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门城五家中,楚家最强,其强就强在资财,简单的说就是有钱。
楚家数代经营,虽不曾踏足高层精英,却也是乡间土豪一枚。靠着巧取豪夺,兼并了不少土地,同时也圈养了不少佃户,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楚寒的崛起再为这蓝图弥补了力量的缺憾,所以才能一飞冲天,跻身荆门城的豪门之列。
现在的楚家就是比之京畿豪门都是不弱,差就差在一个名望上。
而其他四家中,林家最弱,靠着皇帝敕令与各家平齐,等到太守任期一过,就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要么撤离荆门城,另觅善地,要么作为二三流的家族在荆门城中盘着。
鲁家在荆门城算是根深蒂固,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已是昨日黄花,等着他们自己败落就行,楚家全然不用动手。
四家之中,唯有剩下的慕容家和韩家才可以让陈安正视。
慕容家是外来,且这还不是他们本家,八九成就是个拆分分割过的家族,而拆分过后的家族就可以和楚家分庭抗礼,其本家如何可以想见。以前的楚寒是个愣头青,现在的陈安可不想轻易得罪这种势力。
不过不得罪他们,未必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既然是新来的,总会有些顾忌,若不融于本地,与本地人同化,任他再强也是站不住脚的,迟早要完。
过去的楚寒与荆门的大多数土著一样,心中只想着守旧排外,却还真没认真思考过共赢的问题。可陈安不同,他本就没有这些陈规旧俗的羁绊,立刻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可以去探知慕容家真正的心意,联姻联盟,将之变成自己人,共同进步,都是办法,未必就非得站在对立面与之死磕。
最后的韩家,却让陈安有些皱眉。
林家鲁家可以不管不问,任他们自生自灭,慕容家则可以争取为盟友共同进步,剩下这个韩家就让陈安有些恶心了。
一直以来韩家都是作为楚家的附庸而存在的,楚寒的崛起也带得韩家的崛起。这利益共同原本是最稳固的关系,可韩立的退婚之举,却让陈安看出了不同寻常的道道,这曾经最亲密的小兄弟似乎有要甩开过去的老大哥,撸起膀子单干的趋势。
楚原是废物,不能修炼就撑不起家族的门面,绝非良婿,若是平常人家会嫌弃很正常。可不对就不对在楚韩两家非是寻常人家,各自都代表着一个家族的愿景,轻易儿戏不得。
就算韩立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不愿捏着鼻子认账,也可以与楚寒商量,另择家族才俊替换,而不是直接的就这么上门退婚打脸,这事做的实在是有些决绝了。
如此明显的情况不止是陈安,当初楚家要不是内部矛盾已经很严重了,也不会看不出这点,总得弄个清楚明白才好。
高阙门么?
陈安双眼微眯,或是想到了一些关隘。
大宋国尚武,由是宗门势力很强盛。
京畿的高阙门,北方的万通门,南方的藏剑谷,以及被他们斥为魔道的冷月宗,共同撑起了宗门的高层构架。
在原本的楚寒看来,这些就是大宋国最强的势力了,内部通玄无数,还有神罡镇压,甚至包括一些星轮术士,可在陈安看来,这些都不过是些表象,很多事都要从天下大势来分析。
大宋国藩镇割据严重,皇家渐渐失权这些都是一点一点衍化而来的,在陈安看来宗门就是这个时代背景下的产物。魔渊世界如此,这个世界也是如此,甚至将大乾中央王朝的历史往前扒拉个上万年也能看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所以修习武道必从经注章史开始,连为什么变强都不清楚,又怎么变强的了。这一点作用于当前亦合适,连局势是怎样的都不清楚,又何谈登高望远。
换做以前的楚寒,纵然惊才绝艳,天赋超群,可说到底还是个乡下土豪,修为是高,但见识有限,根本想不到这背后的东西。或者说以前的陈安也是武夫一个,看不透这表面的一切。
但现在几年皇帝一坐,习惯了从整个棋盘上来看待这一小隅棋局,立时就能看出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宗门是强?那组成宗门的人呢?他们是谁?他们有多强?
大宋国那些高高在上的藩镇,那些脱离凡俗的贵族,他们又在这表面的宗门舞台上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以为巴结上了高阙门就可以在荆门做大了,真是天真,要知道天下宗门可不止是高阙门一家,天下强悍的势力也不是只有宗门。
陈安冷哼一声,脑中将整个大宋国的势力梳理了一遍,细细谋划起来。
三天后,家主厅房,这里已经被改成了个小型会议室,让陈安可以和楚家的几个掌权者商议一些事情。
此时这里除了陈安外,还有四人端坐,楚岩楚然以及楚家的两个通玄供奉,欧阳德望和贡辉。
欧阳德望已然六旬有余,却因为异化了根髓的缘故,身体从本质上得到了提高,依然健朗如夕,腰背挺的笔直。他本是楚家的家生子,在楚寒爷爷那时就在为楚家效力了,楚家的上一代没将他当做外人,给予培养,最终在楚寒崛起时也成为通玄,可以坐镇一方。
另一位贡辉却是出身草莽,是楚寒早年外出游历时结识,两人一见如故约为兄弟,后其在楚寒的帮助下晋升通玄,因无处可去,应楚寒的邀请来到楚家成为客卿,都是可以信赖的人。往昔楚寒但凡有大事抉择,都会找他们商量。
这里面反而是楚然这个亲族与他们不是一路,极少出现在他们这个小会议上。
“今次叫你们来,实是有些想法需要你们鼎力相助。”
陈安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没有因为楚然新来的原因就说些暖场客气的话,直接当其是自己人,充分表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气度。
“家主客气,为家主分忧,本就是我等分内。”
众人齐声谦逊了一句,就又听陈安道:“第一件事我也与楚岩提过,就是济平侯招婿一事。我打算让楚浔去试一试,各位可有什么想法?”
楚岩本就知道这件事情,倒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欧阳德望和贡辉对视了一眼均有些诧异;唯有楚然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厅中稍稍寂静了一下,还是楚然先开口询问道:“不知家主为何选择了济平侯?”
陈安赞许地看了楚然一眼,回答道:“因为我不看好冼王。”
楚然眼睛一亮道:“然明白了,家主英明。”
他一点就透的样子让陈安不禁更高看了他几分。
毕竟没人能生而知之,只在一个领悟能力和学习能力。
有的时候领悟能力比学习能力更重要,能决定是否是可以成大事的人。
楚然在楚家行十七,比楚岩还小,如今不过二十有七,这么年轻就摸索出异化根髓的奥妙成就通玄,已经足矣证明其学习能力的强悍。
敢与楚真谋家主位,事败后还能全身而退,则可见其胆大心细。
现在陈安一说冼王之事,楚然就能明白前因后果和陈安的意思,则更说明了其领悟能力惊人和眼界开阔。
这一点相当不凡,在楚家还是一土豪的情况下,就站在了荆门城之上关心起天下大势,若说其没有野心,陈安第一个不信。
当然,这个从其想谋家主位也能看出,不过那时他的野心算用错了地方,现在陈安给他提供了个平台,让他能够尽情发挥。
欣慰的收回目光,陈安又看向其他三人,见包括已然无条件执行了自己命令的楚然都是一脸茫然,他不由又无力的叹了口气,深感楚家的道路还任重而道远。
本不想解释太多,不过不行,如果连核心班底都不能绝对理解自己的意思,这下面的人还怎么执行。
于是陈安只得耐着性子道:“冼王无名,看似势大,拥兵百万,坐镇北疆,实如无根浮萍,恐难长久。这些年济平侯被冼王压制久矣,若我们能雪中送炭,必可得济平侯契重,向京畿望族迈进一步,也未必不可能。”
楚岩贡辉依旧听的一头雾水,欧阳德望则到底兼着荆门别驾的职司,或多或少都会关心一下朝局,虽没弄明白与其他四家争锋的事怎么就上升到朝廷的层面,但还是顺着陈安的话问道:“为什么是济平侯家?被冼王打压的望族可不止有他们家吧。”
陈安一笑,心想总算问到点子上了,由是道:“济平侯家四世国朝,家中六人封侯,天下景仰,只是因为囿于京师才不得发达。而我家地方土豪,家资殷实,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就是甲兵亦有储备,缺的就是名望二字,与济平侯家可谓互补。若能联姻,当可各取所需,共同进步。”
三人依然有些迷糊,实在是陈安的思路,跳跃性太大。他们依然还局限在世家和宗门这个层次。
最后还是楚岩忍不住问道:“家主,不知冼王与济平侯的矛盾与我们何干?为什么要进去掺合一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