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 阳光穿过睫毛的阻挡, 洒进我的眼睛里。白茫茫的光,照得意识都有那么一瞬间空白。
我微微侧头,迎上一双定定凝望我的眼眸, 像两泓幽深无底的潭水,沉静得仿佛那一场情事里激狂邪戾的光芒, 并非闪耀在同一双眼中。
我想要坐起来,全身是被揉碎后的酸软痛楚, 根本使不出力气。
我徒劳的动了动胳膊, 身体连床板都没能离开半寸,只能仰躺着,看着他的脸。
还是和从前一样, 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只是我已不再觉得怦然心动。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我开口说话的嗓音嘶哑干涩,因为喉咙有团火在烧, 却无法阻止我说下去, “我不喜欢练武,可是为了能让你满意,我比任何人都努力的去练。我那时只想着能留在你身边就好,做你的乖徒弟笨小絮,就算你喜欢的是叶灵, 或者紫嫣,都无所谓。我用了十年寿命,去换这一双眼睛和这一身你看不起的武功, 也是为了不成为累赘能留在你身边。陆展鹏抓走我那次,你带着叶灵走了把我一个人留下,我真的很伤心,还发誓要把你忘掉,可你一句话就让我心甘情愿的回来了。”
“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我娘的死,独情蛊,天一神功,那一掌,白谦和紫嫣,还有……孩子。即使有那么多的出乎意料,我嘴里说着狠话却还是想要留下来。”心口不再像那时那种撕裂般的疼,只是空,好像曾经充盈其间的一些东西碎了,没有了。眼里干干的,胀得我难受。
“你不是问我那个问题,救了苏莫飞之后我会怎样吗?”
听见我的话,楼袭月的眸底有光芒闪动了一刹,手臂将我搂得更紧。
我对他苍白地笑了一笑:“苏莫飞若死了,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答案。”
楼袭月身子紧绷着拥住我,许久后,手臂放开了些,像往常每回缠绵后一样吻上我的眼睑,一下下,羽毛般轻柔的吻,滚烫的鼻息拂在我的脸上:“小絮,你要我只看着你,只抱着你,只亲吻你一个人。我做到了,你呢?”
我任由他亲吻着,没有回答。
楼袭月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这是惩罚,小絮。”
心中一揪,我眸子紧缩着,视线晃动不清地看向他:“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探手颤巍巍地摸上他的脸,“你做的那些过分的事,又该怎么罚呢?”
楼袭月嘴角露出了一抹淡薄的笑,下一瞬他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抱住我,就像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中去,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可心隔着皮肉,疏远地跳动在两个胸腔里。
他的声音缥缈的像是从天边飘来的,“现在不就是么。”
昏迷前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我在混乱中摸到了地上的那把剑,挥剑刺下去,刺的不是楼袭月,而是我自己。
楼袭月用手抓住了剑刃,血顺着剑身流淌到我身上。然后我推开了他,浑浑噩噩地捏着剑滑下了水池,用一只手捂住苏莫飞的眼睛,接着砍那些铁链,直到最后两眼发黑晕倒在水里。
我抬头看上咫尺处那双黑眸,对他说:“你已经废了苏莫飞的武功,不是吗?放了他吧。我会乖乖留在你身边,比从前更加听话,也不会再见他,更不会提起那些陈年旧事惹你心烦。”
楼袭月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煞白,嘴角紧抿着,弧度僵硬。
苏莫飞被拉出水面时,整整歇了一个多时辰才能站起来自己走路。他失去了内力御寒,又在冰冷的水里泡了太久,怕是腿上已经落下了病。
我去那间昏暗不见光日的水牢带走他时,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平静。我去搀扶他的时候,他对我说:“谢谢。”也不再提起带我一起离开的那些话。
只是那双从来澄澈干净的眸子,悄无声息的晦暗了下去,眸底蕴含的光芒不再透亮。
“这个,还给你。”
将他送到天一教大门外,我把一直紧紧捏在手里的那张小猫面具递给了他。
苏莫飞沉默着,没有伸手来接。
我对他笑,抱歉地说:“对不起,苏莫飞。原本是我和他赌气,没想到最后把你牵扯了进来,是我的错。”
苏莫飞嘴唇q动着,许久后,吐字有些艰难地道:“只是,赌气?”
“嗯,”我很干脆地点头,顿了顿回他说:“你对我太好了,苏莫飞,我想任何一个女子碰到都会心动的。我一时……”
“够了。”苏莫飞出声打断了我的话,眼眸无神的活像是一团火焚烧后余下的灰烬,他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伸手接过面具,深深看了我两眼,他转身往备好的马匹处走去,翻身坐上马背,一挥马鞭绝尘离去。
苏莫飞一直没再回头,所以他看不见我哭。眼泪无声地溢出眼眶,被我飞快地擦去了。
其实爱上你根本不用努力,苏莫飞。你的温柔,你的好,像春雨润物一样不露痕迹,在我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已经印在我心底了。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身后轻揽过我的腰。楼袭月走近把我拉进他怀里,带着我往外走:“小絮,今天天气不错,师父陪你去外面逛逛。”我乖顺地跟随他的脚步。“小絮想去哪儿?”楼袭月再问。我回道:“听师父的。”
楼袭月步子微滞,随后抱起我坐在马上,相拥着策马而行。
往着和苏莫飞背道而驰的方向。
没多时,他带我径直到了那片被高山围绕的湖水边,扶着我下了马背,然后走到那块大岩石旁坐下。
微风徐徐拂过,吹皱了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晃得我眼睛阵阵发晕。恍惚有那么片刻的错觉,我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懵懂少女。被楼袭月抱坐着,向他讲我娘给我糖果的往事,开口求他可不可以放弃练天一神功,最后还祝他早日神功得成,天下第一。
那时的无怨无悔,如今再看,真是可悲又可笑。
耳朵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楚,是楼袭月用牙齿轻轻地磨着。后背靠着他温热的胸膛,我的身体有些僵硬。
“原来那张小猫面具是苏莫飞给你的,”楼袭月放开了我那颗被他□□得通红的耳垂,语调很平缓地说:“难怪你当初那么舍不得丢掉。”
“我已经还回去了。”我转头紧张地看着他,手心渗出薄汗。
楼袭月水亮的眸子弯了弯,对我笑道:“我知道。”他探手将掌心按在我胸口上,在心脏跳动的位置,说:“一起还回去的,还有这里吧。”
我顿时心底一颤,努力的平声回答:“我和苏莫飞没你想象的那么龌龊。”
楼袭月不以为然地笑,用手指摩挲着我的嘴唇,说:“吻我,小絮。”
我浑身僵住,稍后缓慢地转过头,听话的像小猫一样主动凑近,吻上他形状好看的薄唇。
楼袭月的唇有点凉,我的也是。相互厮磨片刻后,温度也会升高,和从前亲吻时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不再情难自禁地闭上眼睛。
胶合的唇瓣分开后,楼袭月摸了下我的嘴角问道:“小絮今天想吃什么?”
“听师父的。”
“你最喜欢的饭后甜品呢?”
“听师父的。”
楼袭月霍然停下了声音,目光跳跃着看向我,随后叹了口气:“我们要一直用这种方式交谈吗,小絮?”
“师父想要怎样,小絮就怎样。”我语调温软地回答:“就算师父现在让小絮脱-光了让你抱,又或者站在这里给你杀,我都不会有半点不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