀请开始,眼下终于有眉目了。

果然还是因为主题曲的事?

他打从一开始就明白,对于给衣之寒写配乐的事,劲臣不可能不在乎,即使他表面上故作从容大度,可是,男人哪有不在乎敌人的?

不过在容修看来,这并非大事,况且他在答应和张导合作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后续计划。

不然,原本作为专辑主打的《monster&master》,也不会突然以ep形式上市。

只是想让自己站得更高一些,也不至于合作时给恒影掉价,还拖了影帝的后腿。

交往的时间太短,共同经历太少,没有一起闯过大风大浪,往往一点牛毛细雨,两人就被浇得狼狈不堪。

就这么想着心事,哄人睡觉的容修闭着眼,反倒没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听到手机震动声,容修醒来,窗外已经大黑了。

看了一眼来显,是花朵打来的。一行人从医院回来了,花朵这时正站在客房门口,怕敲门影响屋里两人,就试探着打个电话。

顾劲臣会有两天的假期,之后就要吊着胳膊去拍文戏,幸而激烈的动作戏、特技之类的场景安排在了前面,大决战的那一场也拍完,之后也没有什么武戏了。

休假的这两天,劲臣吃住要在宾馆里,容修估计也不能回去,两人要在宾馆里搭伙过两天日子。

于是就在白翼的提议一下,大家一起去药房和超市,买了不少生活用品,病患用品,胶带纱布药酒,护理垫消毒液,连成人纸尿裤都买了。

容修起身去开门,见花朵拎着一堆大袋子,还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辛苦你们了。”容修接过吃喝船用,侧身给花朵让道,花朵没往屋里进。

容修转身去送东西,扭头扔下一句,“你等等回去,我有话问你。”

花朵就站在走廊里等。

容修回到卧室,把大包小裹放到桌上,来到床边掀起棉被一边,把床上的人盖住,来到玄关拿上房卡,就出了门。

两人没去别处,走廊里没什么人,就在尽头窗前聊了一会。

花朵说了说白翼托她捎的话。

和容修一起来的四人,已经在那边开了房间,说是不用容哥操心。

白翼和沈起幻表示,明天要早起出去玩,开着那辆雪佛兰跑车,在港岛兜风,顺道在马路边看美女,晚上还要去考察一下夜店,约个炮什么的……

容修心里明白,两人是故意把话说得这么骚,怕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大老远折腾兄弟们一趟,因为个人私事,连单曲录制事也耽误了。

要是换作别的乐队或乐团,或许会有队员心生不满,但dk不会,dk兄弟们之间从不计较这些,在男人们看来,再没有什么比兄弟情谊更重要的了。

这也是从不关心摇滚的花朵,特别喜欢看dk哥哥们在舞台上演出的原因,。

喜欢的不是摇滚音乐,而是爱着摇滚的男人们。

容修不是第一次和花朵单独谈话,但极少探究顾劲臣的隐私,大多时候只随便聊聊工作,打听顾哥在剧组里的情况。

这次不太一样,花朵听到容修竟然问起,有没有觉得顾哥情绪反常。

简直太反常了啊!

容修要是不问,花朵身为有专业素质的特助,绝不会上赶着对老板的爱人说这些。

但现在容修用命令的口吻问起,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花朵丝毫不隐瞒,一股脑儿全倾吐了出来。

陈芝麻烂谷子的就不说了,从衣之寒自降身价,抢了顾哥的bz代言开始说起,这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衣之寒抢代言的事,比两人在影视方面的竞争,更让人生气。

圈内不少人知道这事,这其实让劲臣很难做,既要顾忌到国际影帝身份,也要维护顾少的颜面——打击报复吧,人会说,顾影帝不用作品说话,为了个副线抓着对手的小辫子不放。眼不见为净吧,外人又会觉得,顾劲臣是个软柿子。

可是,顾哥还没想好该不该对衣之寒有所行动的时候,容修就接了衣之寒电影主题曲的活儿。

“您说,顾哥心里能好受吗?”

花朵把话详详细细地说了,想了想,又犹豫地补充道:“还有,您是顾哥喜欢的人呀,如果我的男朋友对别人好,我肯定会气死的。”

容修皱眉:“我什么时候对别人好了?”

花朵扶额:“哥,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啊,你这么帅,声音还好听,现在红到国外时尚圈去了——你哪怕是只和别人说句话,别人都会觉得你在对他示好,就会上赶着巴着你,就会和顾哥一起喜欢你。顾哥那么喜欢你,哪能受得了这个呀!”

容修:“……”

所以说花朵人缘好,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了影帝贴身助理,特助圈红人。

容修老脸一红:“挺大的姑娘了,什么喜欢喜欢的,害不害臊?”

花朵充耳不闻,急道:“顾哥心里可难受了,您能理解吗?”

容修还真想了一会:“吃醋了?生我的气?”

顾劲臣是在吃醋?吃醋吃到掉了胳膊,生气到命差点丢了?

“不是吃醋,”花朵笃定地说,“也不是生容哥的气。”

她的脑子里,不由想起从前。

那些年顾哥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心,但是花朵并不知道顾哥为什么每年都会有一段低落期,她还以为是顾哥恋人的忌日,所以顾哥不说,她也从来不过问。

她想起,后来拿到影帝大奖的那年刚开春,在车潮车海的大马路上,顾哥突然在双黄线边停了车,开门下车,非常危险,掉头就去追路边一个长腿长身的男人。国际影帝在大道上奔跑,市民们以为正在拍戏,引起了街头轰动。后来他被交警叔叔罚了款,扣了分,微博道了歉,还上了热搜。

直到今年,才终于把人等了回来。

经历过失去的痛苦,失而复得就会无比珍惜,让他恍神,也让他战兢。

“我觉着,是害怕吧,焦虑,抑郁,缺乏信心,他不是生容修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吧,因为顾哥太喜欢你了。”花朵望向窗外的夜景,缓缓说道:

“这个感觉,我不能体会,但我有点理解顾哥——我只谈过一次恋爱,读大学时,先追求了学长,和他交往了三年,三年里我努力经营这段感情,可是毕业之后,他在外地工作,两地恋爱一年,他就喜欢上了他的女同事。”

说到这里,花朵苦笑了下,回头看向容修。

“一开始他没有告诉我,后来,我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喜欢上别人了。分手时,他说我这人疑神疑鬼,对感情没有信心,不够信任他,所以不适合在一起了。当时我就想,难道这就是墨菲定律吗,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我不信任的,从头到尾都不是他啊!”

说着,花朵眼睛有点红,笑道:“我想,我大概知道顾哥的心情,在感情上,先喜欢上对方的那个,总是吃亏的,付出的也要多一点;谁先主动,谁就输了,输家不配拥有信心。”

容修怔怔半晌,顺着她的视线,朝窗外望去,没有再应声。

花朵的话,让他想起之前拍摄治愈日时,他说过欧阳峰的那句:因为怕被人拒绝,所以向来先拒绝别人。

在感情方面,容修一向是胜利者,因为他从没主动过。

从没上赶着追求过人,也没对人表达过情意,没有给过爱情承诺,也没有主动袒露过心扉。

过了好一会,容修才道:“那边是哪?”

容修朝灯火辉煌处扬了扬下巴。

远远的光亮,在他的视野里模糊一团。

“观光塔啊,来港必游之地。”花朵说,“上次顾哥来拍硬照,还兴致勃勃说以后有机会,要和你一起去看看……对了,容哥,等顾哥拍完戏,不如你带他一起去看看?”

“塔有什么好看的,还兴致勃勃,会比东方明珠好看?”容修失笑,还真就仔细想了想,“广州塔好像比这个更高,小蛮腰塔,你顾哥外家就是那边的。”

花朵噎了半天,瞪了他一会,转身就走:“谁要管它好不好看、高不高的啊,又不是真的去看塔,我都怀疑顾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容哥真扫兴!”

容修:“?”

花朵离开之后,容修站在窗前往那边望,这双坏眼睛让他越来越无法体会到远景之美,人离的远些,连身形也分辨不出来,近处还好些。

那就看近处的人吧,更近点的眼前那人。

回到客房里,容修动作很轻,将花朵送来的东西按部就班归位放好,饭菜还滚烫着,半小时之后吃也没问题。

容修坐在床边看了劲臣一会,见人睡得熟,就拿上浴巾去浴室了。

奔波了一天,南方气候湿热,身上汗涔涔的,抓紧时间冲了个战斗澡,怕劲臣醒来会找人,浴室门也没关。

听浴室里传来水流声,劲臣渐渐转醒。

容修从浴室出来时,只围了个浴巾,赤着上身,用毛巾擦着头发,发梢滴着水,流过脖颈往下淌。

没有衣裳的遮掩,身材健康有力,宽肩,劲腰,窄臀,胸肌结实,劲臣喜欢他围着浴巾的模样,还有那性-感得致命的人鱼线,从小腹往下延伸,隐在浴巾边缘,让人无限遐想。

正如脸书上歪果仁的评价,这就是东方衣架子,和西方名模相比也不在话下。

容修来到床边,才注意到,劲臣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那双桃花眼儿中,藏着自责,裹着愧疚,泛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眷恋,还有一丝欲说还休藏在其中。

容修与他对视一会。

劲臣回过神,上身动了动,似乎想掀开风衣起身,却被容修按住。

“想做什么?喝水么,我给你拿。”

容修动作虽然很轻,但语气不容反驳。

劲臣沉默了片刻,没有问他怎么来港了,也没解释这次受伤的原因,几次张口,却没说出话,最终,只露出了一抹笑来,说道:“容哥,我没事。”

容修没有回应。

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椅子背上,没急着穿上衣服,回身坐在床边,垂着眸子注视他。

很多计划在没办到之前不愿意承诺,一些预想在有眉目之前也不想让劲臣知道,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容修在从机场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联络了李里导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就能私下里和对方进行视频通话。

仔细想想,顾劲臣好像从没问他提过什么要求,也从没问他索要过什么物质上的东西。

有时候仍然想不通,这人到底图什么,就图下半生有个伴儿?

从那双专注看人的眼睛里,劲臣看不出他的情绪和想法,就老老实实仰躺在床上,和他对视了一会。

指尖紧了紧身上的风衣领,松开又捏紧了,指关节也泛了白。

房内里安静了良久。

容修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在劲臣的右胳膊上,那只跳舞时强劲有力,极具美感的手臂,此时无力地搭在劲臣的身前。

那目光过于直白了,劲臣犹豫了下,伸出左手,轻扯住容修的袖子,小声询问了一句:“我真的没事,你心疼了?”

容修没表情:“没有。”

劲臣却笑了开:“您说谎了。”

“是么?”容修勾唇,“你没事,我心疼什么?”。

劲臣怔了怔:“……”

容修直视他:“除非你也说谎了。”

劲臣僵住,半晌没接住话,容修看了他一会,要起身去拿衣服。

劲臣往床边挪了下,一着急,指尖勾住他围着的浴巾。

容修正要站起来,腰间一凉,“……”

劲臣:“……”

容修反应也快,又坐了回去,眼角瞟他:“顾老师,胳膊掉了,手还挺灵活。”

“左手没事。”劲臣懊恼地咬了咬牙,连忙把扯开的浴巾给他围好,角角也往里掖了掖紧。

一只手太笨拙,折腾了半天。

容修大马金刀坐在那,不挪动一下,也不带搭把手的。

不过,围好了浴巾好之后,劲臣却没松手。

揪着浴巾的指尖有些发抖,像是酝酿了很久,劲臣轻声:“容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不想听对不起,”容修说,“楼下的剧组领导,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况——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拍摄危险镜头、替身的事情,全都对我讲过了。”

劲臣慌了一下似乎想解释,但他发现在这人面前没有能说的。

“剧组人员问过你,是否需要休息,但你拒绝休息,还是坚持拍完了,在他们看来,顾影帝真敬业,真不了不起,但我认为,这种拼命的行为,却是一意孤行、不知轻重。换个角度来想,重要演员受了重伤,就会耽误剧组的整个拍摄进度,所以,如果下次……”

“下次不会了。”劲臣忙接住了话,“我知道错了。”

容修:“好。”

应得这么快,劲臣没反应过来:“?”

“我说,好。”容修重复道,“顾老师是聪明人,话不用说明,一点就透,这样很好。”

说着,容修往下倾身,胸膛贴着他,凑近他的脸,对上他的眼睛。

“如果,再有下次,”容修嗓音柔和,“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影帝,拍什么导演的电影,戏份有多么重要,会不会拿什么大奖,我都会直接带你回家。”

劲臣躺在床上凝视他,压来的气息让他动不了。

“带回家,先关起来,揍一顿,”容修说,“顾老师,你的小耳朵听见了?”

劲臣:“……”

绝对听见了,于是渐渐地耳尖就有点红。

数日以来心中建起的那座名为“我要强大”的坚固壁垒,在抱住恋人的一瞬间就土崩瓦解。

容修鼻尖碰了碰他,“顾影帝,回答。”

劲臣屏住呼吸:“是,真的不会了,您生气。”

似乎这个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容修感到了愉悦,他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

“你要听话。”这么柔声命令着,两片薄唇抿住劲臣的嘴唇,算是亲吻奖励了。

一吻即止,劲臣勾着他不放,容修却躲了开,撑起身凝视他,“别贪吃,我还没说完。”

指尖点上劲臣的脱臼处。

容修嗓音沉下,带了丝正式的语气:“另外,这里,是我的。”

劲臣:“……”

不等劲臣回应,容修又碰了碰他的琐骨窝,然后扫过他的心口,腰腹长腿,指尖顿在那东西上,轻轻碰了碰。

隔着布料,要碰不碰的,酥酥麻麻,悬停在半空。

劲臣绷紧了身子,感觉有股热流往下涌。

容修笑了下,忽然反手,重重在他身后掐了一把:“都是我的,顾老师,把它们照顾好。”

劲臣呼吸局促了些,耳尖染的红扩散到整个耳廓,喉咙间没忍住发出一声“嗯”。

满意于怀里人的反应,容修目光柔和了些,更仔细地端详眼前这人的眉眼。

不听话怎么办?只能慢慢归置了,总不能真的挷在腰带上。

容修迟疑了下,还是告诉他:“刚才你说梦话。”

劲臣面颊发红,听这话一下发慌:“我说什么了?”

“广东话,我只会唱粤语歌,话听不太懂。”容修说。

劲臣有点心虚,面上却不显,这些天他不得休息,脑袋里想东想西,自己会说什么?

“可能是台词。”劲臣没底气,“这边说台词要讲粤语。”

“台词?不像,语气,有点色。”容修别开视线,忽然反应过来,又蹙眉看他,“你拍的什么戏,台词还会有那种话?听着就不正经。”

所以说他到底是哪种话啊?

劲臣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时间整个人懵住。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其实,”容修顿了顿,道,“也挺好听的。”

劲臣微愣:“嗯?”

“比我们北方话软和,你说的调子,很好听,”容修垂着眸子,指尖描绘他眼角,“再说两句,给我听听?”

劲臣有点不敢相信:“好听?你喜欢听?”

容修:“嗯。”

劲臣暗暗向他瞧去,见身上这人嘴角噙了丝笑,眼中也带着笑意,细看来不像哄人作伪。

劲臣第一次听容修夸自己说话好听。

于是一只手吊着胳膊,一只手将身子撑起来,容修担心他使力肌肉拉扯会痛,连忙用掌心托住了他的背。

劲臣攀上他的肩,贴近他侧脸,“你想听什么?”

容修挑眉:“更好听的,正经点。”

劲臣稍微想了想,对他耳朵轻声:“唔知點解好掛住你,訓唔着,好想即刻見到你,你有掛住我?”

上扬的调调,像是个问话。

尾音拖得长而轻,热气吹入耳朵,轻飘飘的撩着人心。

连蒙带猜的,居然有点懂。

容修怔住一瞬反应过来,突然就笑了。

揽着他腰后的大掌紧了紧,他声线微沉:“想我了?”

劲臣沉默了会,应他:“想了。”

容修:“我怎么不知道?”

劲臣露出微显委屈,又有些羞恼的表情,“我发微信给你了。”

容修眼中含笑看他,“是么?”

“是啊,以前你刚……答应我交往的时候,我也发过那种消息,我说,我想你了,你从没回过,”劲臣一本正经说,“有时候,我就会怀疑,容哥是不是不没有看到我发的微信?”

“以后,你再发那种消息,就可以当做我没有看到。”容修说。

劲臣表情一僵:“……”

“因为不管手机多么便捷,‘我想你了’、“我喜欢你”这种话,我还是想你听亲口在我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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