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年不停地问:“赵云深和你说了什么?他怎么欺负你的?”
许星辰和赵云深的对话十分简短。她三言两语就复述完了。然后, 她默默坐在原地发呆, 没想到自己能把他的一番话记得这么清楚。
姜锦年下定结论:“他对你耀武扬威,想证明他受欢迎,市场行情好, 女人都愿意排着队和他相亲……是不是这个意思?他妈的!气死我了。”
许星辰扎了个马尾辫,忽然觉得头晕、胸闷、喘不上气,是因为发绳扎得太紧了吗?她取下发绳, 仍然很难受, 肺部和胃部像是绞在了一起,隐隐作痛。她呼吸困难, 趴伏在地上, 几近窒息和呕吐。
所以,她特别羡慕从没有过心理问题的人。他们劝说朋友时, 会给出温柔的忠告:“抑郁症根本不算什么, 你别想那么多就行了。”
可惜的是,不想也没用啊。抑郁不是心理反应, 是一种强烈的生理刺激——透不过气的压抑,不受控制的泪腺,心跳到麻痹的慌乱感, 永无解脱。
许星辰使劲摇头道:“我们不要讲他了。我跟你聊赵云深, 只会说他的不好, 你听完一定很生气,会跟我一起骂他……”
姜锦年侧坐在地板上:“你的意思是,你骂完赵云深, 我再陪你骂赵云深,会形成一个不断增强的负面循环,让你越来越讨厌他?”
许星辰没想到姜锦年还能理解她的意思。她盘起双腿,尽量挺直腰杆:“是的,我们都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我刚和赵云深分手的时候,听了一些劝告,都快忘记他的优点了。”
她半靠着门框:“赵云深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厨艺好,会做饭……成绩好,很要面子,再苦再累也不花女生的钱。”
姜锦年斟酌着问:“你在安慰自己吗?”
许星辰笑道:“嗯呐,我上大学的时候光顾着谈恋爱了,没做多少正经事。”
这一晚,许星辰和姜锦年都没吃东西。
夜里九点多钟,许星辰披衣上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她辗转反侧,怎样都睡不着,忍不住拿出日记本,在纸页上写道:“其实我能猜到完美的爱情是什么样——男人强大坚定,深爱并信任他的妻子,嫌隙和猜忌绝不存在。他甚至不能很穷,因为贫贱夫妻百事哀……”
许星辰把这一张纸撕掉,揉碎 ,扔进了垃圾桶。
她决心开启人生新篇章。从明天开始,她也要相亲!
打定主意之后,她昏厥般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次日早晨,许星辰注册了相亲网站的账号。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筛选一批又一批的用户,然而姜锦年凑过来说:“你不要看了,他们很多都是骗炮的。”
许星辰合上笔记本,姜锦年又问:“你要是真想谈恋爱,我给你介绍金融行业的男人?”
许星辰顺口说:“不用啦,他们看不上我的。”
姜锦年十分严肃:“你不要被赵云深洗脑了。”
姜锦年的斗志被点燃。她像是和赵云深比赛一样,当天中午就翻出通讯录,认真挑选圈子里那些风评较好的单身男青年。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了几个。
恰好,当晚有一场气氛轻松的业内聚会,可去可不去,姜锦年原本想开溜,不过为了许星辰的终身大事,她把许星辰带进了酒店礼堂。
许星辰在姜锦年的介绍下,认识了两位金融界的青年才俊。其中一人对许星辰很有兴趣,还问她:“没见过你呀,许小姐,你是哪家基金公司的?”
许星辰摇头:“我在财务部门做会计。”
那人回答:“哦,我哥哥在香港有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你听说过吗?事务所的英文名是benediction,音译过来,就是伯尼迪什……”他有些腼腆地笑:“英文的意思是祝福和恩赐。”
许星辰并没有听说过。可她点头了。
那人又问:“许小姐,你现在是单身吗?”
“是的,”许星辰说,“我……我正想脱离这个状态。”
那位男青年很有礼貌地邀请她第二天见面。他还说,他们可以吃顿饭,开车出去兜兜风,许星辰犹豫很久都没有答应。对方自讨没趣,也就转身走了。
片刻后,姜锦年跑过来问她:“怎么样?”
许星辰叹气:“不行啊,我不适合交际,想回家打游戏。我还是宅在家里吧。”
游戏和小说都能让许星辰快乐。
她喜欢在工作一天之后,回到家,吃过晚饭,躺在柔软的床上,对着明亮的灯光看书。
不过这一晚,她扔开书本,随意浏览相亲网站。她的qq状态是在线,不久之后,大学时代的室友王蕾问她:“许星辰,你在吗?”
许星辰回复:“我在!”
王蕾又问:“哎呀,你过得好吗?”
许星辰发送一张爱心表情包:“挺好哒!你呢?”
本科毕业后,王蕾与男朋友分手,飞向美国攻读硕士学位。而她的男朋友也被保送到了上海读博。两人好聚好散,毫无怨言。
王蕾甚至能把“初恋”当做笑话讲出来。她告诉许星辰:大四下学期的时候,她想甩了男朋友,男朋友也想甩了她。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他们害怕对方死缠烂打,为自己留下“负心”的名声。
起初,许星辰有些疑问:“我记得……你们的感情很好。”
王蕾浑不在意:“你傻呀,人的感情都是会变的。别说三四年了,半年就能看出影响。你现在的性格和大一也不一样啊。要是你经历了失恋分手,走上社会工作……性格还没一点变化,不是你傻了,就是我傻了。”
许星辰无话可说。她只能发送表情包。
王蕾立刻举例说明:“我们俩念本科的时候,可是挤一张床,盖一张被子聊天的关系。现在呢?我们一周才联系一次,我虽然还是你的好朋友吧,肯定比不上你的那位美女室友了。”
许星辰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蕾作势道:“我更美,还是你的室友更美?”
许星辰在心里说:室友最美,却如同渣男一般哄骗道:“你最可爱了!”
王蕾打出一行字:“这还差不多。”
她继续分析道:“维持一段关系,要么花钱,要么花时间,就这两种办法。为什么我突然不赞成学生谈恋爱了呢?学生嘛,在学校里经常见面,算是同路人……一旦毕业了,各奔东西,就像两条直线经过相交点,永远回不去了。”
王蕾的感慨越来越多:“我小学最好的朋友,我忘记她的名字了。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早就嫁人了,上个月联系到她,人家都生了二胎。我们真想聊天啊,也是真的找不到话题。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大学跑日本去读书了,现在嫁给日本男人,还改掉了中国姓氏……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我妈妈是江苏南京人,南京大屠杀你肯定知道,我接受不了我的好朋友突然跟了一个日本男人。”
许星辰使用了趴倒的颜表情。
王蕾连忙解释:“我有偏见!想法不对!我有错我有错。”
她谨慎地问:“你懂吗?我刚明白过来,随着年龄增长,知己会越来越少。不是别人的生活距离太远,就是我们对他们抱了偏见。”
许星辰安慰她:“等你找到一份好工作,认识更多的人……”
“不会啦,”王蕾说,“周围的人一多,更难看见朋友的真心。”
许星辰试探般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我们认识的每个人,无论朋友、爱人、父母,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王蕾沉默十分钟。
许星辰一度以为她掉线了。
许星辰拆开一袋番茄味薯片,津津有味地享受了一会儿。期间,姜锦年敲响她的房门,送来一盒她最爱的红枣酸奶。许星辰欢喜道:“小宝贝,你吃薯片吗?”
姜锦年冷漠地谢绝道:“我不吃垃圾食品。”
许星辰眼神黯淡,姜锦年马上改口:“薯片不算垃圾食品。只是,我今晚没胃口,你喝酸奶吗?我给你拆开盖子。”
姜锦年坐到许星辰的床上。她看到了许星辰刚刚发送的句子,忍不住接了一句话:“朋友可能会分别,老公可能会变心,父母总有一天要变老。人生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许星辰搂住她的肩膀:“打起精神来,不要悲观消极!你会遇到一个不变心的好老公!”
这时,王蕾又发来一条消息:“许星辰,你在北京找对象了吗?”
许星辰格外诚实:“找不到啊,我只是注册了相亲网站的账号。”
王蕾软磨硬泡:“什么网站啊?你发来让我长见识。”
许星辰偷偷把网站截屏。她没注意自己截下了用户名与id,直接把全屏图片发给王蕾。她还将笔记本电脑抱到一边,防止姜锦年看到聊天记录。
姜锦年很不喜欢相亲网站。她曾经告诫许星辰:网络信息缺乏审核,撒谎的成本太低了。
许星辰虽然没有认真看待网站,但是,偶尔也会点开消息框。
当夜,入睡之前,她收到一个新用户的邀请:“明天可以见面吗?在华威游戏厅。”
她已读,却不回复。
对方又说:“我是游戏厅里扮演公仔的人,被你的简介吸引了,就想和你交个朋友。我的账号是新注册的,你的账号也是新注册的,我们俩很有缘吧。见个面好吗?”
许星辰想起姜锦年的叮嘱:网络信息缺乏审核,撒谎的成本太低了。
可她仍然答应:“好啊。明天周六,我们几点见呢?”
那位陌生用户回答:“早晨七点。”
许星辰爽快道:“没问题。”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可她没有。这一夜睡得很安稳,也没做梦,直到闹钟“叮铃铃”的响起,许星辰才猛然起床,打扮一新地跑出了家门。
她准时抵达游戏厅。
游戏厅的门外,站着一个跳跳虎公仔。
许星辰跑过去,拍响了跳跳虎的后背:“嘿,你好,你就是网上的那位用户吗?”
跳跳虎点头。
许星辰展演一笑,和他握手:“我叫许星辰,刚来北京一年多,你呢?”
他比划手势,伸出了三根手指。许星辰恍然大悟道:“你在北京住了三年?你叫什么名字?”
许星辰静候良久,而他沉默无声,没给出确切的回答。
许星辰做思考状:“你穿着这种玩偶的衣服,是不是没办法和我讲话啊?那我就叫你阿虎吧,阿虎……”她被这个称呼逗笑。
阿虎并未反对。
七点已过,游戏厅开始营业。
阿虎和许星辰十分默契地进门,停在一台游戏机的旁边,许星辰投进一枚硬币,一顿操作猛如虎,很快就连赢几盘。
她笑着问:“我厉害吗?”
阿虎冲她竖起大拇指。
他们并肩协作,不断挑战最难的机器。阿虎受到服装的约束,手指不太灵活,可他依然能敏捷快速地操纵游戏杆,可见他的双手技巧性十足。
两人玩到中午,还没有吃饭的意思。
游戏厅内多了不少人。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徘徊在阿虎身边,几分钟后,男生开口问:“咱们仨儿能拍个合照吗?我的女朋友特别喜欢跳跳虎。”
许星辰随口问:“你们是大学生吗?”
男生爽朗一笑,挠了一下头:“是啊,我们今年大二,谈了两年。”
他的女朋友脸颊通红,倚在他肩膀处打闹。阿虎笔直地伫立原地,望着他们,动也不动,那对情侣这才停止打情骂俏,举起自拍杆,拍下了一张与阿虎的合照。
情侣正要离开,阿虎拦住他们。
男生问:“还有事吗?”
阿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男生手里。然后,他跑向许星辰,站在许星辰的身侧,那位男生立刻明白过来,说:“你想让我给你们拍一张照片啊?好嘞。”
男生认真地蹲在地上,念道:“一、二、三!拍完了!”
他打开手机相册,展示给阿虎看:“一共拍了三张。”
相片里,许星辰明眸皓齿,笑得很甜。
阿虎像是藏着一块宝贝似的,捂住了自己的手机。
下午一点多钟,许星辰和阿虎坐在游戏厅的休息室里吃午饭。休息室紧挨着一家小餐馆,许星辰以为,那人应该把头套取下来了。可他仅仅拉开了嘴巴边的拉链,露出线条完美的下巴——整个过程只有一瞬间,他飞快地低下头。
许星辰双手托腮,明知故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他不回答。
许星辰调侃道:“你是天生的哑巴吗?”
他竟然敲了一下筷子。
许星辰不再追问。她拿起菜单,点了六道菜,其中五道菜都迎合了他的口味。
这家餐厅非同一般,服务员上菜很快,不过许星辰吃得很慢,一口饭咀嚼几十遍,直到毫无滋味了,她才会咽下去。
饭后,他们重回游戏厅。
那是北京的早春四月,温度偏低,寒风萧瑟,天也黑得比较早。许星辰玩游戏时有些出神,盯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和万家灯火,连输两把,废掉了几枚游戏币。
她擦掉额头一滴汗,又说:“我们去玩夹娃娃机!”
不等他回应,她跑向那台机器。
一定要赢!她告诉自己。
可惜,就像当年一样,许星辰夹不到一只娃娃。而那个跟过来的男人帮她弄上来一只米老鼠玩偶。他仍不满足,将所有的游戏币投入机器——因为他想夹到角落里的小熊。
他费尽一切努力,最终与小熊失之交臂。
许星辰忽然说:“我们念大一的时候,你在游戏厅里给我夹娃娃,很快就抓住了一只小熊。那个玩偶没有带到北京,被我放在老家了,我不想天天看见它,那样会很难过的。”
他的手臂抵住了娃娃机,轻微摇晃。
许星辰笑道:“赵云深,你把头套拿下来吧。”
赵云深走向游戏厅休息室,许星辰在后面一路追着他。等他们踏进封闭的室内,他脱掉了跳跳虎的伪装,露出白色衬衫和西装裤,他坐在一张软沙发上,问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许星辰原地一蹦,回答道:“我虽然傻,也不是智障。王蕾在美国很忙的,她不会无缘无故找我,肯定是你让她帮忙。还有啊,你在相亲网站上的说话语气,和你本人的语气太像了……你中午拉开头套拉链,下巴的轮廓太明显了,赵云深,我不得不夸你,你就像当年一样帅。”
赵云深双手握拳,搭在他的腿上。他说:“我不认为你傻。除了这种无聊的办法,我还能用什么方式接近你?”
许星辰坐到他的旁边:“唉,你前天才告诉我,你回去就要相亲了。”
“推掉了,”赵云深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一根烟,“我都推掉了。这两天我没睡觉,想到一些事,也跟朋友们讲得很清楚。朋友们骂我一顿,说他们再也不会关心我的感情问题。”
许星辰握住他的打火机。于是他不敢碰到开关,更不敢让一点火星溅到她的手。
他问:“今天,你过得开心吗?”
许星辰呢喃道:“嗯,蛮开心的,你呢?”
赵云深回答:“我好久……没有这种放松的感觉。虽然我穿得像个傻瓜。时间过得特别快,从早晨七点,到现在……”
他瞧了一眼手表:“不知不觉就六点半了,你吃晚饭吗?”
许星辰歪头:“不吃了。我想回家。”
赵云深整理着衣服:“那我送你吧。”
他站起身,许星辰仍然静止。她眼中逐渐没了笑意,还让他坐回来。他往前踏出一步,左手五指蜷曲,骨节被捏得暗暗发白。
他低声道:“许星辰,我把思考的结果告诉你。我还是很喜欢你,像去年这个时候一样,不愿意和你分手……十五万的债被我还清了,现在家里不欠钱。来北京之前,我想到你突然甩下我,心里是有情绪,前天跑去你们酒店,我跟你说要相亲,是想让你告诉我,我有女朋友,女朋友是你,我并不需要相亲。”
许星辰听完他的话,只问了一句:“阿姨还好吗?”
她说的阿姨,是赵云深的母亲。
赵云深吐出一口气:“好一些了。”
许星辰又问:“阿姨对我还有意见吗?”
赵云深略微前倾,紧紧揽住许星辰。她和记忆中一样柔软,身上的气息是奶香融合着果香,赵云深埋首在她发间,不断加深呼吸,他的手臂钳得她肩膀发痛:“你信我一次,我会说服她。”
许星辰搭住他的后背。
她摸到他的脊骨僵直。她缓慢地轻抚两秒,温声细语道:“嗯,赵云深,我和你分手以后那么痛苦,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最近才想到的。因为你当时情况很不好,学业啊,工作啊,家庭啊都有很大的压力,你妈妈不理解你,你还要打工还债。我自己忍不了,崩溃了,就把你抛下,一想到你有多受伤,我也像是被千刀万剐。”
赵云深贴在她耳边,应话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他亲吻她的耳尖,她没反抗。他的心都要狂热燃烧,五指打颤,挑高她的下巴,很想和她接吻。他的等待已经持续了一点多,无数个难熬的夜晚,他背负着沉重负担,压抑感渗透了骨髓,黑夜里唯一的明灯,是他对未来的希望。
他终于能坦白“希望”的内容:“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扭扭捏捏不好玩。岁月不饶人,青春不等人,实话跟你讲,我想对你负责。”
许星辰十八岁那年,曾用同样的话,向他表白。
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字。
每一个字。
他说:“今天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许星辰仰头望着天花板:“今天?今天我可以和你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赵云深仍在打趣:“然后我们另起一个新篇章?”
许星辰伸手:“赵云深,我们最后拥抱一下。”
赵云深一退三尺远:“你说什么最后?许星辰,你别跟我闹了。”
许星辰主动倚靠他,缓缓枕在他的肩膀上:“赵云深,我去年是不是给你发了一条短信?短信里写着,我和你在一起只有痛苦?那都是骗你的,我骗你的。你不要当真。你对我挺好的,大学四年,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也不后悔。”
她说:“我希望你过得幸福。你跟我讲过,你要做心外科医生,我上个月去寺庙上香,也替你许愿了……像是我们以前经常在寺庙里许愿。”
赵云深立刻接话:“你和我一起回去,我们到那边的寺庙还愿。”
许星辰攥紧他的衣领:“如果我今年十八岁,我会和你走的。那时候,我天不怕地不怕,勇气很多,忘性很大,可是现在不行了。我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和生活,再为你放弃一切,回到原点……我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后悔。”
赵云深仍是看着她,神情在黯淡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你只是不敢踏出这一步。你给我六年时间,等我评上副高职称,每年多做几台手术,也有可能挣很多钱……你跟着我不会再受委屈。”
“不是钱的问题。”许星辰一时讲不清楚。
她将散乱的长发捋到了耳后:“你今天扮演了跳跳虎,我扮演了大学时候的许星辰。我认识你之前,没被人骂过滚,没和人吵过架,也没有被扇过耳光。”
赵云深反问她:“谁扇过你耳光?”
许星辰回视赵云深,一言不发。他已经猜到了答案,可他表面上仍然说:“你们发生了什么误会?”
许星辰抬起双腿晃了晃:“你瞧,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赵云深拉紧她的手,“许星辰,你把脑袋转过来。”
许星辰揉了下眼睛:“有很多事,我不想经历第二次。我希望你能少一点暴脾气,好好工作和生活。”
她说完,就拿起赵云深的手机:“今天拍的那三张照片,还是删掉比较好。”
她删除第一张时,赵云深没反应。删除第二张时,赵云深抓走她的右手,她正要删除第三张,他开口道:“别……别删了。”
他的掌心有汗意:“你给我留一张。”
许星辰已经按到了删除键。她把手机还给他,站起身道:“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你明天回学校吗?我就不送你了。”
她走出几步,又返回原地。
赵云深坐在沙发上,双腿岔开,手肘搁在膝盖上,微微弯着腰。他发现许星辰回来找他,眼中漾开一层清冽的灯光,看得许星辰有些于心不忍。
许星辰退后,笑道:“忘记和你说再见了,再见。”
她原本想把今天在游戏厅里,赵云深夹出来的米老鼠玩偶扔给他。但是,她忽然反悔,带着米老鼠走出游戏厅,将它放在了街边的角落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