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现,琼华落……”
陈安瞳孔一缩,原来已经来了。
在周天星辰图中时,他在莫名变化中连跨两步,直接从碧落天晋升到了宙光天,达到了三境圆满的层次,省去了不少积累的过程。
虽然算是一场奇遇,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晋升,各种经历一样都没有少。
其中就包括,时光变换所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明心见性。
这场明心见性虽然不如证道乾元时,收束自身命运时光,将过去现在未来凝于一点,彻底的心境澄明,真正做到唯我唯一,但还是彻底洗涤了一遍他此生的一切过往,极大的加深了他的存在痕迹。
而通过存在痕迹的加深,一些过往的记忆片段,纷纷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确定,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上原县,路过一个青衣人的身边,从对方口中所得。
那个青衣人的相貌,现在回想起来,竟是曾经执教昆仑书院的郁教习,也就是大乾的镇国公,云天宗的老祖,整个中央界唯一的乾元仙帝。
这就让陈安在好奇之中更添了几分心悸。
原本他是和苏晗约好的一起探索,可不想竟耽误了这些年,如今中央界局势变化莫测,他反倒不好再去南海了。天机印信现在还在他的身上,可能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说不清楚。
谨慎起见,他打算先回东莱,利用手中掌握的渠道搞清楚当前形势再图后计。
由是稍稍沉吟了一会儿,陈安抬头道:“东莱呢?如今东莱是什么情况?”
这一次冷驰又看向姜梨和奇恒,相比一直驻守西域的他来说,就是从东莱至此的两人,明显会更了解一点。
姜梨也没有推辞,用她那让人心情愉悦的声音,认真地道:“东莱一切都还正常,并没有被什么异常的外来势力所影响,只是因为新帝登基,国内情势不是太稳定……”
她天资聪颖,此时明显知道陈安想要了解什么,侃侃而谈道。
“您离开前虽然已经交代好一切,但毕竟走的匆忙,各氏族也因为那次的事件损失惨重,不能压服各方。旧城主一派还好,他们的实力本就最弱,即便您离开,他们也没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能在一些事情上敲敲边鼓;海滨诸国倒是不自量力的闹了几次,都被神裔们给镇压了;可神裔和氏族的矛盾却是越演越烈,今上似有镇压不住的趋势;还有氏族内部……”
陈安大体上听了一听,从对方不算清晰的言辞中,勉强明白了东莱的种种,很多事情倒是没有尽信。
倒不是说姜梨有什么欺骗他的地方,而是其所处位置注定不可能了解太多,看得多清楚,她自己都看不清楚,又有什么办法为陈安描述详细。
另外,她出来寻找陈安也有好几年了,一国局势瞬息万变,或许此时早就不是当初的“勉强平衡”状态了,也未可知。
于是陈安决定还是亲自回去看一看,再图后计。
“禀陛下,臣恐不能随行,臣本奉上命留守观察西域,职责所在不能擅离职守……这一次西域暗卫死伤殆尽,臣还要留在这重建西域暗卫的网络……”
冷驰略显哽咽地将话说完,虽有语无伦次之嫌,陈安却是听懂了他隐藏的意思,点头道:“冷卿放心,朕会代你,代你那些兄弟们向你上司请功的。”
他早就不是帝王,也不喜别人对他以帝王相称,但此时正是要安抚对方心绪之时,没有比帝王身份更加合适的,所以暂时客串,也算可以接受。
做完承诺也没去听冷驰感恩戴德的那些话,转过身来,精神联系上冥冥中的那根熟悉节点,带着姜梨奇恒直接消失在这里。
光影闪烁间,姜梨和奇恒只觉眼前一暗,面前皑皑雪山已然不见,被一座穹顶甚高的阴暗殿堂替代。
“这,这里是……”
两人诧异地看着前方供桌上满满的神灵牌位,以及悬挂其上的带鞘墨玉弯刀。
“这里是祖祠。”
一旁陈安面色复杂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其中供桌最中间的灵牌有半人高,装裱的分外奢华,上面描金绘着:先考太祖高皇帝之灵位等字样,半点看不出这里供奉的其实是陈氏祖先。
当初为了登基,他被温良考据了祖宗三代,只不过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都不被允许进入此地,除了在陈安打算退位之时,把君琰领了进来,见识了一圈。
至于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那也是没有办法,即便是仙君,也不可能周游诸天幸尽万界,隔空降临是需要一个媒介,一个坐标地点的。
一般这个坐标点可以是他刻意留下的气息,若是没有,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与自身最亲近的事物。
可这些东西基本上都被他带在身上,丢进了个人空间之中,唯一还留在东莱的,就只有这留在祖宗祠堂的血月刀,所以只能依凭其隔空降临。
而到了永安皇城事情就好办多了,他思感延伸,立刻就感应到了几个熟悉的气息。伸手一招,那高挂的墨玉长刀就好像有灵性一般自动跳跃到了他的手中。
“走吧,去见你师父。”
陈安洒然一笑,自从进了这里后的些许凝重顿时不翼而飞,带着姜梨和奇恒就到了皇城之外的一座格局宏大的府邸之中。
府邸后院,一处隐蔽的练功密室里,容颜不显半点老态的金明盘膝而坐,身周有金光莹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强者气息,却给人一种凝练如一的感觉。
少时,他眉头一皱,狐疑地向密室一角看去,那里一点氤氲清光从无到有,又渐渐拉长延伸,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中走出,满脸笑意地向他看来。
“不错,不错,神灵真身果然灵感敏锐。”
“陛下!金明拜见陛下。”
没有去看,跟在陈安身后的姜梨和奇恒,他长身而起,又弯腰拜下。
两人虽相识于微末,但二十多年的君臣,一应规矩早已立下,哪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陈安摆摆手道:“别再弄这些俗礼了,如今我非君,你也亦非臣。”
金明能另辟蹊径自开道路,当然不是个迂腐的人,闻言立刻起身,略有些复杂地看向陈安道:“陛,您,你当初不辞而别倒是做了好大的局。”
“哈,这却是要告罪一声,辛苦你了,我这里对不住。”
没管陈安的违心道歉,金明目光认真地道:“臣,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君王一身系江山社稷,有万钧之重,怎可轻言易换?”
陈安面带笑意,眼中却同样认真地道:“就是因为太重了,我有些扛不住。”
金明低头默然,良久才抬头道:“那不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陈安面色古怪:“你就为了问这个问题,等了七年?”
金明面泛苦涩,有些感慨地道:“我自儿时就跟随老师,老师叫我读书,我就读书,老师叫我习武,我就习武,曾经我也有报国之志,可最后却输的一败涂地,只能继续跟随老师颠沛流离。你建国之时,看着老师充满希望的开心模样,我也十分开心,哪怕这里已然不是故国,之后不用老师的交代,我就主动去做,期间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后来老师离开了,我循着惯性继续镇守东莱,可谁知如今你竟然要走,难道我不该问这个问题吗?”
陈安愕然,当初自己离开帝位,只图心意舒畅,却从未考虑过这些老兄弟的想法,如今看来确实是有些自私了,凡身登九五者,身边从来就不是自己一人。
隐隐的他能够明白金明的痛苦迷茫,也知道这个问题不是他一个人问的,他的身后是一群曾经真心忠于自己的人,无关旧有势力的桎梏。
虽然觉得自己很不应该,但陈安还是忍不住问的:“为什么不辅佐少主?”
金明苦笑道:“他们都去了,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一瞬间陈安就都明白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疏离隔阂尽数消失,哈哈大笑道:“老金你也太没出息,些许小事竟纠结至此。你若没事,我便为你找点事做便是。”
金明听了陈安的称呼,一向颇有气度的他也不禁面色扭曲,沉声道:“何事可堪比拟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
陈安面现不屑:“老金你也是位列仙班的人物,句句不离凡人国祚,也不嫌庸俗,这东莱大地就算是变出个花来,还能与中央王朝一争万界仙朝的位子不成?况且就算是让你成功又能怎样,镇国公当年何等威风,最后还不是功成身退。”
金明面现狐疑:“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安言简意赅地道:“我想说天机现,琼华落。”
“什么?”
“你一直跟随温相,其实所忠的都是别人的理想,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凡尘俗世不过是一种束缚,你一生都在为凡尘俗世奔波,难道就不像去看看域外的风景?”
“如今天机现,琼华落,元气沸腾,法则松动,正是大争之世,你就不想云雨化龙,飞腾九天,要知道这九天之上的风景才是唯美,你一直趴在地上又怎能见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