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四章 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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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出门就又碰到文昱急匆匆地赶过来, 徐时萋觉得有点晕, 脑子里也突突地跳着。她的身体很想快些离开这里,但神智却锁死在身边的女孩身上,寸步难行。

和文昱一起过来的是那天坐在车后的叫蒙蒙的女孩, 她穿着粉色的外套,整个人越发显得娇嫩可爱。

“怎么回事?”文昱气喘吁吁地朝文珈罗喊, 伸手就要去推门。不过他还没推开门,就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文珈罗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不但如此, 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很古怪的,似乎想笑,但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没笑起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文昱莫明其妙地问。

“开车过来了吗?”文珈罗懒得说, 只朝他伸出手去。

文昱倒是很有默契地把车钥匙丢进她手里:“我的车被人借了, 临时弄了一辆破车开来的,就在医院门口。”一边说着, 他一边就进了门, 跟在后面的蒙蒙甚至还来不及跟文珈罗说一句话就听到他叫着奶奶的声音,也忙匆匆地朝她们点了点头就跟了进去。

文珈罗掂量着车钥匙艰难于想象奶奶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她暂时管不了,只是牵住身旁女人的手,抓得紧紧的。

徐时萋挣扎了一下, 未能挣脱掉,只好任她去了。两人并没有说话,很快离开了医院。

很容易就找到了车, 果然是文昱的风格,乱七八糟地停在路中间,虽然样子活像十年没被洗过澡,但横亘在那里倒还有些王霸气势。

车里永远是密封的小空间,安静而安全。徐时萋刚一坐下,就追问起来:“怎么回事?”

和文昱问得一模一样,但含意却完全不同。文珈罗先是趴在方向盘上发了会儿呆,才吐了口气,发动车子。

有些老牛喘气的意思,车吭哧吭哧地上了路,也算是打破了车里的平静。

徐时萋心里的问题已经排挤到了喉咙里,她再无心于外面的街景,也享受不了车里小别后的二人世界。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发现文珈罗其实真是个执着的人。无论想做什么,都要一条道走到黑。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家人,怎么面对宝华,她们之间说好的同居都还没有开始享受,难道就要刮起家庭风暴了吗?

车开得不算快,车里空调的气味也让人不舒服,这些都助长了徐时萋心里的烦燥,刚才冷清地坐在病房外的焦虑像都发酵了一样使她难受。眼看着车不是回去她家,也不是去老宅的方向,看来女孩是想找个地方细说。她胡乱猜测着女孩等会儿要说的话,忍不住还是开口打扰她:“你是不是对奶奶说什么了?”

车被裹在大流里行进着,文珈罗一边换档,扫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半。”

“一半?”徐时萋皱眉,“什么一半?”

“奶奶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我说有。她又说无论是谁都可以,所以我就说了。”其实不在当场,不会知道文珈罗当时受到了多大的诱惑,时机是要选的,可有时候偏偏会无意间撞中。只是她比较倒霉,撞得不太好罢了。

看来虽然是说了,显然还没有说出她的名字。徐时萋沉默了一下,想象着她们祖孙俩的对话。老太太看起来是温存的,但她也知道对方的性格有强硬的那一面。文家的几个小孩似乎都是在她手里长大的,管得很严。几个小孩里老太太倒是坦然的更宠文珈罗一些,而面对现在的文珈罗,纵容一点也是不奇怪的事。

只是老太太说无论是谁都可以,这教徐时萋有些吃惊。听老太太的意思,一定是心里有些考量了,才会说得这么有底气。可似乎文珈罗还没有把她说出来,老太太心中就有数了,可是,她老人家也立即就出事了。

“她猜的是谁?”

文珈罗呼了口气:“你也想不到的人。”

徐时萋想了想:“那得看你都说了些什么。”

“违伦、生不了孩子、没办法光明正大。”文珈罗总结后自己想了想,“说起来挺诡异的,其实我也没觉得这么严重……”

“那是你,”徐时萋瞪她,“咱们不得放在她们的角度想吗,老太太听到这话不血压升高才怪。”她仰头想了片刻,还是无果,“她猜得到底是谁啊?”

文珈罗扯动嘴角:“文昱。”

“啊?”徐时萋呆若木鸡,继而喷笑出来,“哈哈,老太太想得也挺远的了。”

“你还笑。”文珈罗也瞪她。

“难怪刚才你看到文昱的表情那么奇怪。”徐时萋点头,又叹了口气,责怪她,“那是在飞机上,你怎么能这么刺激她老人家?”

文珈罗拧眉,这神态真是和老爷子一个模子出来的:“我本来没想说,真的一点也没想过。可是奶奶一直劝我,我差点以为她看出什么来了。”

“会吗?”徐时萋顿时紧张了,“我们……还没在一起几天呢,会被看出什么来?”

“你都说我们没在一起几天了,怎么会被看出来。”文珈罗淡淡地说。徐时萋的紧张,好像她们真的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样,可是她又不是不知道,从一开始对她动心开始,那女人就始终伴随着这种情绪。而她,之所以不说出去,是因为怕伤害到家人,但那并不代表着否认自己。很久以前文珈罗也许否认过自己,但现在绝不。

徐时萋听出了她的不满,便顿了顿,问:“那……现在怎么办?”

“奶奶又问了我,不过这回我没说。”文珈罗踩着油门,看着景物迅速倒退,心里的郁闷略微减轻了一些。“我……不敢说了。她虽然说什么都可以,可是到时候就会变成不可以。万一她真的昏迷过去,我不敢想象……”

“除了奶奶以外,宝华还刚动了胎气,不宜让她再受刺激。而这事无论如何都会和她挂上钩,所以现在不能说。”

文珈罗转头,看到徐时萋一脸平静。她像在说着别人家的事,分析的条条是理,不像自己在奶奶面前动摇得一塌糊涂:“你爸妈的身体怎么样?”

“我妈还可以,”徐时萋的脸色突然也难看了,“我爸……好像血压也很高……”

“那就意味着,”文珈罗翘起唇,“我们的事不能说,无论是哪边的人都受不了。”

徐时萋抿紧了嘴。

“怎么就这么难呢?”文珈罗笑了笑,“不然我们就永远也不说好了。”

徐时萋的心跳加快,她看着女孩。女孩的笑里带着几分冷意,不是赌气的淡漠。

“如果不说的话,谁都不会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表面上看都还是单身,那就等着相亲吧。从年头到年尾,我们可能都逃不掉的。一个借口我用了几年,也快要用烂了,不然我奶奶也不会直到飞机上还追问我的事。”她耸了耸肩,“如果不想被逼去相亲去结婚,那么不如我们远走高飞吧,永远离开她们的视线,叫她们再找不到我们,谁也不能打扰我们,这样行不行?”

徐时萋心里十分苦涩。若不是奶奶出了这事,她们的关系要不要向家里坦白,怎么坦白都可以好好商量,像在别墅里一样。可是奶奶这事是一个触发,明明不应该再去触碰,却又知道再拖也是这样的结局,除非,真像女孩说的,远走高飞。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真的永远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文珈罗轻声说,“再没有父母,没有兄弟,你说两个人,还会不会孤单?”

徐时萋绝望地靠着坐椅,眼圈略红:“……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呢,”文珈罗已经连超了四辆车。这车子虽然破旧,开着却很轻松的感觉,松散得让人越发有蹂躏它的欲/望。发泄似的踩着油门,她伸手抓住徐时萋,“就这样的速度怎么样,管它去哪里,开到哪里算哪里,永远也不回来了,什么也不管了。”

“珈罗。”徐时萋反握着她的手,又推开,“你小心开车。”

“有没有一点亡命天涯的感觉?”文珈罗利落地拐了个弯,不见丝毫减速,几乎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那难听的声音。

徐时萋有点儿晕眩,仿佛真的坐上了时光的穿棱机。现在要去哪里,好像真的不重要了,最好能到达一个圆满的世界。什么男人女人通通都不是重点,爱才是唯一择扶的标准。

觉得这样想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于是徐时萋就笑了起来。明明她和女孩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这么累了。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为什么要被外界压抑成这个样子,又或者,其实都是自己在给自己施压呢。想到老太太的睿智,徐时萋不禁喃喃地说:“她都能想到兄妹乱伦上去,你说……她会不会比较容易接受同性相恋?”

文珈罗也晃了一下神,奶奶的那张嘴似乎还在眼前念着。那些鼓励的话像紧箍咒的陷阱一样,使人脑子生疼。

“再怎么想,也还是脱不了男女关系啊,”徐时萋怔怔地看着窗外,“她情愿想到兄妹乱伦上去……”

话越说就越绝望了。文珈罗原本还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其实她真的带了一枝杨柳回来,领她去折杨柳的人说现在虽然没开春,插/在土里等春也能活。她觉得说得未免太夸张了,杨柳是被古人强化了的东西,临别相赠情无限,似乎指友情更多。奶奶倒是知道她用特意淘来的紫檀木的首饰盒装的杨柳枝是送给徐时萋的,当时还笑她们之间的感情竟然比徐时萋和宝华的感情还要好。

那个时候说不定也是一个时机,此情非彼情,杨柳不重要,重要的是赠与承的人。可惜当时奶奶笑得太明亮,真有鹤发童颜的感觉,叫她根本开不了口。

她是知道奶奶也喜欢徐时萋的,奶奶细心地为大家准备了许多礼物,徐时萋也有份,是一把上好的茶壶。奶奶说她的嗓子就得配好茶好水,自然是少不了一把好壶的。

可是什么礼物都还没有拿出来,就被飞机上的这一场意外给搅乱了。她原本是想一回来就把徐时萋拐走。反正她马上就要上班了,无论那女人想找什么工作,都不可能让她离开自己身边。自己在那边的房子一个人还就罢了,两个人就未免显得小了些。是不是该换房子,徐时萋喜欢什么样的环境,要买什么样的窗帘,什么样的餐具,这些天文珈罗只要见到了这些细节就不免要想上一想。

可是现在呢,杨柳枝还在箱子里,箱子已经被人提回家了。喜没了,惊倒了吃了一场。

至于那茶壶,也不知道徐时萋接在手里的时候会有什么感想。

她若是……没有去给奶奶睡前读书,也许就会无所禁忌些吧。文珈罗想着想着狠狠地咬了自己下唇一下。瞧瞧她都在想什么,难道她肯狠下这个心了,自己就可以不顾奶奶的身体了吗?

文珈罗握着方向盘,眼里心中一片茫然。她曾决定朝前走,当那天在大街上牵到徐时萋的手时,本就滋生了所向无敌的勇气,可惜头一关就很不顺利……

开车的人心事重重,坐车的人却陷入了沉默中。文珈罗转头,看到徐时萋微阖双目,眉心紧蹙。她心里一酸,想起刚认识这女人的时候,虽然寂寞,却依然固守着城门,笑得云淡风清。

其实是她一步步引了女人跳下来的……

文珈罗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双紧扣在一起似乎不会放松的手。

“怎么了?”徐时萋的声音有些低沉的小心翼翼,不像她平时的温婉。

这声音也像是佐证,文珈罗与她十指相扣:“你会后悔吗?”

徐时萋转头。她已经不知道这女孩要把车开到哪里去了,只是坐到现在真的有点头晕。她甚至不敢看窗外,这车的速度让她的心微颤着。可她又怕惊扰到女孩,所以不敢说出来,只能任由着女孩去,只希望她能渐渐平下心境。其实也无所谓了,只要她和这个人同坐在一起,这一刻,就算真的是亡命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距离女孩问她其实只有几秒的时间,徐时萋只是像在坐过山车,本能的延迟了反应。女孩的手又是像火烧一样,她刚被烫得心悸,才要开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连几秒也不愿意等的文珈罗没有听到答案,心尖都疼了起来,她猛然转身,眼睛都红了:“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放开你!”

……

从来开车都很规矩的文珈罗今天乱了心神,其实很不适合开车。车子已经无目的地开出了市区,没上高速,而是不知怎么就开在了一条并不宽阔的路上,路旁有人家,整条马路的两旁都是齐整的楼房。这原本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那句一点也不像毒誓的话又说得太狠了,她的整个人就忍不住用了力。徐时萋只觉得那一瞬间手被掐得死死的,然后,她的整个人就无法控制地随着车身倾斜着,眼看着路旁的房屋就近在眼前,并似要无限放大。

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了,脑子一片空白,继而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后面发生的事,徐时萋没有看到。

当文珈罗发现时,她只来得及放开徐时萋的手,猛然打转方向盘。可惜就算再挽救这车也已经失控了,直接擦向了一辆迎面开来的小货车……

车辙在路面扭曲得触目惊心后,这头躁乱了的野兽才停了下来。

……

连安全气囊都没有,这真的是一辆破车。脑子里这念头一晃而过,胸口被顶撞的几乎要呕吐了。文珈罗吃力地扭转头,眼前就已经开始发黑,连徐时萋的身影都还没有看清楚,只依稀被什么明亮的东西晃了一下眼,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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