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气得真情实感的, 楚云梨就劝,“兴许人家就是来谈生意, 只是没对福叔说而已。上来了问问再说。”
姜耀筠冷哼一声, “我跟你一起去隔壁。”
楚云梨无奈,他们两人除了那天在连家的菊花丛旁说了几句话,还真没找着机会单独相处。现在的问题是, 他那腿要想好,就得天天喝药配合针灸, 稍后他自己还得不怕疼站起来走……都得她亲自守着。
如今她对外只是个娇养长大的姑娘, 不会医术, 还真找不到理由天天相处。
还是那间屋子, 连绍安自己进门, 外头的随从关上了门。
无论姜耀筠私底下有多不喜欢连绍安跑来找女儿,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甚至还带着微微地笑,“连少爷今日来又是做什么, 不会还要买脂粉吧?”
连绍安微微欠身,“伯父唤我绍安就可。”
连家比姜家好太多了。身为连家长子如今谦恭有礼, 姜耀筠心里气愤之余, 也难免不好再说难听的话。一是得罪不起,二嘛,连家长子之所以如此,说到底都是为了他女儿。一个男人为了女子如此放得下身段……在他看来,已经很难得。
姜耀筠再不舍得女儿出嫁, 心底也明白女儿早晚要嫁人,比起随便找一个男人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他心底还是希望女儿能够找到一个珍视她,把她放在心上的人。
面前这人,身份不合适,又有腿疾,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姜耀筠心思百转,连绍安已经再次出声,“晚辈今日上门不谈生意。是想要向您求娶念鱼。”他滑动椅子到桌旁,把一直放在膝上的匣子放到桌上,打开匣子后推到了姜耀筠面前,“这些是晚辈的诚意,只要您愿意把念鱼嫁给晚辈,晚辈此生一定爱重她,视她如宝。”
听到他这么直接求娶,姜耀筠先是一怔,然后心尖就升起了了怒气,愣神间面前就推过来了一个匣子。垂眸就看见了里面一沓子地契银票,隐约可见银票面额,怒气瞬间就被戳破了散开了去。
这些,足足能买下几个姜家了!!
姜耀筠转头看向女儿,又看看面前的匣子,心下纠结。
银子铜臭,但是呢,不得不承认它是个好东西,对于商人来说,这银子足够多,便表示诚意足够。人家这么多银子,什么样的美人买不着,偏偏来求娶女儿,这诚意真的够够的了。
屋子里沉默,楚云梨瞅一眼匣子,嘴角微微勾起。
连绍安见状,心下雀跃无比,但他冷淡惯了,一般人看不出来,他见姜耀筠沉吟,又道,“这些东西,是五年前晚辈腿伤之后父亲分的家业加上这五年来赚的银子,算是我全部的家财了。若您答应这亲事,我便把全部地契上的名儿改成念鱼的。”
倾尽所有相送!
姜耀筠目光诧异,情种啊!
他自认对封氏不错,但也绝做不到如此坦诚信任。这么大方,他都要感动了,恨不得立即答应,等等……
姜耀筠板着脸,把匣子“砰”一声合上,“果然是生意人,盘算得就是好,你写我女儿的名儿,她再嫁给你,那这些东西不还是你连家的吗?”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其实还是不同的,写了姜念鱼的名儿,再带回连家,那这些东西就是她的嫁妆,夫家不得染指。花点银子去衙门备案后,若是和离,这些东西她可以全部带走。就算没和离,日后这些东西也只能分给姜念鱼的儿女。那可就没有连绍安的庶子庶女什么事了。可以说,送家财这事,连绍安完全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人家诚意这样好。且话里话外表示连家已经分家,那连家无论几房,无论怎么争,和连绍安还有他妻子都没什么关系了。
姜耀筠心里愈发纠结了,余光偷瞄女儿,见她看也不看匣子,只看着人家的腿。
不提他腿疾的话,这算是门顶好的亲事了。姜耀筠回神,“咳……绍安啊,你这腿……”
连绍安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握紧,低着头道,“不敢欺瞒伯父,腿疾大概好不了了。”
姜耀筠再次偷瞄女儿神情,要是她在意,这银子就是再多,这婚事也不能成的。他把匣子盖好,推了回去,“你的诚意我知道了。但婚姻大事,不可草率,我就这一个女儿,不好违她心意。我们得商量商量。”
“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对我女儿的这份心意。”
连绍安也不失望,他本来也没期待今日就能定下,反正来日方长嘛。微微笑道,“念鱼很好,若是能娶到她,是晚辈的福气。晚辈肯定一辈子都会对她好。”
他收起匣子,神情慎重,“等到伯父答应亲事之时,晚辈一定再带着这匣子来求娶。”
见状,姜耀筠心里愈发慰贴,拿走匣子是尊重姜家的意思。他要是非要留下匣子,那就是胁迫了。
连绍安对着楚云梨微微一笑,温声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姜耀筠又要炸!
合着拿匣子过来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看女儿?
他还没说话,楚云梨已经出声,“我问了些偏方,明天随从来拿点心的时候,我熬好了让他一起带给你,你记得喝。”
连绍安眼角微弯,温声道,“好,我肯定喝。”
得,姜耀筠本来到嘴的质问咽了回去,女儿这样,很明显是答应这亲事且不计较他腿疾的,要不然,费心思找什么偏方?
连绍安出门,楚云梨还送了他下楼,再回来时,就见姜耀筠捂着胸口,一脸茫然,“闺女,爹难受。”
楚云梨笑了,“爹,我才十五,得十八才出嫁,现在还早呢。”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姜耀筠还想挣扎一下,“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
楚云梨笑容更深,“他那么多银票给我做嫁妆,也没让我拿他的脸下饭呀!”
姜耀筠:“……”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
姜耀筠深切的明白,这闺女大概、可能、兴许真的留不住了。
商量婚事是不可能商量的,要是女儿答应,他这亲事许还是不许?
当下假做没这事,不提!
翌日,账房终于算清楚了封家那边的债,封家食肆是封氏怀着姜棠的时候开的,那时候封家三天两头的来,姜耀筠怕她伤神才出了这笔银子。
每个月三两盈利,一年三十六两,到今年的八月,刚好十四年,合五百零四两。
账房把这笔账报出来的时候,姜耀筠都有些诧异,“有这么多吗?”
账房低着头,“只少不多!”
姜耀筠就有些怒,占了姜家这么多便宜,居然八两银子都不肯借给封氏,还要一次次劳烦女儿过去。封家果然是人心不足,这样的人品,居然还妄想娶自己闺女,还只出八两聘礼……跟连绍安比起来,封家这八两说是诚意,那都是侮辱诚意这个词。
他冷笑道,“去问他们拿吧,看在多年亲戚的份上,抹个零头,收五百两就成了。要是三天之内凑不出来,公堂上见!”
账房应声去了。
楚云梨坐在一旁,满心惊讶,她也没想到封家这样有钱,实在是周氏平时抠得跟什么似的,开着食肆,自家人还舍不得吃肉。上辈子看着姜念鱼母女两人挣扎求存,封家可从头到尾都没伸手帮忙。
除了角落的桃枝和有福,屋子里只剩下了看账本的父女俩,安安静静的,偶尔有翻书的声音传出,姜耀筠喝了口茶,问,“你那什么偏方,有用吗?”
她给的偏方若是还没用的话,连绍安的腿也就只能这样了。但话不能说绝对了。楚云梨头也不抬,“兴许吧,偏方这玩意儿谁也说不清。”
姜耀筠有些不放心,“可别把人吃坏了。”
楚云梨扬眉,“您心疼了?”
姜耀筠瞪她:“胡说八道,我会心疼他!我是怕药有问题,把人吃出问题,回头连家找我们算账!”
“不如定下亲事?”楚云梨提议,“若是有了婚约,我想送什么东西都可以,真有问题,那也是我们未婚夫妻之间的事,别人管不着。”
“你想得美!”姜耀筠轻哼一声,“连家那样富贵的人家,真要我们家计较,有没有婚约都一样。”
楚云梨笑问,“那这偏方我不送了?”
姜耀筠又开始纠结,“真有用?”
“不知道。”楚云梨摇头,“反正是治好了好多人。”
别的姜耀筠不知道,最近女儿老是起大早亲自熬药膳给他和老太太,老太太那边精神好了,最近饭都多吃了一顿。他这边大的反应没有,只是感觉没以前那么累了。不可否认的是,那药膳确实是有效的。
姜耀筠好奇问,“你哪儿来的这些方子?”
楚云梨放下了账本,端起茶杯,轻咳两声,学着底下的说书先生拖长了调子,“话说,那日早上晨光微露,太阳刚起,我坐了马车去外城,突然!马车停下,前面一个白胡子老头摔倒在地,我当时想到您经常说助人为乐,于是便……”
一开始姜耀筠还认真听,听到白胡子老头那里就冷哼一声,接过话头,“便帮了白胡子老头,然后他感恩戴德,给了你方子?”
楚云梨点头,“就是这样!”
姜耀筠:“……”我信你才是蠢!
底下的说书先生没多久就要换故事,姜耀筠有时候得空也会试着编,白胡子老头明明就是他昨天写出来给身负大仇的主角送武功秘籍的。
姜耀筠瞪着她,“你这故事编得,忒不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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