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九珍

三月的春风吹拂着柳树微微摇动，嫩绿的芽儿在枝尖刚刚冒出头，路边的草丛中已经有星星点点的野花。初春的早晨依旧有些寒冷，而太阳才刚刚探出了一点头，京城的城门外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入城队伍。

当第一束阳光洒落在农夫担子上的犹泛着露珠的菜叶上的时候，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守城的官兵维持着秩序，随着一个一个人的入城，京城又开始了繁华热闹的一天。

巳时，一对人马由远及近，慢慢映入城门口排队入城的人们眼帘，只见前面两队高头大马的护卫开路，一辆双牡四辔马车缓缓行走在中间，其后缀着两三辆普通马车，渐行渐近。

眼尖的城门士兵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一对人，心知是大人物进城的他连忙通知了在不远处排查监督的校尉，校尉赶到城门口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一口气，连忙叫士兵将城门大开，自己带着一对人毕恭毕敬地在旁边等候。

校尉这样的阵仗让旁边排队等候的百姓中有了小小的骚乱，纷纷往城门外瞅，京城中从来不缺大人物，但校尉这样的阵势还是第一次，有那好奇心重的就开始和身边的人交谈起来。

一队人马的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也不是很慢，不多时就已经行驶到城门口，领头的护卫看都没有看一眼校尉径直入城，校尉低着头不敢有一丝不敬，哒哒的马蹄声和滚滚的车轮声经过他耳边，又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后，他才抬起头，松了一口气。

没有热闹可看，城门又恢复了往常一样的喧哗，百姓排着队入城，士兵照旧站岗，只有那胆子比较大又和校尉关系比较好的士兵凑了上去：“大人，这是哪一户人家的女眷，怎么如此大的阵势？这排场，可是比昨天那安郡王夫人的排场还大啊！”至少昨天，校尉就没有这么毕恭毕敬。

校尉瞪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的道：“你知道什么，那安郡王不过是一个闲职散人，他的夫人虽然是从一品诰命，但怎么能和这位比？”那士兵更加好奇：“这一位是什么身份？来头这么大？”

校尉斜了他一眼，看在他平时比较得自己心的份上，还是仔细给他讲了马车里的人的身份：“你以为那双牡四辔马车是谁都能坐的？告诉你，那是皇家才能够享用的！”他满意的看到了士兵惊讶的表情，又接着道：“若是一般的皇亲国戚就算了，那护卫身上明显挂了皇家令牌，后面几辆马车上又有靖远侯的标志，算算时间，过几天就是靖远侯老夫人大寿，能够在这个时候入京又有皇家的牌子的，就只有元宁大长公主的女儿，九珍郡主了。”

士兵虽然是小人物，但他好歹也听说过这京城里大牌子上的人，听到是九珍郡主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别的人不敢说，但九珍郡主绝对可以称的上是头面牌子上的大人物。

九珍郡主是谁？母亲是元宁大长公主，父亲是江南总督，伯父是靖远侯兼领侍卫内大臣，外祖母是太后，舅舅是当今圣上，就这几条关系，别人有一条就是不得了的事，九珍郡主全占了。更遑论她甫一出生就被圣上亲拟封号为“九珍”并将江南富庶的一个郡作为她的封邑，和那些空有名头的公主郡主比起来是天壤之别！如果不是幼年便随父亲去江南任职，恐怕现在的京城第一贵女

也不会是庞太师家的小姐了。

不管他人如何评价九珍郡主，这边，车马已经到了靖远侯侯府门口。早有接到消息的家丁打开大门，后面几辆马车上的仆妇下车随侍在马车左右，护卫下马跟在后面，在前簇后拥中马车顺利的驶进了侯府。

进了侯府，一顶软轿抬了过来，护卫被家丁引着自去，仆妇则跟在轿子后面，陆续的，从马车上下来四个大丫鬟，个个都生的秀丽非凡，看那穿着气质，比那外面的普通宦官富贵人家的小姐都要强上几分。丫鬟打起马车帘子，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丫鬟的服侍下下了马车，进了软轿。

换了软轿，众人穿过前廊，走过花厅，马上就要到老妇人居住的寿安堂，府中的下人一路打量着，这四小姐带来的仆妇行为举止皆是有度，无不规范，一路行来，竟没有人发出声响，面上表情也不曾变过，有那被侯府夫人派来掌事的婆子不由得心内暗叹，真真是郡主贵女，这排场，怕是府内的小姐都要被比下去了。心里不由得大起十二分精神，她也明白，以后这府里，恐怕就是

四姑娘独大了。

软轿到了寿安堂门口稳稳地停下，陆钰元身边的大丫鬟之一的茜草服侍她下了轿子，得了信的侯府夫人颜氏已经带着侯府的几位姑娘迎了出来。

“大伯母。”陆钰元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就要行礼，被颜氏一把拉住，颜氏嗔道：“你这孩子就是多礼，对我还要讲什么客套。”陆钰元亲切地挽着她的手撒娇：“就知道大伯母疼我。”

颜氏对陆钰元的撒娇极为受用，她拍了拍陆钰元的手道：“好了，老太太这几天一直念叨着你，

好不容易把你给盼来了，现在啊恐怕都等不及了，快和我进去吧。”

陆钰元微笑着点点头，她挽着颜氏的手向堂内走去，视线偏转，扫过了颜氏身后的几个姐妹，心内感叹，大伯母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庶女。

跟在颜氏和陆钰元身后的几个姑娘现在却是心思迥异。年岁尚小的五姑娘陆瑶是第一次见陆钰元，不由得感叹：“四姐好漂亮。”欣羡之情溢于言表。当年的元宁大长公主可是京城第一美人，继承了母亲美貌的陆钰元自然是不丑，虽然因为年龄一张脸还没有张开，但那通身的气度就已经是不凡。

二姑娘陆琪听见了五姑娘的感叹，不由得冷哼一声：“你羡慕又能怎么样，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要看得清才好。”陆瑶不过是感叹了一句，哪里想到引得她这么大一通编排，陆瑶的脸顿时红了，毕竟年纪小不知道顾及场合，眼中的泪珠要缀不缀。

大姑娘陆珊连忙推了推她，低声喝道：“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快把眼泪收了。”又回过头来瞪了陆琪一眼，陆琪心中不服气，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起来的时候，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陆珊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冷笑，大房没有嫡女，陆琪平时总仗着自己是大房庶女耀武扬威瞧不起她们这些二房的，现在侯府正经的嫡女来到，活该她生气。

后面几个人的纷争陆钰元没有察觉，颜氏察觉了也没有去理会，不过是几个庶女罢了，翻不出什么大的波浪。她领着陆钰元走进内堂，坐于首位的老夫人早就在不停地向门口处看去，看到陆钰元进门的那一刻，她的手微微颤抖，显示出内心的激动。

陆钰元松开颜氏的手走到内堂中央，对着老妇人盈盈一拜，身上的缎地绣花百蝶裙如湖水一般散落在地，称着中间人优雅的动作，竟是说不出来的好看，陆钰元恭声道：“不孝孙女见过祖母。”

“好，好，”老夫人孟氏连忙示意丫鬟将陆钰元拉起来，她对陆钰元招招手，拉着陆钰元坐在自己身边，眼睛一直盯着陆钰元，打量了一番之后方欣慰地道：“我们家元儿长大了，祖母都不认识了。”

陆钰元依偎在孟氏身边不依地道：“哪里就不认识了呢，元儿走的时候虽然年纪小，但现在还记得祖母的样子呢，现在看起来，和当时没什么区别。”孟氏显然因为她的话很高兴，摩挲着她的手嗔道：“哪里会没有区别呢，祖母都老喽。”

一旁坐着的颜氏抿唇一笑，顺着陆钰元的话讨好老夫人：“母亲哪里就老了呢，前些日子母亲领着我去王府做客，别人可不说我们娘两就像是姐妹一样。”

孟氏瞪了颜氏一眼，但嘴角的笑意却显示了她内心对颜氏的话的高兴，“你呀，就会说些好听的话给我听，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虽然是抱怨的话却完全听不出一点抱怨的意思。

颜氏又凑趣了几句，孟氏高兴过后，拉着陆钰元开始介绍人给她认识，她指着坐在颜氏下首的几个女孩依次介绍道：“这是你大姐陆珊，二姐陆琪，三姐陆珍，还有五妹陆瑶。”几个人依依见礼之后，陆钰元看着这几个如花的姐妹笑道：“大姐二姐三姐我小时候都见过的，算不得陌生，到是五妹妹是第一次见。”

颜氏的目光扫过下首的几个女孩身上，不在意地道：“你五妹妹是在你走之后有的，你自然没有见过，而且，你能够记得你几个姐姐就很不错了。”

孟氏也点头称是，介绍完几个姐妹之后她又道：“你二伯母最近偶感风寒，所以这次没能亲自来见你。你的几个兄弟也都要上学，等他们回来之后再见你。”陆钰元连忙道：“既然二伯母身体不适，理应我去给二伯母请安，怎么好劳动她呢。而且几个兄弟理应以学业为重，以后的日子还长，什么时候见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