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火气十足如同磕了药,不待香澄再仔细解释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被迹部连拖带拽的拉走,绿间的第一反应是阻止迹部,却被随后赶来的忍足劝阻,眼睁睁看着风早香澄被迹部毫不留情地带走。
她被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火也上来,趁着迹部按电梯时狠狠挣脱出来,迹部眉头紧皱,没好气地说,“跟我回去。”
“凭什么!”香澄脚又扭伤了,她下意识往后退,还没走几步就不小心撞在一边的墙上,迹部走过来,板着香澄的肩膀,她穿的有点单薄,露在外的肩头光是触碰都是冰凉的。
她的外套还在他手里,浅色的外套上一块一块的血渍显得脏兮兮,迹部嫌恶的哼了一声,直接把外套扔进垃圾桶。
香澄下意识想伸手去捡,被迹部嫌弃地带进电梯。
整个电梯间空无一人,她贴着最里面站着,狭小的空间内,迹部正环抱双肩,一言不发,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他的目光依旧是凌厉的,从国中开始都是这样,以前两个人还能够心平气和的聊天,迹部的眼神还掺杂三分明显可见的温柔,现在却总是能够从其中嗅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从车子下来后,迹部就把她丢进了书房隔壁的卧室。
这个房间最安静,香澄自从做了编剧后连睡觉的生物钟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对睡眠的要求还很高,只要有光就绝对睡不着的程度,迹部索性找人专门定了隔光窗帘,沙金色上印着复杂华丽的花纹,料子非常厚重,长度一直垂落到地板上,床铺也是轻轻柔柔,手刚放上去就塌下一片。
风早香澄的心情颇为复杂,床头柜拉开,里面还有她最喜欢的那条项链,才发售不到一周的限量款,也被迹部买了回来。
她推开卧室和书房之间连接的那道门,便看到迹部坐在里面,他聚精会神,仿佛世界上只有他面前的那几张纸具有最重大的意义。
迹部全神贯注地看着,香澄思考了一会儿,又把门合上回来。
其实真正离开这个熟悉的房间也不到半个月,但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已经切实发生了改变。
其实……
迹部景吾不能完整的称得上是她的初恋。
对于国中的迹部景吾,一开始的印象是非常难搞定的家伙。
自大又嚣张,偏偏他还有的是可以让他肆意妄为的资本,出身好,运气好,自身条件更是没得说,又懂得努力,稳稳占据着冰帝帝王的位置,总而言之,是那种漫画里开了挂似的主角的人生。
风早香澄那时还是个喜欢满怀心机缩短的制服裙,说话有意无意喜欢挑衅别人的家伙,按照通常人生发展而言,她和迹部应当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原因就在于和曾经的友人打赌,年轻气盛又自负嚣张,以追上迹部为赌注,实行了一场别有心机的追求计划。
结局是顺利的,国中二年级风早香澄和迹部景吾开始交往,自此国中的全部记忆几乎都是迹部。
迹部说要这样,说要那样,骨子里自带的领导者的调调让她很难喜欢的起来,迹部的骄傲和自信又让他自己笃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和对方交流自己的想法,于是直到国中毕业那一年――
香澄偷偷报了神奈川的高中,跟所有人都没有说,一个人去办所有手续,毕业当天,她才跟迹部说了声再见。
――对,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意孤行又这么任性,现在再回想起来,是她对不起迹部,也是她耽误了迹部。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牵起别人的手,总要有一个正正当当的理由。
她走到卧室靠近窗户处,蜷在沙发和咖啡桌的中间,打开电视,屏幕上放着的是这个季度的电视剧,在嘈嘈杂杂背景音下,香澄从咖啡桌下面拿出平时会用的草纸。
以前她习惯在这里趴着写写画画,还被迹部训斥过,但是第二天迹部就找了人放了条毛茸茸的羊毛地毯在这里。
毛茸茸的羊毛地毯刮得腿发痒,她在纸张开口写了迹部的名字,只写了一句话。
――对不起。
接下来写了很多,关于以前一直想说却从来没说出口的话,等一张米白色纸都被她的字体填的满满当当,香澄看着那些苍白又无力的文字,双手抬起卷成纸团丢进垃圾桶,看着下面那张全新的的纸张。
她书写的力气有点大,刚才的字迹也大部分都在新的这张纸上落下了模糊的痕迹。
风早香澄固执地又把迹部的名字写在最前面,第一句话依旧是那句迟到了很久但非常想跟迹部说的‘对不起’。
“喂。”迹部不知不觉走近她,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注视着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从她的背后把她圈起来。
两个人挨得很近,不到五公分距离,就是迹部的侧脸,香澄只能通过面前的电视隐约瞥见迹部的身影,他的背部被落地窗的橘色灯光铺下了一层温柔的光泽。
迹部皱眉把那张纸从她手里拿出去,看了不到半秒又把她的笔也一同抢来。
他在香澄所写的すみません(对不起)的下面写上了另外一句话:
――かまいません(没关系)
然后迹部似乎不以为意地提起嘴角,在她耳边喊着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一贯华丽上扬的嗓音此刻有点低沉沙哑,香澄知道当迹部疲乏的时候声音就会变成这样……
“嗯?……香澄……”
迹部的呼吸已经若有若无地触及着她的皮肤,脸颊,脖颈,指尖把她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拨挡到前面,稍稍调侃了一下,“把头发留起来吧。”
这句单方面如同命令一样的话说完后,迹部吻上了她的耳朵。
舌尖沿着耳后一路轻吮,他抬起香澄的手,然后把她抱起来,微微收紧了手臂,迹部把头靠在她的背上,很久就再也没了其他动作。
她的视线飘了半天,最后肩膀那传来的呼吸声告诉她,迹部大概是睡着了。
第二天她难得好好休息一番,不是快餐店的桌子,也不是电视台的杂物间,而是躺在床上。
手机铃声响了,她摸索半天,拿出自己早就遗忘的手机,mail的信箱早已全部填满,未接来电也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醒了?”电话那边是早晨起来后就没有看到人的迹部,他的声音稍微带着疲倦和困意,但还是冷静的,“本大爷回伦敦了,就这样。”
“――喂?”香澄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眼皮甚至还有些干涩,迹部已经果断挂了电话。
世界似乎再一次恢复了原状,莎士比亚说,懦夫在未死以前,就已经死了好多次;勇士一生只死一次。
在一切怪事中,人们的贪生怕死就是一件最奇怪的事情,风早香澄反抗又挣扎着许久,最后这个世界依旧是轮回又回到了曾经的样子。
莎士比亚本身就对于死亡很是害怕,风早香澄思考着。
所谓要一直不停地写,多半是出于看不透。
但若说怕的是死亡本身,倒也不完全对。
确切的说,怕的是某种未知的恐惧。
她摸索着拉开窗帘,外面已经大亮,视线涣散好一会儿都没有焦点,她光脚踩在地板上,书房里原本还堆着的迹部公司的一些文件统统消失,另一个卧室如同没有任何人存在过.
大概,还是有些不知不觉被改变了的东西吧。
落地窗上布满了日光,斜斜洒满整个房间。
这些阳光看上去充满了生命力,而这种状态是叫人愉悦的。
“是,客人这是您的早餐!”
“马上就来!”
“多谢惠顾,要来尝尝我们家的巧克力海螺角吗?今天优惠只要200元哦!”
香澄家附近的早餐厅内,是店员们此起彼伏的应答声,香澄要了两份早餐,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稍稍明白了点每天早上给自己买早餐的高尾是多么的不容易。
就开车前往赤司位于千代田区的某栋高级别墅,一边开车一边打哈欠,如果不是手机所绑定的银行柜员提醒她,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还背负了来自赤司的1000万的债务事实。
事实上昨天发生了那样的时候后,赤司并没有对香澄表示意外,他只是简单询问了香澄的作息后就自顾自规定了早晚接送的时间,包括买早餐。
“我的编剧大人,你昨天到底是去哪里了?为什么车子最后是小真给我开回来的啊?”
她偷了个懒,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副驾驶座位上,高尾还在碎碎念叨着,“香澄,昨天常陆院先生来替主角们设定的造型我都放到你的办公室桌上,你早上不要迟到噢。”
“是吗?”香澄笑了笑,双眼定在信号灯上,“多谢啦。”
赤司上车前,香澄把自己买的特价早餐一起递给他,赤司连便利袋都没打开,直接搁在座位另一侧,“我不喜欢吃甜的。”
“不会啊,怎么会甜呢,你尝尝嘛,这是我最喜欢的巧克力面包,每天早上限量发行。”
“有什么不同?”赤司表情依旧平静,丝毫没有被香澄所形容的各式各样美好的形容词打动。
“嗯……”香澄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是我花了很大力气才买回来的。”
赤司挑眉,还是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香澄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每天有人给我买早餐我才不会这么挑三拣四。
好不容易把赤司送到后,她正打算开车回电视台,又被秘书小姐喊住,给了她一个巨大的包装精美还扎着蝴蝶结的盒子。
“赤司先生让我交给你的。”秘书小姐的态度依旧是鄙夷的,“这是昨天他朋友送给他的蛋糕,赤司先生不喜欢甜食,所以就拜托我交给你。”
这个包装盒看起来有点眼熟……香澄思考了一番,突然觉得每天担任私人司机这件事好像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坏。
进入电梯前,香澄理了理刘海,将碎发拢到耳后,刚走进去就有人跟着她一起走进来,电梯的门也在此刻关上了。
幸村精市凝视了她一会儿,替她按下了楼层,声音有点低、然而很清晰地说:“我们可以单独聊一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