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萋悠闲地坐在餐厅里。
这家餐厅在二楼,外面的阳光正烈,却被竹制的卷帘遮敝了,再加上背后吹着的空调风,所以她十分悠闲。
看了看手表,正是中午十二点。她今天坐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入口,每一个进来的人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倒不是她有意要去观察,而纯粹是无聊罢了。
等数到第十四个人的时候,一个男人匆匆入内,同时抬头看了下餐厅墙上的时间,似乎是松了口气。徐时萋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啧啧有声。如果他是第十七个进来,还可以以与她的名字相契的理由说服自己等会儿多呆几分钟呢。
那个男人四处看了看,很快找了过来。
“徐……小姐?”
徐时萋笑了笑。
“不好意思,迟到了一点。”男人入座,低着头卷起了衬衫的袖边,从尾随他过来的服务员手里拿过菜单,“我们点菜吧。”
徐时萋却朝那服务员一抬手,“请先上一杯冰水。”
这男人抬头愣了愣,随即十分高兴。等那服务员应声一走,便立即十分正式地道歉:“第一次见面就迟到,真的很抱歉,希望你没有放在心上。”
“没事。”
徐时萋的语调轻柔,男人听在耳里,顿时化去了赶路的燥热,再把上来的冰水一喝,简直通体舒服。他仔细地询问了徐时萋喜欢的菜式,还开了瓶红酒。
在服务员开酒的间隙,两个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徐时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起身走到空调旁接起了电话。
“十七,我是宝华。”
离宝华结婚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外面度蜜月才是。徐时萋好奇地问:“你从哪里打来的电话。”
“我们已经回来了。”文宝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夏邦忙,所以没有玩很久。你在哪呢?”
“我?”徐时萋回头看了眼那个恰好朝自己看来的男人,低低一笑,“在和一个陌生人做一件很俗的事。”
“啊?”文宝华一呆,“你难道是在相亲?”
徐时萋不禁又笑出了声。她这句话若是问况小安,恐怕就不会这么准了:“猜中了,不过没有奖。”
文宝华也乐了:“正好,我带了些礼物给大家,晚上老地方见,奖我是不要的,听听你的相亲记就可以了,一定很有趣。”
“好的,我会去的。”徐时萋挂了电话,回到餐桌旁,“不好意思……”
徐时萋她们这一帮高中同学,只要在当地的,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固定的聚会。她之前在外地工作了一段时间,倒是许久没来了,可是地方还是认得。
夜幕降临的还很晚,华灯初上时立即进入了夜生活的范畴。她们在这家名气不小的酒吧里有间固定的包厢,据说酒吧的老板和文宝华家有些亲戚关系。
徐时萋进去的时候耳朵都差点震聋了,一个男同学正以野狼夜嗥状在吼歌,其难听程度也只有高质量的隔音效果可以包容了,只苦了里面的一群人。好在大家不是第一次听他狼叫,所以她也就很快闻如未闻了。
她一进去就被人扯到了沙发里,定睛一看正是况小安,看其表情就知道文宝华一定和她咬过耳朵了。况小安果然冲着她兴奋地追问:“听说今天中午你相亲了?相得怎么样?那男的干什么的?晚上他会不会过来……”
“你喝多啦,”文宝华轻拍她肩膀,“我们的聚会不是说过不许带另一位的?”她转而对徐时萋说,“明天领出来看看怎么样?”
在这个空隙里徐时萋已经被人塞了酒杯在手里,酒都喝了两口,还和另几个人打了招呼,这会儿她才转过头来笑着问:“你们刚才说什么?”
“别想逃避!”况小安挤进来,别人不了解,她还是深知徐时萋能打一手的好太极。
“没有明天,中午还没吃饭就结束了。”徐时萋耸耸肩,如实回话。
中午在她接完文宝华的电话,刚回到座位道了个歉还来不及说更多时,那个男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会以朋友出了事为由要走吧?”
徐时萋愣了下,她其实只是出于礼貌那么开口的。不过,既然如此,她就干脆十分真诚地说:“确实有一点事要走,很抱歉。”
男人很失望地看着她。他本来只是想调节一下初次见面的尴尬气氛,开了个电影里出现过的玩笑,没想到她是真的有事。他只能出言挽留:“再急的事也差不了这一顿饭,吃了再走吧。”
徐时萋歪了歪头,微笑着说:“我不喜欢迟到的男人。真的。”
说完,她就很潇洒地离开了。
至于那个男人听了后是呆是傻是恼是怒,那已经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列。
徐时萋的挑剔况小安早就知道,不过她还是很不死心地失望地问:“那男人长什么样,第一印象就这么差?”
“长什么样?”徐时萋像那时一样歪了歪头,微笑着说,“我忘了。”
一旁还围着的几个等着听“十七相亲记”的人顿时都泄了气,纷纷走开。
“十七,你到时候可别做班上最后出嫁的女生啊。”一个男生正一路散烟过来,顺口说了句。
徐时萋从他手里接了支烟,借了火点着。刚吸了两口,看着文宝华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睛,不由愣了下:“怎么,你急着怀孕?”
文宝华想了想,退开了些距离,然后托着下巴看着她:“我只是还是不能接受你会抽烟的事实。”十七不是那种妖娆的女人,可是她一手拿烟一手托肘的姿势却特别有……味道。
况小安在一旁抱着臂膀冷笑:“她呀,表面上的良家妇女,里面可没一根安份的根骨。”
徐时萋笑了笑:“反正我身边又没有人吸我的二手烟。”
包厢里正换了轻柔的音乐,低迷的灯下听到徐时萋说这话,明明是有点寂寞的,却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洒脱。
文宝华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己刚刚结婚若一副恨不得天下人都赶紧结婚的样子,反而是讨人厌的。
徐时萋见她的样子便笑了,和她说话就有这好处,只要微微一点,就可以刹车了。相反,况小安就是一根直肠子,她伸手掐了徐时萋的烟,瞪眼说:“这种害人又害己的事,还是少做为妙,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个人管管你吧。”
“我又没有害人。”徐时萋嘀咕了一声。不过她也没有烟瘾,掐掉了就掐掉了。还有许多事情于她都像上不了瘾的烟一样,很容易消散。
“害己就更不对了。”况小安继续瞪眼。
“这话说的是,”徐时萋点头,“我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你放心吧。”
“你们的话题太严肃了。走走,喝酒去……”一个女同学显然和男同学们拼了很多酒,已经成了摇摆的姿势,她一把将况小安拉了走――这一位也是女中豪杰,属于深不见底的那一种,正是轮到出场的时候了。
文宝华含笑看着大家胡闹腾,只要不像她结婚那晚一样,都烂醉了就行。
徐时萋也深知大家的性情,就出去叫人先送些醒酒的东西来。出门时恰好手机响起,她叹了口气接了起来。
对方的咆哮声几乎刺穿了她的耳膜,她不得不把手机放远些。
“徐、时、萋……你又挑人家什么毛病了?”
“妈,”徐时萋懒懒地说,“他迟到!”
“迟到?人家是大忙人,你非要约个上下班的点。晚上多凉快,你非要人家在中午那么热的时候跑来跑去。我问过了,不就是迟到了几分钟吗,我看你是故意早到了的吧?”
果然是知女莫若母,徐时萋也不狡辩,只认了那一句话:“我讨厌迟到的人,这样的我不要!”
“好。”电话这头仿佛都能听到那边的咬牙声,“那以后还有合适的妈来安排,绝对不迟到,你不要再找别的理由了。”
“可以。”徐时萋非常顺从地回话,“我也不是真的很挑的。”
不过显然她这话没有多大说服力,电话那头哼哼了两声就挂断了。
徐时萋笑着摇头,从回家起,她妈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为她找相亲对象的事业中,虽然很有可能是屡战屡败,但她也极有可能屡败屡战!
下一回,该找什么理由比较好呢……
徐时萋一边想着,一边下楼去。
等她再回到包厢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把茶几围了个圈,看样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茶几上的东西被一扫而空,连之前的酒渍都擦得干干净净,一支酒瓶正在桌面孤独而无辜地旋转,众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瓶口的位置。徐时萋看了两圈,顿时感觉不太妙,她立即遵循了直觉想要撤出身去,哪料已经被人死死拉住,果然,那瓶口就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她。
“我去看看替你们叫的醒酒的饮料来了没有。”徐时萋直起身来,语调温柔。
他们班说话最有杀伤力的人就是她了,温柔起来,完全是能让人酥到骨子里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么多年的同学也有了些抵抗力――也就是说这一招不灵了。
两旁的人伸手一夹,徐时萋就动弹不得了。有人嚷了起来:“宝华刚刚结婚,有今天的发言权,你快过来问她问题,别让她跑了。”
文宝华今天没有加入这个游戏,不过还是忍着笑靠了过来。
“十七,我问了。”
徐时萋一脸无奈,早知道就不凑过来了,果然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嗯,你刚才去点了什么饮料?”
众人全体愣住,徐时萋欢呼一声一把抱住她:“宝华,你太好了。”
这个答案自然没有人愿意知道,看到文宝华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大家都不依了起来。文宝华恰好趁这个时间把她去度蜜月时带给大家的礼物人手一份,轮到徐时萋时,她才低声说:“今天在这放过你,以后有机会你的问题我还是会关心的。”
“可以。”徐时萋大方点头。今天若是换了别人,按这游戏的规矩,那可是得问什么说什么。
“听你说到相亲,我本来还想借鉴点经验。我那个妹妹可比你还麻烦,唉!”文宝华叹气。
徐时萋想了一下,记起她只有一个堂妹,就是她结婚时候的伴娘,一个非常瘦的女孩。
“也不是人人都需要相亲的,她自己谈谈恋爱不是很好?”
“啊,下次再说……”文宝华还没说,就因为刚才没有惩罚性提问所以被拉了去玩那个游戏。这回徐时萋只在外围站着看热闹,绝对不再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